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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长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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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长眉凤目的青年走到罗仁的身边,一手叉腰一手拎起茶壶往自己嘴里倒水,嘴里还嚷嚷道:“渴死了渴死了!”
罗仁眸色暗沉地盯着青年问道:“你为何要截杀他?”
青年用眼角扫了罗仁一眼,回答道:“这是太师的意思,一切可能妨碍大计的人都必须斩除。”
罗仁的眸色益发暗沉。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只是一个不受重用的宗室,而且很快就要被发配到边关去了。你又何做得这么绝?”
青年看了看罗仁的脸色,笑嘻嘻地说道:“如果你答应让我住下,我就答应你。”罗仁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睡地窖的话,我就答应你。”
青年咬牙攒眉了半日,见罗仁的脸色毫无转圜的余地,只得无奈地说道:“大哥,你那把妖刀‘长空’我觊觎已久,又许给你大价钱,你都没舍得给。怎么一转手就送给那小子了?枉费兄弟我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探视你。”
罗仁不为所动地说道:“宝刀当赠高手。若被你据为己有,实在太可惜了。”
青年脸色一变,不服气地说道:“我独孤善好歹也是西魏名震一方的大将,难道就配不上那把破刀?再说我前几天与他交手,还伤了他一剑呢。”
罗仁脸上变色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以后千万不可再与他正面冲突了。到时候我可不想替你收尸。”
独孤善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随意与罗仁闲扯了几句之后,又戴上竹笠出门去了。他此番是奉西魏太师宇文泰之命,乔装潜入齐国打探军情,也是奉了父亲独孤信之命,前来探望流落异乡的大哥独孤罗,也就是化名为“罗仁”的暗角商人。
独孤善第一次见到独孤罗的时候,就不禁想,这人怎么会有一双这么冰冷的眼睛!独孤罗既不像他的父亲独孤信,也不像独孤善自己的任何一个兄弟姐妹。
这个男人坚忍孤独,又精明市侩,几乎已经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独孤善听说父亲追随孝武帝西奔之后,独孤罗的母亲带着他隐姓埋名,在东魏的日子过得很苦,所以也很能谅解独孤罗为何不肯去西魏投奔已经做了大柱国的父亲,又为何对银钱这般看重。
也许是因为独孤罗幼年的生活太过不堪回首,在独孤善与这位长兄有限的接触中,还从未见他露出过一丝灰心沮丧的神情,也知道在独孤罗的心目中,大概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来得实惠了。
可是这样的独孤罗在提起高家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小子时,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惧意,甚至还愿意放弃邺城的根基,追随他到边关去。这让独孤善极度地不服气,也更加坚定了与高长恭再度交手的决心。
只不过独孤善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与高长恭再度碰面了。他一只脚刚刚踏进曾经伏击过长恭的流水巷,眼角立刻就扫到了长恭在巷子口的一户人家面前徘徊。
独孤善不禁暗自冷哼了一声,这家伙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过了一会,独孤善又觉得长恭那副举起手又不停放下的模样有些好笑,索性找了个角落缩起来看戏。
长恭没有察觉到那道监视的目光。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两扇木门,似乎想要凭空把那一寸多厚的门板看出一个大洞来。看到后来连独孤善都按耐不住了,索性踱步踱到长恭身后,假装不在意地用肩膊撞了他一下。
“咚!”长恭光洁秀气的额头应声撞上了门板,发出一声擂鼓一样的声响。长恭慌张地摸着额头往身后看了看,却没看见半个人影,心说真是见鬼了,不想转过头来的时候却正对上一双清澈水亮的大眼睛――易小荷。
小荷一看见长恭,却立刻变了脸色,身子往后一退就想把门板合上。长恭一把撑住门板,急中生智道:“我是替高瓘来道谢的!”
小荷愣了一下,有些迷惑地抬起头看了看长恭。长恭刻意不去看她微微张开的粉红色小嘴,紧盯着她的鼻梁说道:“我、我、们是亲戚!高瓘他最近不方便来,所以托我来替他道谢!”
小荷松了一口气,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而已,请转告高郎不必挂怀。”
长恭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话说,只得尴尬地沉默了下来。他见小荷又要关门,情急之下蹦出来一句,“我要走了!”他见小荷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不禁懊悔地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愈发显得他沉不住气了。
没想到小荷却楞了楞,又问了句,“阿郎要去哪里?”
长恭抬起头,似乎在那张清灵秀美的脸上找到一丝不舍的神情,最后却还是失望了。小荷的样子其实跟问隔壁的大娘“今天吃了没”一样寻常。长恭忽觉一阵心灰意冷,索性不再答话,转身就想离去。
这时怪事再度发生。就在长恭将转未转的一刻,一股大力又从身后涌来,令他一下子扑在了小荷的身上。长恭听见小荷“哎呀”叫了一声,急忙稳住身形,正要开口道歉时,却见小荷满脸怒容地看着自己身后。
长恭扭头一看,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身影飞快地消失在街角,转过头来却瞧见小荷的脸简直红得快要滴血,忽然有些感谢方才那位冒失的仁兄了。
几个过路的闲汉见到这副景象都在窃窃私语,有的还吹起了口哨。长恭见小荷神情尴尬,便回身一瞪眼道:“看什么看!当心眼睛上生疮!”那帮闲汉一瞧见他的模样,口哨却吹得更响了。
长恭一捋衣袖就想冲过去揍人。小荷看得好笑,连忙把长恭拉进了门里,关上门之后,又背靠在门板上打量着长恭问道:“你真的要走了?”
长恭被她看得浑身一阵发燥,便胡乱地点了点头。小荷咬紧了下唇不说话。夏日里的微风轻拂过她绯红色的脸颊,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却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像饱含了水光一般地清澈透亮,简直与长恭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如出一辙。
长恭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难以遏抑的冲动。他一把攥住小荷的胳膊,趁着她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睛时,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这一刻,长恭几乎已经不在乎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手!
小荷的身体在长恭嘴唇刚刚贴上来的一瞬间就僵硬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文雅美貌的少年竟也会有如此冲动的一刻。
她感觉到长恭的嘴唇粗暴又细心地在自己唇上游走,灵活有力的手指轻轻地在自己的脖子和耳朵后面摩挲,带来一种让人头发发麻的快感。她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这样的亲吻,只觉得自己就快要融化在这样炽热的拥抱和亲吻之中,最后变成一团阳光下的雾气消散了。
不知过去多久,长恭终于气喘吁吁地放开了手,小荷已经化作一团软泥瘫在他的臂弯里。长恭低头凝视着怀中的人,忍不住亲了亲她蝶翼一样纤长的睫毛。小荷敏感地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类似于猫一样撒娇的“咕噜”声,下一刻却狠狠地掐了长恭的腰眼一把。
长恭大叫着跳开,脸上的笑意却抑制不住地层层涌了上来。他看着小荷那张气得发红的小脸,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
小荷追着捶了长恭几拳,发现他根本不痛不痒,一时兴起便抓起他的胳膊用力地咬了一口,然后立刻放开他的手躲得远远的,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就像是擂鼓一般。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像野丫头一样不管不顾地去咬一个男子,心却快活得像是要飞起来了一般。
长恭撩起袖子看了看上面的牙齿印,对小荷笑道:“牙长得挺齐的。”
小荷瞬间又飞红了脸颊,狠狠地啐了长恭一口之后,忽然了安静下来,过了很久之后才问道:
“你什么时候走?”长恭隔着半个院子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低沉地说道:“下个月吧。”
小荷楞了楞,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长恭停顿了一下,仿佛字斟句酌地说道:“现在说不好。也许三五年,也许八九年……只要还活着,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小荷吃了一惊,追问道:“你要去的地方那么危险吗?”长恭走到她的身前,拉起小荷的手,亲了亲她春葱一样的手指问道:“你愿不愿意等我?”
小荷感觉到他的气息呼在自己的指尖,湿润的温暖的,又有着细说不尽的缠绵,再去看他的眼睛时,那双晴空一样的眸子,益发清明如洗得让人震颤。
这样的一双眼睛,应该是容不下任何一点污垢的。
小荷缓缓地抽回手,扭头道:“我等不了你那么久,所以你忘了我吧。我也会忘了你的。”
长恭猛得攫住她的腰身,语气焦急又愤怒地问道:“你不能跟我一道走吗?”小荷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一把推开他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长恭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只是咬着牙问道:“你都不问我的名字?”
小荷擦擦眼睛,像一只狡猾的猫那样眨了眨眼说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叫高瓘的亲戚吗?我认识他,也就认识你了。”
长恭恍然大悟自己的小把戏已经被识破,不禁有些汗颜,又觉得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子真是有意思,忍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
小荷见长恭又想凑过来,立刻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一样对他拳打脚踢,甚至还用牙咬。
长恭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一个正在犯案的采花贼,只得笑着按住了小荷的手,顺了顺气之后,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