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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一夜尘埃 B ...

  •   由于私自带子俊出院,我被主治医师狠狠骂了一顿,我埋着头不敢吭声,抑不住自己的身体发抖,我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
      主治医生一走,我颤抖着给美蓝拨了一个电话,她一说话我紧绷着的情绪瞬间坍塌了,仿佛找到了一种庇佑,我抽噎着:“美蓝,怎么办,他们都说子俊是中暑,可我觉得不是,他今天晕倒了,都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
      美蓝说:“你听医生的话就好,”稍停了停,“我明天回来吧,我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我很想你。”
      挂了电话之后夏小斯他们就到了,萧平大声的嚷嚷子俊怎么贫血这么严重,我反而觉得欲盖弥彰了,我迫切地望着他们:“真的是贫血吗?”
      萧平扬高了下颔:“当然了,你都不知道他以前流鼻血有多严重,是吧小斯。”
      夏小斯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不要担心。”
      急诊室的灯灭了,护士推着子俊进了病房,林爷爷一边摘着医用手套一边朝我们走过来,我没有反应的看着他,要不是我带子俊出去,他就不会晕倒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根本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林爷爷将手套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和蔼的笑了笑:“没事,只是贫血太严重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夏小斯应了一声,林爷爷脱了白大褂对他说:“陪我去喝杯咖啡吧。”他回头敲敲子俊的房门,“子俊,你好好休息。”
      子俊虚弱的回应一笑:“好。”
      我走到他面前,半跪着趴在他身体上:“你的身体怎么那么差,你要吓死我,我不过一会儿不在,你就突然倒在洗手间里,我不管,以后我要赖着你一步也不走开。”
      子俊摸摸我的头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傻瓜。”他以鼻头摩擦我的鼻尖,微笑,带点调皮。
      我想起什么似的吸了吸鼻涕,离他眼睛那么近我都快成斗鸡眼了:“对了,美蓝说她明天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机场接她?”
      萧平好不容易插进话:“这事儿有夏小斯就行了。”
      我想想也对,他们久别重逢,我何必去当这个电灯泡,美蓝说的想我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晚上我回宿舍取了那本差不多要校对完的教材回医院,看见夏小斯在门口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烟,稍长的头发丝横在额头附近,萧平站在旁边和他低声说着什么,他俩的眉毛都可以胶到一块儿去了,我走过去拍了拍夏小斯的肩膀:“喂,说什么呢。”
      夏小斯掐灭烟,淡淡回应:“没什么,太闷了出来抽根烟而已。”
      我笑了笑:“美蓝明天回来,你记得去机场接她。”
      萧平一拍额头:“看我,忘了跟你说。”
      夏小斯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行,包在我身上。”
      子俊很早就睡了,我没打算吵醒他,搬了条椅子坐在一旁校对剩下的部分,慢慢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清早的阳光,耀得我睁不开眼,我把头挨向背光的一面,子俊靠在我躺着的床的另一侧微笑的看着我,面容被阳光洗刷一新,眼神清澈澄明,他理着我的发丝:“醒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霸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大半床铺,桌子上是一叠整齐的翻译好的稿子。
      子俊把手臂从我颈下绕了过去,让我靠在他的胸口,我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也听见自己怦然的心跳,一下一下的。
      大清早的,我就这么中暑了,我很想这么腻着子俊,闻他身上的药水味道也没关系,我想多陪他一会儿,无奈我还有份兼职,迟到老板娘会毫不留情的压榨我的劳动成果。
      我简单梳洗了下,出门前给美蓝拨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有没有上飞机,手机一直忙线。
      8月20号下午,我给美蓝打电话,她没有开机,下午开始手机都是关机状态,我给夏小斯打了电话,他哼着歌不以为然,我听见他往身上“兹兹”喷洒香水的声音:“你有没有常识啊,飞机上能开手机吗,等会儿我就去机场截人。”我信了夏小斯的说辞,因为我是个没坐过飞机的主。
      8月21号,夏小斯在机场等了一晚上没接到美蓝。
      8月22号,我在美容店做完兼职赶到医院,我认识的人都神色凝重的聚在那儿,夏小斯半死不活的倚着冰冷的墙壁,垂头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额头上的发丝垂了下来,有几缕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直接往窗户那儿奔去了:“夏小斯你真是的,空气不流通你还抽烟。”
      烟灰落了一大截,飞散在他白净的衬衫上,我不满的从他嘴里把那根烟抽掉,突然间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架一下子瘫倒在地,这个时候我才看到萧平的脸上在流泪,眼睛也是红红的,一屋子男人愣是一声不吭。
      在我抬头看着子俊的一瞬间,我愣住了,因为他看向我的眼睛中,蒙着泪水,我就那么真切的看着眼泪在他眼眶中打着转儿,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出来,一滴接着一滴。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忽然觉得恐惧到了极点,听得出自己的呼吸也在发抖
      陈黎昕双手插在裤袋里,声音平静的不带一点感情:“我们接到欧洲那边的电话,飞机失事了。”
      我的心一阵惊悸,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涌到了脑子里,我定定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美蓝乘坐的那班飞机坠毁在俄罗斯境内,机上人员无一幸存……”他的嘴唇在翕合,他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回响,我听不清楚。唯一听见的只有美蓝,坠毁,无一幸存。
      我感觉自己的腿在发抖,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丝一丝都被抽掉了,我像是傻了一样一圈圈把房间里所有人的脸看过去,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丝破绽,希望他们只是在跟我开一个玩笑,可现实把我们拖进了一个挣不开的噩梦里。
      我扶着墙,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站稳,眼泪一瞬间流了出来,我有些失控的想往外面冲,陈黎昕扑上来按住我:“可静,可静,你要去哪儿?!”
      我哭着叫出声:“不是真的,你们在骗我,我要去找她,我要把美蓝找回来!我要找她回来!”
      陈黎昕从后面抱紧我:“你怎么去,你要怎么去,你有钱吗!”
      我怔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擦眼泪:“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我知道她还活着,她一定活着。”
      夏小斯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说出的话也支离破碎:“我也像你一样希望是假的,我打了不下十次的电话,答案还是一样,我情愿死的人,是我。”他抓着头发,在短暂的静默后爆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号哭,我看见自己拿手机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终究没有拨出那个号码。
      我跌坐在地,数不清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往下滴着,我的心里像被什么重物碾压过,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只有痛痛快快地流下泪来才舒服些。
      8月24号,拉拉柯茗先后从老家赶回来,从火车站一路哭到学校。
      8月25号,美蓝父母从欧洲带着她的骨灰回南京下葬,不管生意场上他们如何叱咤风云,在那一刻他们只是人世界最平凡普通的父母,他们哭的几乎昏死过去,我的嗓子在前一天哑了,连说话的声音都表达不出来,只是像做梦一样没有知觉,没有意识,迟钝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离开公墓的时候美蓝妈妈交了一样东西给夏小斯,是美蓝的那只手机,手机有一条来不及发出的信息:不想让你再等待了,你是唯一一个爱我的人,如果我说面对你的感情是爱,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能不能请你等我回来。
      夏小斯捧着那只手机,就像捧着美蓝的脸,跪在地上压抑的哭出了声。

      九月份开学,我们终究免不了搬宿舍的命运,这会儿甚至连校区都迁到了桃园9舍,柯茗拉拉还留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分到了各自专业的宿舍,不再这么混搭的凑合了。
      晚上我们三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里进行了一次简单的聚餐,这次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那么容易相见,美蓝的事情让我觉得世界上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的美好时光也将随着今晚的结束一去不复返。
      我更害怕明天一觉醒来,又有人从身边离开。
      我们只有三个人,却要了四副碗筷,只有我们知道那一份是给谁备的。
      她曾陪我们走过大学最美好的时光,却在最灿烂时离去。
      我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啤酒,只记得拉拉醉眼朦胧地帮美蓝的酒杯一次又一次续酒,直到杯子和碗都满出来,我在空气中听到了嘤嘤的哭泣声,似远又近,我端起美蓝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恍惚她就坐在我们面前,我举起酒杯:“美蓝,我敬你。”
      我好像看到她笑了一下。
      以后的任何时候只要我愿意回忆,她的笑就会在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清晰得放映,像带着露水的花瓣一样美好如斯。
      酒过三巡,拉拉柯茗结伴回学校,神经质的对着天空喊了一会儿,两人又像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勾搭着肩笑得前仰后合,走路的时候都有点拌蒜,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看着身边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只有我一个人在慢慢走着,其实我没有完全喝醉,就是一种意识中的迷迷糊糊,不愿意睁眼睛不愿意说话,我觉得很累,光是这几天我就觉得自己起码减寿了十年。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涩涩的,想要哭眼泪一滴也挤不出来,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不知道走到哪里,我觉得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大街上。
      我觉得自己的心里憋憋的,像是有个沉沉的东西死死的堵在哪儿,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哭不出来,声音也嘶哑了,除了干坐着我什么事也做不了,我无能无力。
      九月初,气温开始变低,夜风打在脸上让人感觉寒冷,我真的感到了冷,而且是很冷,我的身体开始时不时的发抖,然后猛地咳嗽了起来,一直停不下来,我拼命捂着嘴,想压住难受的感觉,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像是在梦游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晃晃悠悠的,我感觉自己趴在一个人背上,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衣服,有着一股淡淡的甘草香,我的头靠着他的肩膀,感受到来自他皮肤的热度,我的眼睛发晕,意识却很清楚。
      安静的夜里,安静的马路,路灯昏黄的光线,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这是我第二次背你,这辈子我也只会背你一个,以后如果我们分开了,请你也要记得。”
      迷迷糊糊的,我的眼泪在眼眶里面转着,他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可我不能拆穿,嘉楠说的对,假如我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当初就不会分开,这段感情本来就是存在破裂点,不管是谁错,结果都是一个,我们分开了,分开以后,如果一方试图想挽回,而另一方没有同意的话,那么这段感情就是过去了,过去了,又怎么能再回头,我们都有了各自不同的人生,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的,既然错过了,又怎么能再参与。
      我睁着眼睛看着往后退去的风景,故意装出醉的样子说醉话:“骗人,以后他会背孩子的,他和嘉楠有孩子了,他们很快就会结婚。”
      陈黎昕慢慢停了下来,微微侧了脸看我,又慢慢转过头,接着走,我听到他轻柔的声音:“可静,所有的错都是因为我,你不需要原谅我。”
      我转过头,眼泪顺着鼻子嘴角流淌了下来,很涩,很苦,黎昕,你永远不会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样一句话,因为我没有想过要原谅你。
      最困难的时候,我想的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时光,你带给我一整个夏天的风,带我走过那段艰难困苦的青涩岁月,你给了我成长过程中没有品过的甜与苦。即使后来,你因为陈谨的事情怨恨我,步步逼迫,带着嘉楠在我面前扬威耀武,将我所有的希翼狠狠折断。
      我并没有想过要原谅你,没有埋怨,何来原谅。
      一梦醒黄梁,烟云何处寻。
      这晚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他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也许他一直都在,只不过我没有发现。
      我上课开始经常性的发呆,最喜爱的科目也听不进去,一恍惚就是一节课,动作也慢,像个迟暮的老人,我常常望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觉得美蓝就坐在那里。
      ……
      美蓝用手托着头,嘴角含笑,精致的面孔如一朵雪白的栀子花:“你有多久没去看子俊了?”
      我迟疑了一下,努力想着这个问题,我哽咽着声音说:“很久了。”
      美蓝单手支着下巴,伤脑筋地蹙起眉头:“不想去看看他过的怎么样吗?”
      我的眼睛开始不争气的蒙上水汽,我无端的笑:“你好吗?”
      美蓝笑声柔和:“可静,你放心,我过得很好。”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眼前的美蓝变得模糊:“真的吗?”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啊,可静,你不要时时想着我,你当我在澳洲定居,有了丈夫孩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你该为我高兴,你不必事事想到我,我在心里记得你,你也在心里想着我就好了。”
      我努力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苦笑了一下:“我怕我做不到,我已经没有了奶奶,没有了妈妈,没有了黎昕,我不能再失去你,我怕。”
      美兰说话的声音仿佛有一点哑:“你没有失去我,我一直都在,我过的好好的,你该想想身边的人,珍惜他们,你放心,你在我心里,我像你们想着我一样想着你们。”
      ……
      泪水顺着我的眼睛不停的往下流着,我听到自己放声痛哭的声音,有粉笔头尖锐地砸到了我脑袋上,可我一点也没觉得痛,我都怀疑那是砸在别人脑袋上,前后左右的同学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像看一个神经病,我好像丧失了所有感觉,对这一切都不在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一夜尘埃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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