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神她点满睿智》老鸽

22、第二十二话

　　此时此刻，居民们带来的羊腿正绑在树枝上，在篝火里中细细被炙烤。火焰温柔摇曳着，时不时发出细微地噼啪声。食物因逐渐熟透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伴随着葡萄酒的甜香一同盈满室内，引得人食指大动。

　　月上梢头，难得有这么悠闲而静谧的时间。

　　王一杯一杯小酌，酒过三巡，借着微醺的劲头打开了话匣子。

　　从白天他们所见到的魔兽开始，话题总是在不断变化。最终，王谈到了他所统治的城邦国。
　　“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伟大文明屈指可数，本王能断言，乌鲁克城便是这样的存在。”
　　“一切都是本王引以为豪的宝藏。包括所有的臣民。只要身为本王的宝物，便不容许被其他的神明轻易折损。”

　　玛莲妮亚看了他一眼。

　　提起“神明”，吉尔伽美什的表情变得不逊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人类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奴隶，无论死去多少都无所谓。在本王看来，并非如此。人本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怎能永远被神牵着鼻子！”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想法，众神才会塑造【我】。吉尔。”一旁恩奇都笑道，“毕竟一最开始你可不是这样。”

　　他寥寥几句，倒是勾起了玛莲妮亚鲜少出现的好奇心。

　　“啊，怎么说呢。之前的吉尔，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察觉到她状态的恩奇都毫不避讳，“众神造了【我】，原本是想要约束他。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我们还打了一架，差点毁掉半座城。”

　　“......”

　　众神的愿望落空了。

　　眼见为实，玛莲妮亚看着他们现在的状态，也已经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这二人最终却成为了挚友。【天之锁】成为了【天之楔】的助力。
　　“作为兵器的我本不该具备思想，但我却认同吉尔的想法。”恩奇都说，“所以......我也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英雄王毫不犹豫：“人类的道路应由自己开拓。就算他们现在尚且找不到目标，由本王和挚友来引领即可。”

　　“——本王来开路。本王来给予他们目标。”

　　“可你们不会永远存在。吉尔伽美什。虽为半神，但寿命却如同人类......”玛莲妮亚破天荒开了口，“若有一天你和恩奇都彻底离开，没有优秀的领主，脆弱的集体将是一团散沙，会任人宰割。”

　　在交界地她见过许多这样的地方。

　　激烈的混战之中，诸王中的某一方但凡败落，那领地内的人民和信众不仅会流离失所，也会因失去护佑和祝福而落入生不如死的境地。轻则惨死。重则从物质到灵魂都永远不得解脱。
　　在交界地那样的地方，毫无力量的普通人永远是迷茫而慌乱的，他们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未来。

　　如此作想，她又想到白天所见的那些尼普尔的居民们。
　　每一张朴素的脸蛋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他们从不会抱怨任何困难。

　　但若是没有卓越而智慧的领头之人，这些笑容还会一直存在吗？她想。
　　“若是强大的外敌来犯，若是极端的大灾害，没有你们，他们很快便会消失。”

　　火焰仍旧在噼里啪啦作响，但此时此刻气氛却一下变得僵持了起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萨菲罗斯已经打算就地放下酒杯随时准备反制可能会到来的攻击。

　　“那样的状况，我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恩奇都的回应打破了这份寂静。
　　篝火明亮的光落在他笑弯的眼睛里：“但吉尔的人民不会什么都留不下。”

　　紧接着，吉尔伽美什也笑了出来。

　　“没错。就算人民不能够活下去，乌鲁克也仍然会继续存在。并且会被更多人铭记。这可是本王的乌鲁克。”
　　英雄王用那红玉般的眸子看向玛莲妮亚，语气中是明晃晃的自信，“乌鲁克的人民，哪怕是处在绝境之中也有不退缩的勇气，哪怕不剩一人都已足够。”

　　“......”

　　玛莲妮亚当然听懂了对方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她只是不太能理解，眼前这两人如此执着于这件事的目的。

　　眼见她有些疑惑的神色，恩奇都倒是先一步说道：“说了那么多，还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他轻巧将话题的重点转到了她身上。

　　玛莲妮亚也不卖关子，径直向他们叙述了自己和萨菲罗斯的来历。
　　在听到星间旅行时，英雄王倒是明显有了浓厚的兴趣。

　　“奔走于各个星球吗......你说的那个什么交界地，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那儿有些什么有趣的事？”他目光如炬，“从你的身手和打扮看，倒像是个剑士。”

　　她沉默了片刻。

　　不知是那葡萄酒起了作用，还是其他的原因，鲜少言语的玛莲妮亚也不再抵触于再多讲讲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些事无外乎与她作为领主时统领军队参与交界地的混战有关。
　　在常年的行军路途中，有一件事倒是令她印象深刻，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度成为军中骑士们的笑谈。

　　她曾为了去盖利德而统率大军过境宁格姆福，在亚基尔湖以北遇上了突袭的半神“接肢”葛瑞克。
　　这葛瑞克虽自翎半神，也算得上是她母亲玛丽卡的后代，但他的力量也随着血统的混合而变得弱小，逐渐被排除出了那场纷争，龟缩于一处。可即使如此，在看到她出现在那里时他却还是挑衅了过去。

　　原本玛莲妮亚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会记住，可那场挑衅之后的战斗却让她对这人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个挑衅者从她的剑术下支撑不到几招便跪地求饶，甚至主动低头亲吻她的脚趾宣告自己的败北。

　　听到这里时，吉尔伽美什大笑起来。

　　“不自量力的家伙！这是看走眼了啊。”等到笑够了，他还顺手揩了一把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大概是认为作为女人的你看着比起其他人来要更为弱小，想要拿你来炫耀自身的威风吧！呵。这家伙，作为小丑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听起来那地方倒更像是众神诞生之初的混沌地带，险恶非常。想必遍地都是如同伊什妲尔那般级别的存在吧？疯人遍地走？”他说，“不过说起来，你倒是统领过军队，还是一国之主？那么，你的城邦和人民呢？”

　　提起她所在的地域，玛莲妮亚的语气倒也有了些怀念。
　　“艾布雷菲尔。那曾是我长大的地方。”她说，“只是现在它们都不存在了。”

　　从盖利德返回圣树根部后，与她一同征战的骑士们伤亡惨重，大部分都被腐败所侵蚀，无声无息的死去。而仅剩下来的那一批人，他们的身体也无法再支撑他们拿起武器前进。
　　她最为看重的骑士芬雷，最终也在她身边停止了呼吸。

　　“也就是说，每一个追随着你的骑士们，都不可避免会染上腐败？”恩奇都若有所思。

　　吉尔伽美什也听得皱起眉来：“难不成那些家伙，崇拜着那叫什么.....腐败的东西？”

　　“在那之前，我告诫过每一个人。”玛莲妮亚说，“我不需要军队，他们随时可以走。可他们并未离开。”
　　行军路上哪怕是一处暴露的伤口，都会让感染的记录增加，而她忠诚勇猛的尊腐骑士们从不会因此而惧怕半分。

　　“他们厌恶和惧怕猩红，但他们不会放弃。”
　　她在与腐败对抗，她的骑士们亦然。

　　“......那么，不是信仰腐败，而是信仰着你吧。”

　　良久，恩奇都感叹道，“那些人一定从内心里爱戴和敬重着你，玛莲妮亚。”

　　玛莲妮亚：“......”

　　——她知道的。那些骑士们与腐败眷属不同。
　　只有腐败眷属是打心眼里希望猩红彻底替代她的，而骑士们发自内心想要挽留的是她。

　　想到那些人已经随着癫火的肆虐而彻底消失，那些熟悉的音容笑貌也逐渐远去，玛莲妮亚的内心还是涌上了一些莫名的感受。
　　像是惆怅又像是黯然。

　　与此同时，听着这从未知晓的故事，原本坐在篝火处的萨菲罗斯也不由得转头看向她。

　　玛莲妮亚靠在那堵墙边一动不动，手中的酒杯也不再往唇边送去，整个人宛若静止的雕像，像是沉浸在在过去的那些回忆里。

　　温暖的火光不曾映照上她，塔外人们的欢声笑语也不曾打动她。
　　白色的月光如纱一样笼罩在她身上，仿佛与世隔绝那般诉说着若有若无的孤独。

　　“老师。”他说，“你的酒杯空了。要再倒一些吗？”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笨拙地找些可能的话题来岔开对方的注意力。

　　玛莲妮亚闻声抬起头时，一旁目睹一了切的恩奇都也笑了。

　　“虽然你的骑士们不会存在于这里。”他用手支撑起脸庞来，语气像是在打趣，“但总会有新的骑士追随你啊。玛莲妮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