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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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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矜的确是受了伤,从左肩到右后腰,被拉出一条横贯背脊的口子。
这伤是他在侧身把一名匪徒挑下山崖的时候,被身后的另一个撩着的。
他当时听见阿姐在后头大喊了一声“当心!”,然后背后一凉,再一痛。
其实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皮外伤而已,慕容矜顺着对方下刀的力道躲得及时,刀伤并不深,只是鲜血顺着口子洇出来,湿透了后背,看上去有些瘆人。
这刀伤其实也不太影响慕容矜挥刀的动作,人在紧急关头是感觉不出疼来的。慕容矜就这么背着刀伤,和顾长风一前一后将山道上的匪徒解决了大半,才模模糊糊觉出伤口的疼来。
慕容矜觉得这刀伤没什么,但是在顾长风瞧起来,这就是见挺不得了的事情了。
顾长风驱马跑到慕容矜身边,先凑上去查看慕容矜的伤势,“伤的重吗?”
顾长风一只手搭在慕容矜后颈上,微微用力,让他后背对着自己,然后凑近了查看慕容矜背后的那道刀口。
慕容矜只感觉他阿姐抵在他后颈上的手,以及抚在他后背上的呼吸,一时间心跳有些乱。
“没什么大事...”真是激战之后,慕容矜气喘,声音有些微的喑哑,“他们的刀本来就钝,而且只是蹭着皮肉滚过去而已,等会儿出了山道先简单包扎一下,等晚上找到了露宿的地方再处理也不迟。”
顾长风在慕容矜说话的时候也把他的伤口查看的七七八八的,如慕容矜所言,伤势看上去挺吓人的,但好歹没有伤筋动骨,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只是这一路上条件都艰苦,他们又日日在马背上颠簸,顶着这么一道伤可有慕容矜受的了。
既然慕容矜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那么顾长风就要开始教训人了。
“你刚刚上山道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慕容矜顶着后背上一道刀口,顾长风没办法再像之前训他一样一巴掌抽在他背上,于是顾长风就揪了慕容矜的耳朵。
慕容矜被他阿姐揪的偏头,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赔着笑讨饶,“阿姐快松手!你再这么揪着我耳朵,我一转身就该扯到伤口了!”
这话管用,慕容矜现在有伤在身上,顾长风得让着他。
顾长风松了手,脸上却不带笑,还是教训人的模样,“少给我在这里避重就轻!刚刚是不是说好的你在队伍中段和马队一起走?”
慕容矜看着顾长风眉峰微簇,便也收了之前玩笑的神情,正色道,“这的确是阿姐说过的,但是我可没有答应。”
“你可没有答应?”顾长风重复一遍,眸中带上一点怒意,“现在你受了伤,可就高兴了?”
顾长风少有对他发火的时候,慕容矜此刻看着他阿姐,竟有些愣了。
顾长风看着慕容矜,她自己心里也有些乱了。
方才是慕容矜从山道后面冲上来,是慕容矜与山匪短兵相接,是慕容矜挡在她前面,是慕容矜为了护着她而挨了一刀...
慕容矜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那个小孩子了,他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把他护在身后,而自己,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替他做主了。
顾长风转脸看向,待自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许,方才打马继续沿着山道向前走。
“阿姐!”顾长风刚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慕容矜叫住。
顾长风拉了马缰,回头去看。
“阿姐,”慕容矜驱马上前,“今日是我莽撞,我不该善做主张害阿姐担心,是我做错了。”
慕容矜微微垂着头看她,是乖顺认错的态度,然而眸色深沉,“可是比起自己受伤,我更不愿意看到阿姐受伤。”
顾长风要微微仰头才能对上慕容矜的视线,她从慕容矜的眼里仿佛看到了什么情绪,深沉而无法言说。
顾长风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她迅速的收回视线,抿唇,轻声道,“等会儿出了山道口,阿姐给你包扎。”
顾长风说完便打马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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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顾叔带着马队走出山道口的时候,顾长风和慕容矜已经在山道口等了一会儿了。
两个人站在一处,彼此脸上都没带笑,相互之间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奇怪。
顾叔瞥见慕容矜后背浸了血的衣服,心下了然。
“慕容受伤啦?”顾叔翻身下马,吩咐身后镖队的兄弟把马队之间的牵引绳解开。
“小伤,”慕容矜看看顾叔,又看看顾长风,一番话像是说给后者听的,“养几天就好了。”
顾长风没搭理慕容矜,先远远冲王纶抱一抱拳,然后再招呼镖队的兄弟,“咱们还带的有绷带和金疮药吗?帮我拿些过来!”
镖队里的兄弟应了声好,慕容矜悄悄勾了嘴角。
他阿姐总是这样嘴硬心软,面上再怎么生气,心里也还是记挂着他的。
“已经过了晌午了,大家先找个阴凉地儿歇一歇,吃点干粮填填肚子,等老七他们来了,我们就继续往前走。”顾长风先安顿好马队,然后又交代了顾叔发信号弹,然后才拽着慕容矜的袖子把人拉到一处避风的崖壁后头。
镖队的兄弟送来药箱和干粮,顾长风接过药箱,随手把干粮抛给慕容矜了。
慕容矜向镖队的兄弟道声谢,拿着干粮,悄悄看顾长风的脸色。
顾长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唇线绷的很紧,“把衣服脱了。”
“好。”慕容矜应一声,叼了干粮在嘴里,然后开始脱外衫。
衣料浸了血,走了这么一段山道,被风吹了一路,已经黏在皮肉上了,脱下来的时候牵扯到肌肤表面,又绷出血花来。
慕容矜额头上浸出一层薄汗,但是他咬紧了干粮面饼没吭声。
顾长风看见他后背肌肉一下子绷紧了,知道他脱衣服扯到伤口,疼,心里面泛出几分不忍来,“谁让你刚才逞能的?现在可算知道疼了?”
慕容矜总算把衣服给脱下来了,他咬着干粮饼子哼哼一声,顾长风原本还以为他这下子能悔过了,谁料慕容矜把干粮饼子从嘴上拿下来,却道,“我疼不要紧,只要伤的不是阿姐,我怎样都情愿的。”
臭小子。
顾长风在心里骂一声,倒金疮药的手没留情,沿着刀伤从上到下倒了一路。
慕容矜咬紧了后槽牙,嘶嘶的抽冷气。
“那就忍着。”顾长风冷冷道,但是抽开绷带为慕容矜裹缠伤口的动作却很温柔。
“阿姐,”慕容矜回头看一眼顾长风,有点委屈,“从前我受了伤,阿姐可都是要哄我的。”
“你怎么不提,从前你向来听我话?”顾长风掀起眼帘看了慕容矜一眼,把绷带系上了。
“行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晚上找到了歇脚的地方,再请个郎中帮你好好包扎一下。”
“好。”
其实阿姐包扎的就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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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看到信号弹之后带着小五和方宇从山道入口处出发,三个人脚程快,不像马队那般要耗费许久,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待七哥他们三个赶到之后,马队简单整装一下,便就又出发了。
他们的行程是早在出发前就严格计划好的,每天的歇脚处都是事先商量敲定的,若是天黑前没及时赶到,不说马队的安全不能得到保证,之后的行程也要被耽搁。
在山道出口修整了一段时候,王纶已经从初见满地血腥的冲击中缓过劲来了。
他先找到慕容矜,冲着慕容矜深深一揖,“此番连累阁下受伤,实在是惭愧!”
慕容矜起身还礼,“护送商队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王队长何来惭愧一说!”
顾长风也走过来,冲王纶浅浅一礼,“王队长莫说惭愧,就算是惭愧,那也是我该惭愧才对。”
“今天早上在客栈,我并未对王队长实话实说。其实过山道之前我就知道,我们此行必定会遭遇匪徒,只是为了不要惊扰王队长和商队众位兄弟的心绪,我就没有对王队长说实话,这么算来,倒是我欠王队长一句抱歉。”
顾长风正欲深深一揖,王纶慌忙将她拦住了,“镖头,使不得!镖头有镖头的顾虑,这些我们心里都明白!此番并州路途凶险,我们是仰仗镖头才得以财货两全。镖头不必多礼,往后一路上,我们依然还是听镖头的!”
“王队长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镖队的分内之事,”顾长风浅笑着拍拍王纶的肩膀,“这段山道之后,前头的路就好走许多了,再有月余时日,我们就能顺利抵达凉州了。”
王纶长舒一口气,“如此甚好!”
“那我们便继续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