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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你为什么会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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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行歌唱比赛的那天,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命案,有人从教学楼的天台上摔了下来,当即毙命。
当时高一高二的学生和所有领导几乎都在大礼堂,所以最先发现尸体的其实是高三的学生,再然后才是老师。
事件发生后,准备了许久的歌唱比赛立马终止,我们在各自班主任的带领下有序地往教室走。
但包括我们班在内,还有好几个班都是那幢教学楼的,回去时难免会经过现场,对此,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所有的老师都是这么严肃地警告我们的:“不要看,不要声望,也不要问或讨论,更不要乱说。”
老实说,我从没在那么近的距离中听过那么响的警笛声,即便有心回避,可我还是在经过那里时看到了很多警察,那些明黄色的线拉了好多圈,其中,教学楼前的那块草坪隐约被血渍浸红。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仅仅两个小时,这事就传遍了M城,当天我们走读的早早就被放回家去了,到底都是十几岁,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身边,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我也有点,表哥知道后还特地翘了课从M大赶来接我。
我则是去找了甄好,因为她也是走读的,我想和她一起回家,但我没有找到她。
事后,我听说死掉的人是同级的女生。
她叫木木,我并不认识她,明明是同学,可是直到她死后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这不是小事,几天内警方就出了结果,说是自杀。
奇怪的是,从那天起,甄好也不见了。
我好几天都没见到她,经打听,出事那天她确实没一起上台唱歌,这些天也没来上学,没人知道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家在哪,所以也没法去找她,只能从同学们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她是生病请假了。
学生自杀对学校来说无疑是个声名不好的污点,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可能也有心理上的压力,所以一开始,大家都自觉缄默,仿佛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一如既往地过着枯燥无聊的日常。
但时间能带走恐惧,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由人心滋生出的联想和猜忌——不知从哪天起,年级里突然私下传出了甄好是杀木木的人的流言。
我一开始听到这样的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再三确认他们说的是甄好后,我近乎骇然。
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们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听说木木死掉时,甄好去过天台,监控都拍到了。
你们只是听说,你们没有证据,甚至没亲眼看见她杀人,为什么要说是她杀了木木?
我却这么反驳他们。
甄好不会杀人。
她性格开朗乐观,长得漂亮,成绩也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在这件事之前,所有人对她都是夸奖。
警察都没说什么,你们又为什么要仅凭猜测就给别人叩上罪名?
被我反驳的人一呆,面面相觑,继而又笑了起来。
只是开玩笑啦。
为什么你要这么认真?
人类柔软的舌头毫无反省,反倒嘻皮笑脸地同我打哈哈。
“我们又没说什么,只是猜一下而已。”
“我们确实不是警察,所以我们说的也确实定不了任何人的罪,你又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呢?好像我们一说就是似的,搞得好像真是她做的一样。”
……不是这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被他们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但须臾间,从我的胸膛里撕裂开来的,是某种奇怪的恐惧。
于是,我住了口,退出了那场议论。
可是,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并未因此停止。
他们说,不觉得甄好很怪吗?
“像我们,每天都为考试愁死了,她却每天还有心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听说她父母早都死了,现在住在亲戚家,寄人篱下还哪来的钱买新衣服啊?”
“我之前看到她放学后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诶,很亲密,看上去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个男的还有车……该不是是被那个了吧……”
他们还说,木木其实很可怜的,她从小被家暴,好不容易考上高中了,但听说学费都要靠自己寒暑假打工挣。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对了,对了,你们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吗?就是我们同级的男生。”
“她的男朋友之前给甄好告过白哦!”
“啊?太惨了吧,自己的男朋友喜欢别人……”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想不开吧……”
“……”
……
白纸上若是有一点污渍就会被无限放大,同学间用来消遣的流言变本加厉,越传越奇怪,到最后,被敲定成近乎荒穆又合理的版本——
他们说,甄好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仿佛认定那个曾经完美无缺的女孩有罪似的,那些恶意像泛着腥气的潮水,愈涌愈烈。
而我对此无能为力,甄好就像失踪了似的,再没出现在大众面前,她此前的存在仿佛就像一场幻觉,她的消失也仿佛验证了自己的“心虚”。
不久后,也不知道是谁说甄好其实悄悄转学了,我这才发现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因为我对甄好一点都不了解。
她没有同我告别,也没有同我联系,我甚至不知道她转去了哪个学校,我现在知道的关于她的过去,竟然也都是从别人的流言中得知的。
这让我感到些许挫败,我很难过,将这件事告诉了表哥。
表哥安慰我,让我不要在她的事上掺和太多。
我知道他是对的。
可我每当听到别人私底下说甄好时,还是会觉得难过又不甘心。
虽然没再同那些人争论,但我心底里实在无法苟同他们那些伤人的流言蜚语。
与我不同的是,秦风看待这件事的角度很不一样。
木木死掉的第二天下午,我就在教室楼上透过窗户看见秦风不顾警方呵斥,在案发现场附近看些什么。
没什么人敢靠近的地方他却一点惧色都没有,虽然很快就被人赶走了,事后听说还被领导大骂了一通。
放学后,我去找他,笑着说要不要一起回家。
对此,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呆头呆脑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他都有些缄默,我甚至觉得他有些紧张。
直到我开口问他下午的时候为什么要去案发现场。
闻言,少年一愣,轻垂下眼睑。
他一瞬间好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般,轻松了不少,末了,秦风一如既往地平静,同我说他只是想自己判断木木是不是自杀。
“你不相信警察吗?”我歪了歪头问他。
他静默,黝黑的眼睛在傍晚的街道上波澜不惊地望着我。
半晌后,秦风才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但有些事,总得用自己……自己的眼睛看……”
一个高中生说出这样的话,多数人都会觉得他傲慢或好笑,但我却并没有觉得秦风在开玩笑。
许是有些私心,我还认真又期待地问他:“那你的眼睛看出了什么?”
秦风说木木是自杀的没错。
言毕,他好像就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看法了。
我却不依不饶,还在傍晚的夕阳中凑近他,眨着眼睛问:“那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闻言,他一愣,面上有了淡淡的困惑。
我却笑了起来,声音轻得如同诱哄:“她是为什么自杀?为情所困?学业压力太大?还是家庭原因?或者其实只是自己失足掉下来了?”
可是,秦风的眼神却随着我的言语愈来愈淡,他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声音说:“我对这个……不、不是很感兴趣。”
我一愣,眼前那个不擅交际的少年没有同平时一般避开我的眼睛,反倒直直望进我的眼底:“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她死掉……的原因,如果、如果她是他杀……那我会找出找出杀她的人,以及作案手法。”
“但是你并不在乎那个人为什么要杀她,是吗?”
并非指责,也不是为难,我只是轻笑着提醒他:“这不是推理中的作案动机吗?”
“作案动机我还是会考虑的。”秦风说这句话时异常流利:“但也仅限作案动机。”
接近夜晚的时分,日光浅薄。
街角亮起暖色的灯光,他的身后,是幽蓝的苍穹,少年面无表情的样子超乎了平日木讷的感觉,变得有些陌生:“除此之外,人与人之间,复杂的情感,人的好,人的坏,人性的善恶,我都、我不是很感兴趣……”
闻言,我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他走前了几步,后知后觉地也停下来,转身来看我。
秦风一直都是个聪明得不似常人的人。
那一刻,仿佛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他像个小孩子一般,很是直白又困惑地问我:“这样不好吗?”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们两个十几岁的人,谈论着在大人听起来可能都深刻沉重得好笑的话题。
老实说,我本应该高兴的。
这样的秦风说木木是自杀的,这证明他压根也不关心大家对甄好的那些诋毁和流言,我本该高兴有多一个人相信她的。
但那一刻,我没有一点想笑的意思,反倒有所察觉一般,认真地问他:“秦风,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考刑警学校吗?”
就此,静谧开始弥漫。
像是泼了幽蓝的墨般的画面中,秦风的脸并不是很清晰。
我只知他望着我,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眸子晃起涟漪,好像想将什么赤|裸裸的东西从他的那副躯壳中剖开给我看。
但是,最终,他还是轻轻避开了我的眼睛。
犹如逃跑似的,他站在街角的路灯下,置身黑夜的光影中,表情没有任何哀惧或悲喜。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道那样的秦风,是站在光中冷漠的神明,还是蛰伏在黑夜中理智的野兽。
后来,我也没有追问他答案,我只是走上前去,如往常一般笑着,与他一起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在那之后,这天放学,我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等到了天黑,然后独自悄悄走上了天台。
木木的死让学校打算给所有的天台都加上铁网栏杆,但因为正在施工,所以上面的门被临时拆卸了,我顺利上去时,上边放着很多水泥灰,但一个人都没有。
夏夜的苍穹一望无垠,布满星星。
上晚自习的教室点着灯光,隐约可瞅到人影。
我站在五楼之上,慢慢地靠近天台边缘,从那里望下去。
眼帘中,草坪被夜色染黑,将近二十米的高度将其拉远成一片单调而暗沉的色块。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我知道,曾经有人在我现在站的位置上张开了双手,倾身而落。
这一瞬间,我感觉视野在晃,地面到天台的距离让我瞬间感到呼吸不畅,我屏住呼吸,从楼下升腾起的风扬起了我的额发,仿佛带着血腥气。
我站在生与死的边缘,须臾间,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当时底下的那一幕。
真奇怪,明明我连木木的长相都没见过,在今天之前更没来过天台,可是,我却在这一刻好像听到了属于人类的躯壳砸在地上摔得稀烂的声音——闷闷的,很短促,犹如雏鸟摔下枝桠,啪叽一声就失了力道。
那底下好似因此有了一摊暗色的水迹,像一滴蚊子血,而血泊中央,木木的四肢或许会像胡乱摆开的火柴,僵硬,扭曲,已燃尽,只剩下黑漆漆的灰烬,但我不知道她的表情,我想象不出她当时被凌乱的发丝微掩的表情有多破碎。
就此,我心中仿佛有冷凉的风穿过一个洞。
我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可是却在天台边缘朝前面空荡荡的地方稍稍抬起了一只脚。
耳边好像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说,当时要是有谁能发现,上来天台,木木大概就不会死了。
伴随着那样的声音,我颤着眼睫,在夜空下张开双手,感觉到夏天的风穿过了五指。
为什么要自杀?
我想。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疯了,现实的一切都被我忘记。
我就像着了魔似的,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我想要知道她当时是什么心情。
「真漂亮……」
我想要知道甄好当时为什么要来天台……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彩虹……」
我在闪烁的星光下闭上眼,身体仿佛因此变得轻盈。
我想要知道真相……
「风也很温柔……」
——一个能证明自己没错的真相……
……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时,我被狠狠吓了一跳。
我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时,脚下一软就从天台边缘处向后跌去。
半晌后,我惊魂未定地坐在了全是水泥灰的地上。
我拿出手机,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但我还是接了。
我坐在天台上,抬眼望向远方的星星,听见了里面传来属于少年人的声音:“那个……我是郝燃……”
……啊,是郝燃。
我恍惚了几秒,耳边,他好听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特别清晰:“我听说,你们学校最近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我有点担心,就想问一下,你……你应该没事吧?”
闻言,我笑了起来。
某种暖意像温泉一般划过心间,我想告诉他我能有什么事呢。
但是,不知为何,我刚想开口,就觉得鼻头一酸,眼眶一热,突然落下了泪来。
没有由来的,我哭了。
拿着手机的五指颤了起来,我像被冻着似的,冷得抖了抖肩。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喉头涌上的就是细细密密的窒息感,随之而来的,就是低低的啜泣。
对此,手机里安静了一秒,既而响起了他稍稍冷下来的声线:“你在哭吗?”
我哽咽道:“我……我……”
“你慢一点说。”这么说的人却响起了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我好似听到了有风掠过少年的衣角,无数的汽车笛鸣此起彼伏,他自己的声音却带着安抚的意味:“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学校。”我说:“我就是,就是……”
我吸了下鼻子,擦了擦被风吹冷的脸:“我没怎么了……就是……”
这时,我突然听到一端的楼梯口突然传来哐哐当当的声音。
我一愣,同电话里的郝燃说:“你等一下。”
等我擦干眼泪抬脚走了过去时,才发现那里有间小小的隔间。
隔间是用铁皮做的,唯一能打开的门从外面被卡住了,显然是人为的。
而声音的来源是谁在里边拍打,伴随着女孩子虚弱的哭泣:“有人吗?外面是不是有人……救救我……我被锁住了……求求你……”
我一惊,一时间无暇与郝燃通话,赶紧拿开卡住门的东西。
我打开门,只见里面漆黑黑的,泛着铁锈的气味,然后跌出个哭肿了眼睛的长发女生。
她险然被吓坏了,整个人都在抖,我问她知道是谁做的吗,她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直哭。
也许是惊惧交加,她猛地推开我就往楼梯下跑,我追了上去,没一会就听她的尖叫又响起来了。
许是这个过程中太过颠簸,手机里,郝燃急切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但我没空解释,因为我赶忙过去时,在暗沉的楼梯间看见有人堵住了那个女生的路,而且在拿什么东西吓她。
那是两三个男生的声音,其中一个人笑道:“什么啊?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仅仅一句话,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升腾起的,并非恐惧或害怕,而是愤怒。
许是甄好的事本就在我心中扎了根,之前压抑的心事本就寻着个出口要濒临爆发,我在这一刻感到出奇的愤怒。
我冷着脸,飞快地跑过去,狠狠地扑上去打那个站在最前面的人。
是用扇巴掌还是挥拳头我忘了,我不是会打架的人,可以说从小到大也没打过架,但发疯谁不会呢?
我目眦尽裂,用尽全力拉扯打骂那几个在楼梯间看不清脸的男生,也不管他们人多,或比我厉害,我就使劲地打他们,逮着谁就打谁。
期间,我的手机甩了出去,摔碎了屏幕,不知道掉哪去了,而我被谁攥住了头发往后扯。
但我无所谓,在这一刻,我好像什么都不怕,连同身上的疼痛也飞远,我感到难言的生气,理智好像断了线,被怒火蚕蚀殆尽。
我按住一个人使劲打,一边尖叫着,大声吼着:“就是因为有你!”
有个人来拉我,骂我说是哪来的疯子。
但他拉不开我。
拉不开……
我在黑暗中大声吼道:“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
……
但是,很快,他们挣开我,把我狠狠甩在地上,慌慌张张地跑了。
原来是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天台另一端的楼梯口传来,大概是有巡逻老师发现谁上了天台,特地来抓人的。
我也不想被抓,赶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开始往下跑。
那个女生早就不见了,大概先跑了,但我不在乎。
我急急下楼,在摸黑中一不小心踩了个空摔了一跤,当即疼得呲牙咧嘴。
我抱住自己发软的膝盖,坐在空旷冷凉的楼梯地上,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了。
好在并未崴脚或骨折,只是疼而已。
天台上传来动静,有人追来,我顾不上,赶忙站起来忍着痛往下跑。
下楼后我也没有浪费时间去骑自行车,径直就往校门外去。
巡逻老师的声音被我抛远,然后戛然而止。
我回头时,好似看到了谁的影子帮我挡去了那些人的声音。
但我没有看清,与此同时,许是我此刻的模样太过狼狈,眼熟的门卫叔叔见到我后便在身后高声问我怎么了,我没有回答。
这一刻,我感觉整座学校就像一个会吃人的怪物,我逃离似的,只顾拼命地往前跑。
可刚跑出不远,我竟听到了郝燃的声音在另一端遥遥地传来。
我在迷乱的晚风中回头时,看到了那个少年真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显然刚刚赶来,呼吸都在颤抖,整个人带着一种近乎脱力的紧绷感。
眼帘中,晚风把他的脸吹成近乎冰凉的苍白,耳际边细碎的发丝微微扬起,夏夜的空气好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模糊了远处忽闪忽亮的灯光。
郝燃站在对面马路边的树荫下,任由打下的晦暗光影微微掩去了明明灭灭的表情。
然后,他喊我的名字,喊得很大声。
那声音又清又朗,伴随着错落的喘息,穿过了人海与车辆,掠过了夜色和晚风,却像浸过粗砺的沙石一样,撕扯出某种尖锐的惊惶。
就此,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他身后闪烁,我看见他在须臾间向我奔来。
一身白衣的少年火急火燎,其身影穿过往来不停的车辆,脱离众光渲染的前方,城市远处无数的灯光连成一片,或朦胧或清晰,密密麻麻的,像忽然绽开的刺目烟花,又像忽然爆炸的绚丽光晕,一如我忽然加速鼓动的心跳。
好像真的觉得我在逃跑似的,郝燃跑到我面前后没有问我任何原因,而是拉过我的手就义无反顾地往前跑。
我一头凌乱的黑发因此被稍大的风扬起,如同信任一般,我也没有问他要带我去哪里,只觉得异常的安心,甚至想在这一刻化作一抹沉默而静谧的影子,任由他带我远离城市的喧嚣和人声的压抑。
恰逢远山送来清香温暖的晚风,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看着他的发梢被光晕穿过,勾勒出了浅薄的夜色。
我突然就很想问他,郝燃,你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为了我而来……
我们并非朋友,也不是家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又为什么要露出那么担心且害怕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