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江雨半里愁》酒千穗

21、[廿一]天和

　　“这你不能怪熙咏他……”乐舒看了一眼他的丈夫陈旭三，“他已经照顾我很多了，说实话，那个时候你让他能做什么呢……”

　　边听，乐婉的眼泪还是不停的掉，乐舒替她擦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可是姐姐……”她梗咽道，“可是姐姐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我和二姐都哭死了……”

　　“回去？不想回去……我被相公他救起，就不打算回去了……”

　　“那你也要写信报个平安啊，我们都当你……你就这么不想回来吗！”

　　“这个村孤立在群山之中的，要我寄个信捎个话，找谁去寄谁去捎呢……”乐舒苦笑了一下，“更何况相公对我是很好，不回去也就不回了……”

　　乐婉看了一眼她那姐夫，要说外貌倒是一脸粗相，标准的山野村夫。可是却经得起看，不像是那种粗鲁之人。

　　“姐姐……那姐姐可是不要妹妹我了……”

　　“欸，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段骁也在旁边劝，“舒姐一定有她的想法……”

　　乐舒起身向段骁福身，“王爷，还是和村人一样叫我乐舒吧……”

　　“你是婉儿的姐姐，我自然是要叫你姐姐的……这个时候就不要计较了……”

　　乐婉难受的要命，这次再见到姐姐，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她说。

　　段骁与陈旭三对视一眼。大致的故事陈旭三是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娘子竟然是恭武王夫人的姐姐。段骁向他抱歉的一笑。

　　“反正时日还早，烦请姐夫能带我出去看看？”段骁把陈旭三叫出来，自然是让姐妹俩有更多的时间能好好聚聚。

　　两人退出屋外。陈家有里外三栋房子，都是由木头搭成的，屋顶还是盖着厚厚的扎成一堆堆的稻草。可这却也是在村中看起来不错的房子了。

　　“姐夫……”段骁一拱手，“姐夫带我逛逛这附近的景点吧。”

　　“欸，你要叫我姐夫，那我还真是高攀了啊。”陈旭三笑起来，“你就叫我名字，或者叫我阿陈什么的都成！”

　　陈旭三带着段骁从村后出去，没想到那里还有几亩良田，这是在山中少见的。

　　“说起来还是您救了内子的姐姐，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好……”

　　“啊呀，举手之劳嘛……你说你看到一个女子淌在河上，你会不救嘛？”陈旭三看起来是个粗人，不过说话倒爽快许多。

　　看来乐舒是被大水冲到这里来的，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说起来，您是何时与舒姐结的婚？”

　　听到这个问题，陈旭三嘿嘿一笑，“这个么……我是大老粗一个，家里就我一人，房子大，多她一个人也没事。那个时候照顾起来不方便，还是请隔壁张嫂来照顾的。后来乐舒她身体好了，我……我以为她会走嘛，那那我就问她要不要做我媳妇……”

　　“舒姐就答应你了？”

　　“是啊……”陈旭三说到这里竟然脸红了，“呵呵，我也是那么一问。她说自己无依无靠的，没有人要，我我这就照顾她……”

　　段骁哈哈一笑，“那您还真是挺喜欢舒姐的……”

　　///

　　在屋里的姐妹俩也聊到了这个问题，正好里屋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乐舒起身跑进去，乐婉紧跟在后面。

　　“姐姐啊……”乐婉已经收了眼泪，可是还是不甘心的问她，“姐姐你怎么想到嫁给姐夫呢……”

　　“嫁给他怎么了？”乐舒抱孩子于怀里，慢慢哄着，好像是惊了，自言道：“又不饿，这孩子哭什么……”

　　看着孩子好像有一岁半了，只是在乐舒的怀里哭不停。

　　“我只是替姐姐可惜……如果你嫁给阮先生……”乐婉看了看乐舒，不敢再说下去。

　　“他……我已经忘记了。也没什么可不可惜，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不错就好了……”乐舒哄着孩子，倒也不生气。

　　“那姐姐……”乐婉提了提胆，问她，“那姐姐同不同我回去……”

　　“不想回去了……”

　　“姐姐你知道吗……大夫人同二夫人去世了……”

　　提到了这个，乐舒惊讶地看着她的妹妹，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回事？翎儿妹妹在做什么……”

　　乐婉把信里的事都告诉了乐舒，还说到乐翎受伤。提了提自己与段骁现在的处境，相比之下好像不比姐姐好到哪里去。

　　“其实翎儿妹妹替我们承担的太多了……”怀里的孩子也不哭闹了，乐舒把他放到床上，拍着他哄他睡觉，她轻声地说：“有时候想起来还挺对不起翎儿妹妹的……管司这职，太重了。”

　　回忆起乐翎曾经对乐婉说的话，乐婉也觉得实在对姐姐不公平了，“有时候想帮她分担都不行，姐姐你刚下江南的时候，二姐还病了一场呢……”

　　“苦了翎儿妹妹了……”

　　见孩子在床上睡得安逸，两人便坐到另一边说话。那孩子长的像姐姐，乐婉想。

　　“姐姐，不如和我们走吧……”

　　乐婉这样的提议，让乐舒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乐舒你要走！？”陈旭三突然从门外闯进来，着实把姐妹俩吓了一跳。

　　“我不走，不走，妹妹只是随口问问……”

　　乐婉起身站到段骁身边，很不高兴。

　　乐舒拍着孩子，对陈旭三说：“有乐乐在这里，我怎么会走呢……”

　　此时，陈旭三才露出笑容来。

　　陈旭三说要做几道拿手好菜来招待王爷及夫人，便拿跑去厨房忙活起来。而乐舒先带他们去了一边新造的房子，本来是等孩子长大了给他住，现在就先给段骁他们用上了。虽然简陋，倒也还干净。接着就去帮她的相公了。

　　走前，乐舒让段骁好好劝劝乐婉。

　　乐婉还是很不高兴。

　　“瞧你，怎么那么不高兴啊……”

　　乐婉坐在窗边板着脸，她支起窗户来，朝外头看了看。段骁从她身后抱着她，凑在她的耳边。

　　她拿过靠在窗边的铜镜，照了照。“我哪里有不高兴了！哪里有！”

　　“生气别拿镜子出气嘛……为什么想劝舒姐跟我们走？”

　　“当然啊！我真的觉得不值嘛……”乐婉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对他说道，故意压低了点声音。

　　段骁抢过镜子来，“那你觉得舒姐嫁给谁才值得呢？”

　　“那还用问，当然是阮太傅啊！”

　　“婉儿，你知道吗，就在阮清禾当上太傅后，他曾经来找过我……”

　　说道这里，段骁一脸认真，要乐婉听他慢慢说完，不要多话，“我曾经送给他一对玉佩，上面是一龙一凤，向来是送给情侣定情用的……可是，我刚给阮清禾三天，他就把玉佩送了回来……他和我说，‘我终于明白了，就算我做的官再高，也配不上乐舒了。她需要的是一个能永远陪着她，吃粗茶淡饭，穿粗布麻衣，平平淡淡一生的男人’，自从我做官来，我就永远失去这个资格了……”

　　说道这里，段骁反而停下来，等着乐婉的反应。

　　“那你是说……你是说……”乐婉懂了他的意思。

　　段骁点了点头，“是的，打从一开始，你的姐姐乐舒她，就拒绝了阮清禾。”

　　///

　　乐舒同陈旭三准备了不少菜肴，虽然说一定是比不上皇宫里的金玉美食了，不过乐舒说陈旭三的手艺真的不错，要多尝尝。

　　四人围坐在桌边，乐舒抱着自己的儿子乐乐过来，这孩子脸粉团团的，很是可爱。已经咿咿呀呀地会说话了，两只手在桌上拍来拍去的，就是不听话。后脑下编着的辫子，在那里扫来扫去。

　　乐婉心情也稍稍调整了过来，她夹一块专门为他们杀的鸡肉来，细细的嚼了起来。

　　“唔，真好吃。”

　　听到她这样说，陈旭三也开心起来。

　　“那妹妹其他的菜也多吃吃！”

　　事实上连段骁也赞不绝口，这倒真让陈旭三高兴到天上去了。

　　乐婉边吃，看着眼前乐舒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也不就多说什么了。

　　倒是陈旭三的菜肴还真的特别好吃，很对她的胃口。

　　吃完饭，段骁就拉着乐婉早早的去休息了。

　　乐舒收拾着盘子拿去洗，陈旭三跑去帮她的忙。

　　“你真的不会跟他们走吧……”

　　乐舒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又问了。”

　　“其实如果你……真的要跟他们回去，我不会拦着你的……”

　　陈旭三接过乐舒洗完的盘子，慢慢擦着。

　　“如果我真的要去，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去……别给我想那么多了。”

　　走在后院里的乐婉，听到了这些对话，她回到屋里，等段骁进来，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一直都不知道大姐竟然希望这样……我原以为……”

　　乐婉细细想来，从前乐舒总和阮清禾在一起，那是因为阮清禾就在她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原来，乐舒一直需要一个能陪着她的人，难怪到后来，她觉得乐府冷清了。

　　“很多事是不能看表面的……”段骁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乐婉，“看到的也不全都是事实……”

　　“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段骁笑着，不回答她。

　　///

　　平日无事，乐舒就会带着乐婉在湖边散心，她说现在这安逸的日子自己过的很开心。村子本来就避世，不靠外面来谋生。陈旭三会捕鱼会打猎，在村子里人缘也好的很，待人也好。

　　“姐，这儿的景致真的很好。”乐婉坐在湖边，扔了颗石子进湖里，泛起层层涟漪。湖面像面镜子样，倒影着天上白云。

　　这天，陈旭三说去山里打猎，段骁也有兴致，称自己的水平不错，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乐舒牵着自己的儿子陈乐乐在旁边教他走路，东倒西歪地很是可爱。“这里很安静，每当我想起你们的话，就会来这里看着湖，想着想着，心里也就平静了……”

　　“姐姐，你真是幸福……”乐婉真想这么说。

　　“你也是，没有想到你会嫁给王爷……你婚礼那天，一定很盛大，妹妹你漂亮吧……”乐舒回头看着乐婉，自己的儿子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脱开乐舒的手，抓起石子玩。

　　“脏……乖，别玩……”乐婉拿掉儿子手里的石子，抱起坐到乐婉身边。

　　乐婉斗着乐舒的儿子，“怎么取了这个名字……”

　　“怎么？取得不好？”

　　陈乐乐，要他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乐舒说。

　　“他一定会的……”乐婉抚摸着陈乐乐的的脑袋，茸茸的头发刺地她手心很痒。

　　“乐乐，听到没啊，王爷夫人都说了哦……”

　　看着姐姐现在这样，没有把之前自己流产的事告诉她。如果自己有了段骁的孩子那该多好，那时候一定也和姐姐一样快乐。

　　回到家里，没过多久，段骁与陈旭三就回来，看两人满手的山鸡野鸭，看来收获颇丰。

　　乐舒把孩子抱进去哄他睡觉。

　　陈旭三说，“不愧是王爷，身手真是好。”

　　“姐夫的身手也不错，一箭一个准……”

　　乐婉不敢去抓那些活鸡活鸭，躲在一边看着，看的段骁哈哈大笑，还拿手中的野鸡去吓唬乐婉。等陈旭三把这些鸡鸭都放进围栏里面，乐婉才敢走出来。

　　“啊呀，我们这些箭啊弓的都是自己做的，别浪费啊……要是一箭射出去偏了，不知道射到哪里去，那箭不是浪费了吗？”陈旭三拍了拍手上的灰。

　　“陈兄说的是……”

　　“哎呦，我这大老粗的，说话真是……不是说你浪费，只不过……”

　　“明白……”段骁拍了拍陈旭三的手臂，“你不过太过介怀。”

　　就在这个村子里短住了几日，段骁说准备离开。

　　走前，乐婉问乐舒，“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乐舒摇了摇头，这里才是属于她的。

　　“那，那你如果哪天需要，来找我们……”

　　站在村口，向他们告别，只是这天虽然离别，但是乐婉没有哭，她微笑着想乐舒挥了挥手，钻进马车，渐渐消失在乐舒的视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