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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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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论胡惟庸党,榜列诸臣,以时为首,敬坐死,爵除。
顾亭怔怔的看着这一行字,良久才收回目光,在心中默默想着将弹幕关掉,待光幕消失后才终于有了反应。
少年人脸色苍白,缩在被子里控制不住的发抖,中书省参知政事胡惟庸,深得丞相李善长赏识,若无意外,应该就是下一任的丞相。
只是追论余党就能牵连满门的事情他只能想到一件,那就是谋反。
胡惟庸会不会谋反他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父亲和他根本并多少交集,既然如此,为何会被列为同党之首?
那句话再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少年人皱着眉头,注意到其中“追论”二字后抿紧了唇。
如果父亲真的是胡惟庸一党,事发之事就该被论罪,皇帝陛下善恶分明,如果有罪绝对不会隐忍不发,追问罪责这种情况在他身上发生的可能几乎没有。
日落月升,暮色很快席卷而来,顾亭睁着眼睛没有半点睡意,随着时间过去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连坐问罪之事发生在洪武二十三年,也就是二十年后,距离现在还有那么长时间,一定有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不用等二十年,十年后他便可以出仕为官,那个弹幕不知道会在他身上待多久,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还能说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少年人眸光微暗,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管胡惟庸将来会干什么,济宁侯府都不会牵扯进去,也不能牵扯进去。
房间中一片寂静,外间的丫鬟点了灯,火光影影绰绰透过来,隐隐约约还有说话的声音。
顾亭身上使不上劲儿,咳嗽几声后想要起来,却被听到动静后进来的高壮武将按了回去,“你说你这娃子,咋就又生病了呢?”
来人还穿着盔甲,明显就是刚从外面回来,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赶了过来,正是大都督府同知、济宁侯顾时。
顾亭眼眶微红,看着嘴上不饶人却还是很关心他的父亲,将心神从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上收回来,然后哑着嗓子喊了声爹。
顾时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儿过到儿子身上,将人按回去后就退了老远,慢了一步跟过来的李氏看儿子被吵醒眉头一竖,压下火气在他身上拧了一下,“你就不能动静小点?”
身上煞气未消的顾侯爷不敢还手,只委委屈屈的念叨了一句,“我看到长生醒了才进来的,刚才也没多大声儿啊。”
“娘,爹进来之前我就醒了。”顾亭看着开始低声训斥的母亲,坐起身来给他爹辩护,如果他不开口,娘亲怕是能念叨到半夜。
“不用替他说话,天天不着家回来还教训我儿子,谁给他的胆子?”李氏在床边坐下,瞪了一眼苦笑着不敢反驳的男人,转过头来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婉,“饿了吧,娘给你熬了粥。”
正说着,穿着青色武官服的顾家大哥就端着粥碗走进来了,顾敬看着站在旁边不敢动弹的老爹,朝躺在床上的幼弟耸了耸肩,然后将碗交给他们家娘亲。
威震军中又能怎样,回来还不是一样挨骂?
顾亭朝他们家大哥笑了笑,披上外衣捏了捏肚子,刚才没什么感觉,这么一说倒是真饿了,“大哥?”
少年人眼巴巴的看着兄长,满含期待希望能再看到些其他东西,之前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药,现在口中苦的厉害,可惜娘亲一直不许他多吃糖,说是会破坏药性,于是只能靠兄长们的偷偷接济。
有的人看似受尽宠爱,实际上连块糖都吃不上,说出去怕是会惊掉一群人的眼睛。
顾家大哥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无可奈何绕过他爹,摊开手光明正大的让爹娘看,表示他身上现在什么都没有。
顾亭失望的收回目光,看到递到嘴边的汤匙,只能听话的乖乖喝粥。
顾侯爷板起脸来,一脚将大儿子踹到一边儿,挠了挠头搬了个椅子在旁边坐下,“长生这身子太弱了,等病好了跟我去军营里待几天,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看旁边这臭小子,自小跟着他摸爬滚打,壮的跟头牛似的连老子都敢顶撞了。
“咳咳......”顾亭艰难的将粥咽下然后咳了起来,对他爹不切实际的想法实在没了脾气,他要是能活蹦乱跳进军营还会等到现在吗?
李氏慌忙把碗放下,拍着小儿子的脊背又回头瞪了一眼,将那爷俩儿全赶出去这才罢休,“你爹这些天闲得慌,不用管他。”
这才回来几天就开始瞎出主意,再敢胡来就别进家门了。
门外,被一视同仁干出来的父子俩面面相觑,都觉得是对方的错才导致他被连累一起赶了出来。
俩人没有离开,就这么在门口杵着,顾英顾华从国子学回来,把折磨了他们一天的书扔到书房跑过来,看着啥也不说站在那里当门神的父亲和大哥,对视一眼果断刹住脚步。
看这情况,绝对是被娘亲给骂了,他们才不会傻到这时候掺和进去。
顾侯爷捏着拳头,看着转身就跑的两个臭小子磨了磨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先生教的东西学会了吗?”
顾敬憋着笑听着他爹念叨,他们家除了小弟外没一个喜欢读书,那俩小子也是一样,被压着天天去国子学已经够勉强了,还想让他们考状元吗?
“还知道笑,你那一手烂字简直没眼看,长生三岁的时候写的大字都比你强。”顾侯爷凶神恶煞的转过头来,看着跟着他历练了几年的大儿子很不开心,“你小时候家里穷,现在不穷了,挑个日子跟你弟一起去国子学读书去。”
顾敬:???
爹,亲爹,你知道你儿子今年多大了吗?
顾家大哥的表情有些僵硬,看着明目张胆迁怒的老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家里四个孩子被扔进去了三个,他自己因为年岁问题所以躲过去了,现在是要秋后算账了吗?
不能啊,他都十七了,都能议亲的岁数还去国子监干什么,他不是靠读书吃饭的读书人,军营里待的好好的,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爹,咱家长生一个顶得上别人一家,就别为难儿子了好不?”顾敬巴巴的看着他爹,该服软的时候就服软,绝对不能因为逞口舌之快而把自己搭进去。
伏低做小这种技能在父子之间一脉相承,顾时也没打算真的将人扔过去,几个儿子天资如何他清楚的很,过去了也是被先生骂,还不如跟在他身边学着,看他服软后哼了一声,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谁说武将就没出路,大明朝那么多勋贵,几个不是打仗打出来的?
父子二人之间维持着表面和平,在门开之后瞬间精神,看着端着空碗出来的一家之主讨好的凑过去,李氏将碗放到大儿子手上,捏着她家男人的耳朵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留,转身就要回他们自己的院子,
“松开松开,这么多人看着丢不丢人。”顾侯爷哎呦哎呦喊着,只是捂着耳朵求饶丝毫不敢用劲儿,家里就这娘俩儿娇贵,磕着碰着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旁边的丫鬟们见惯了这般场景,捂嘴笑着也不怕被听见,侯爷大多时候在外带兵,在家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回来之后也被夫人压着,那是一点儿脾气都不敢有。
顾敬看着爹娘走远,将碗交给旁边的丫鬟,煞有其事的感叹了一声然后转身又进了房间,好不容易只剩下他自己,等到现在容易吗?
顾亭喝完粥后又有些犯困,闻到油纸包打开后的香甜味道瞬间清醒,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小星星,总算有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顾家大哥将藏了好久的糖糕从怀里拿出来,虽然只有那么小小几块,但也代表着他对幼弟的谆谆关爱,“娘去教训爹了,老二老三被爹吓唬跑了,没人会来打扰,快吃吧。”
“谢谢大哥。”顾亭毫不吝啬的对兄长投去崇拜的眼神,捻起一小块放进口中,甜味瞬间将苦味冲的一干二净。
他们家娘亲熬粥喜欢放些奇怪的东西,据说是被大夫确定过吃了对身体有好处,虽然没感觉有什么用,但是为了不让娘亲伤心,也只能乖乖吃掉。
顾敬拖了个板凳在旁边坐下,看他们家小弟脸色好了不少心情跟着好了起来,然后开始说他刚才在外面遭受的折磨。
老爹就是看不惯儿子比他年轻时勇武英俊,所以才逼着他们好好读书,老二老三也就算了,连他都不放过就过分了,还好他机智给堵回去了。
顾亭眉眼弯弯听着兄长抱怨,将糖糕吃完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感觉再睡一觉明天就身体就能好。
身体好了才有精力好好弄明白那个弹幕究竟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能跨越时空和他绑在一起的东西,肯定不只有知道将来发生什么一个用处。
顾敬将油纸包折起来收好,将房间中残留的糖渣痕迹全都消灭,看他们家小弟一脸困倦,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能吃能睡才能养好身子,不求长生以后能和他一样壮实,少生几次病就足够了。
暮色深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缓缓散开,顾敬将烛火灭了,将门窗关紧这才放心离去,顾亭唇角微微扬起,口中还有糖糕残留的香味,睡意朦胧很快陷入了梦乡。
耿耿长夜,星河流转,院子里洒着浅浅的月光,整个府邸都安静了下来,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府里该去军营的去军营,该去国子学的去国子学,顾亭醒来后发现身体有了力气,穿好衣服洗漱好,在房间里闷了好几天,出门感觉看到什么都是好的。
丰神俊秀的少年人披着斗篷跺了跺脚,感觉肚子有些饿于是心情愉悦找他们家娘亲准备吃饭,顺便将关了一夜的光屏打开,他们想研究这个时代,饮食建筑之类的应该也算吧。
随着淡淡的光芒出现,铺天盖地的弹幕直接涌了出来,顾亭笑意微敛,正准备看上面在说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小长生,几天不见想哥哥没有?”
墙角处,穿着赤色圆领袍的俊朗少年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糖葫芦笑的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