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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凉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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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风时日估算的不错,他们一行人抵达凉州的时候,正是六月初,是凉州城内白日最长,风物最好的时候。
他们一行在之后的路途中没再遇上什么险阻,顺利把王纶和他的商队送到了凉州,分别之时王纶一连冲着他们鞠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镖头和镖队的众位兄弟将我们护送至凉州!我家在凉州有一处别苑,若是镖头和兄弟们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凉州休憩一段时日再出发吧!”
王纶盛情难却,顾长风与镖队的兄弟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就按照王纶说的,在凉州城修整一段时日再出发。
一来,他们可以在这段时日内寻摸下一趟镖;二来,六、七月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此时在路上人困马乏,最是难熬;三来,现在时局已是愈发动荡了,他们还能不能护得了商队,甚至之后还能不能继续走镖这趟营生,这些都还要在凉州城内观望一段时日,才能见分晓。
慕容矜上次在山道上受的刀伤已经见好了,只是在左肩到右后腰的位置,留下了一条深长的伤痕。
顾长风在给他上药的时候看着那道刀痕,每每垂眸,连带着指尖沾着药酒抹上去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慕容矜每每咬了下唇不吭声,发丝垂落,闭着眼睛在忍耐。
倒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指尖沾着凉润的药膏划过皮肤所激起的那种战栗。
简直...要了命。
慕容矜蓦然回头,一把攥住了顾长风正在给他上药的手。
“阿姐...”慕容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眸色明润潮湿,一开口嗓音哑的不像话,“...我自己来吧。”
顾长风被握住了手,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被慕容矜推出房间锁上门。
这小子是怎么了?吃错什么药了?
顾长风指尖上还残留着凉润的药膏,薄荷味儿,被风一吹微微有些凉。
顾长风看着紧闭的房门,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小子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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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队就这么在凉州城里歇息下来,大家伙休养了几天生息,精神头就养足了,摩拳擦掌地想出门去逛逛。
王纶是他们歇脚在此处的东家,晚饭时听到了镖队兄弟们的想法,马上拍着胸脯道,“明儿早上我带大伙儿上集去吧!七月初五就是正夏节了,现在集市上可热闹了!再说了你们也能再在集市上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镖可以接。”
王纶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镖队只是在凉州歇息一阵,之后还是要接了其它的镖再去别处的。
顾长风与镖队的其他几人一合计,谢过了王纶的美意,那晚早早歇下,第二天一早便和王纶上集去了。
凉州城内的集市热闹,从各色瓜果蔬菜,到丝绸皮草,到金银玉器,再到各种摆摊卖艺杂耍的,不计其数。
镖队在路上走了月余,目之所及皆是黄沙衰草,嶙峋山道,夐不见人,猛然一下子扎到这泼天的鲜活与热闹里,大家一时之间都展露出些欢欣。
七哥他们几个一路上都没机会喝酒,接镖之后不能喝酒是这行的惯例了,喝酒误事,耽误了商队镖队的行程不说,还有可能把自己的命给搭上,这下子进了凉州城,总算可以放开嗓子喝个痛快了。
凉州城盛产葡萄美酒,又刚好是夏日葡萄丰收的季节,集市上买的琼浆大多新鲜清冽,又物美价廉。说好了斤两之后酒家就替你把酒盛进葫芦里,这一路上就拿着葫芦,边走边喝,好不痛快潇洒!
顾叔不大喝酒,但是却在烟叶铺子前头停下脚步。
凉州城的烟叶是大烟叶,辛辣够劲,回味无穷。
顾叔先称了半斤,填了一烟斗,剩下的装到一个小袋里拎在手里,然后烟杆子凑过去让店家帮忙点上,在白日喧哗的光影里闭着眼睛深深抽上一口。
这是云遮雾罩的爽快。
还有其它兄弟围在小吃摊子边上转。凉州城的各色吃食也让人眼花缭乱,沙蝎子穿成一串串,放在油锅里炸了,摆在摊上卖。
镖队的兄弟虽说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是倒也没有人好这么重的口味,大家多围在一个卖牛肉烧饼的摊子前头,从腰兜子里哗啦啦掏铜板出来买牛肉烧饼吃。
顾长风背着手跟在他们后面,看这架势,没忍住笑,一边笑一边直摇头,“看着样子,像是一百年没吃过肉似的!”
有个兄弟一边往嘴里塞烧饼一边回头冲顾长风笑,“镖头,不是一百年没吃过肉,是一百年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烧饼呀!”
那卖牛肉烧饼的老伯听了这番恭维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兄弟问顾长风,“镖头你要来一个尝尝吗?”
顾长风不便拂了大家好意,摸了摸早上已经吃得有点撑的肚子,笑着道声好。
她从袖袋里摸出铜钱来,放在老伯烧饼摊子前的一个瓷盘里,“丁零当啷”一阵响,是顾长风轻快明朗的心情。
顾长风拿着热腾腾的烧饼四下里找慕容矜,一回头,才发现慕容矜正站在一个表演杂耍的摊子前头。
“看什么呢?”顾长风走过去,撞撞慕容矜的肩膀。
鉴于顾长风要比慕容矜矮,所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顾长风要把脚踮起来。
慕容矜回头,看到顾长风正在啃烧饼。
极薄的淡樱色的唇上沾了油,光线一照亮晶晶也油津津的,看的慕容矜想伸手替顾长风把唇上沾的油抹了去。
但这不合适。
慕容矜轻咳一声,把视线又移到杂耍摊子上,“看人家杂耍呢!”
顾长风咬着烧饼,看慕容矜视线又移回杂耍摊子上,看的不错珠,专注极了。
有这么好看吗?顾长风有些疑惑,不就是四地九州都常见的寻常把戏吗?下一个节目是什么?胸口碎大石?这有什么好看的?
那杂耍艺人在人堆最中间吆喝的卖力,抡起一块巨石就要往自己胸口上砸。人群发出喝彩声,顾长风嚼着烧饼在心里头不以为然,那衣服里头装着铁片呢,就算是从小练硬气功的练家子也顶不住胸口碎大石啊!
“哗啦”一声响,那块大石碎一地,人群轰然,拍手叫好。
那杂耍艺人向人群一鞠躬,然后兜起地上一个瓷碗向周围人群讨赏。
“行了,走啦!”顾长风一手抓着烧饼,一手拉着慕容矜走出人群。
她才不会给这种骗人把戏掏钱呢!
“慕容,牛肉烧饼要吃吗?”顾长风右手隔一层衣料抓着慕容矜手腕,左手把牛肉烧饼举到慕容矜面前。
慕容矜看着被顾长风啃了几口的牛肉烧饼,抿唇,眸光微闪,“阿姐吃不下了吗?”
顾长风轻咳一声,虽然慕容矜说的是实话,但光天化日就这么被慕容矜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面上多少还是有点挂不住。
于是顾长风便收回手。一个牛肉烧饼而已!她堂堂顾长风还干不过一个牛肉烧饼吗?
谁想到收回的手被慕容矜给拽住了。
慕容矜从顾长风手里温柔但不容置喙地把牛肉烧饼抽出来,“阿姐要是吃不下了就给我,仔细等会儿不舒服。”
顾长风看慕容矜理所当然地接过自己手里啃了几口的牛肉烧饼,心里动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缘由,也分辨不清起因的滋味漫上来。
顾长风抿了唇往前走,慕容矜之前捉着她手腕的手却始终没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