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江涵秋

86、第八十六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辞开始沉迷于做饭。
　　他会主动搜集关于做饭的小视频，遇到感兴趣的亲自操刀，去厨房折腾一番，大部分情况下发挥稳定而良好，只有极少数的例子不太成功，厨房利用率在短时间内得到大幅提升。

　　很多人做饭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饱，纯粹是为了享受准备食物的过程，林辞很喜欢做出美味的食物，一方面解决自己的吃饭需求，一方面投喂岑谙止。

　　在不长的时间里，岑谙止胖了三斤。
　　除了跟着教程走，林辞还喜欢自我发挥，比如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三明治和寿司卷，甜的咸的都有，还有各大榜单上的家常菜，林辞都想尝试，久而久之，他忽然觉得大厨也不过如此。

　　林辞给自己的厨艺极高的评价，用好食材和调料，一般饭都不会难吃。岑谙止同样觉得林辞的厨艺得到了肉眼可见的进步，从自己若隐若现的腹肌就看出来了。

　　投喂自己喜欢的人实在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尤其是看着对方品尝食物时满足的神情，林辞经常变着花样儿给岑谙止做饭或者带便当，周末还会用烤箱烤一些小饼干和蛋糕，这样不知疲倦的坚持了一个月后，他的热情终于冷却了。

　　除了迫不得已要做的事，新鲜感维持的时间都很短，准备精美的食物往往消耗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严重影响了林辞对生活中其他事情投入的比例。

　　匡正工会组织的最新团建活动是分享你生活的瞬间，林辞翻了翻自己的相册，全是吃的，不禁汗颜。

　　可是他生活里别的东西，又有什么呢？林辞不知道。
　　他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个时候他刚开始是律师，总是需要出差，他去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市，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

　　他去过寸土寸金的香港、繁华前卫的上海，也去过十八线的小城市，哪里都是生活，在街上匆匆赶路的人在生活，街边摆摊卖花的人也在生活。

　　想着想着，林辞忽然想起他们几个实习生去沈阳出差的时候，路边卖的烤冷面很便宜，几块钱一份，味道绝美，初春晚上的沈阳街头灯火阑珊，卖烤冷面的老婆婆开了火，冷面铺在油里滋啦一声，鸡蛋、烤肠加上糖醋，林辞已经忘了那时的味道，只记得很好吃。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无所有，几个年轻人走在沈阳街头，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看不到，只看到了眼前满目琳琅的小商店和前方一大把的时间。

　　林辞说不清现在的日子是不是他曾经最想过的，只是想着想着，眼眶似乎湿了。

　　“好想吃沈阳街头的烤冷面啊。”林辞喃喃着进入了梦乡。

　　清早醒来的时候，林辞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迷糊着洗漱，看见岑谙止正在客厅里收拾行李箱。
　　“你要出差吗？去哪里？”林辞一边刷着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岑谙止：“去沈阳，不是出差。”

　　林辞困惑：“不出差？那你去沈阳干什么？”
　　岑谙止头也不抬地说：“给你打包一份烤冷面带回来。”

　　林辞怔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过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开什么玩笑？”
　　岑谙止终于抬眼看他：“我可没真想打包一份烤冷面回来啊，你快洗漱，洗漱完和我一起收拾东西。”

　　林辞依旧十分迷茫，他大概猜到了岑谙止想要干什么，却难以相信。
　　岑谙止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你不是想吃沈阳街头的烤冷面吗？明天是周六，今晚下了班我们搭飞机去吧。”

　　林辞在原地呆了半天，半晌，眼珠缓缓转动，嘴角轻轻提起。

　　晚上沈阳街头的人并不是很多，尤其是夜深之后，很多年过去了，林辞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推小车摆摊的老婆婆了，但他们遇到了别的老婆婆。

　　刚做好的烤冷面确实很香，林辞和岑谙止沿着街道边吃边散步，除了那份烤冷面外，林辞又随手抓拍了很多街边的景色，一切仿佛做梦，他们早上还在家里吃早餐，晚上便来到了沈阳的街头。

　　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凑在一起在路上打闹，似乎是刚看完一场电影，路边大菜馆的窗户里映出吃饭的人的轮廓，某个瞬间，他从窗户里看见了以往的自己，稚嫩，青葱，身边却还站着一个岑谙止，回忆与现实交叉在一起，林辞看着镜头里和自己相册中曾经的照片，意识到这些都是生活。

　　他们一起在家里的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是他们的生活，他和岑谙止依偎着，走在这条陌生的看上去没有尽头的小路上，也是他们的生活。

　　林辞和岑谙止是周日晚上回到家的，进门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洗完澡后倒头便睡，第二天是新的一周，他们不能像年轻时一样造作，新的一周像原先一样平凡而普通，唯一不同的是周三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

　　因为这天的存在，一周都变得不同了起来。
　　林辞除了记得和自己关系最亲密的几个人的生日，别的日子一概都不记得，关于纪念日他有时候记得，有时候忘记了，之前一直是岑谙止记得这事儿，但今年岑谙止忘记了。

　　周三一天快结束的时候，林辞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他们白天忙了一天，从早上出门开始，双方都在忙各自的事儿，午饭也没在一起吃，直到晚上回到家才有了共处的时间。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岑谙止安静看着手机上的新闻，丝毫不觉得今天和任何一天有什么区别，林辞委婉提示他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但岑谙止无动于衷，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林辞带着闷气睡了一晚上。
　　次日醒来后岑谙止依旧没有任何表示，该吃早饭吃早饭，该上班上班，纪念日早被他翻过去了。

　　林辞决定像渣男一样对岑谙止使用冷暴力。
　　时间一长，岑谙止自然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也很快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周五晚上下班回到家，林辞一进门看见家里的日历旁摆了一大罐巧克力，够他吃好几年那种，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巧克力豆全被装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罐子侧面可以像打水一样拧开，拧开开关后，巧克力豆倾泻而出。

　　岑谙止在书房加班，林辞走到罐子面前，盯着漂亮的罐子看了很久。

　　罐子上有岑谙止写的一句话：每一天都是纪念日。

　　每一天都可以吃到巧克力，每一天都是纪念日。

　　林辞接了一小杯巧克力豆，往嘴里扔了两颗，他尝到的是黑巧克力豆，苦苦的，也甜甜的。
　　岑谙止让他学会与人建立亲密关系，你来我往间除了爱情的甜蜜，难过和烦躁也不在少数，但每次争执都会被顺毛，每次吵架也都会和好。

　　不是刻意的低头或是放低姿态，只是觉得没必要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里消耗两个人之间命运般的爱。

　　林辞最终没和岑谙止说开这件事，只是默不作声地解除了冷暴力。又一天岑谙止走到日历旁边的时候，巧克力罐一侧多了一束林辞放的永生玫瑰。

　　永生花似乎永远都不会干枯，像他们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