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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节 两难境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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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中了迷药,无论你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的。”
“什么?”她离开,果然是对赵岚下手。杨文俊听着又震惊又心痛。
“俊儿,你也成年了。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为师还替你求得了烟雨楼头牌相伴。只是过了今日,你便忘了那个公主吧。为师会给你安排一门合适的婚事,茵茵就很不错。”她说着向他走近,却被他一下推开,“俊儿?”
“师父,你当我是什么人?”枉她口口声声唤他师父,他却要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去玷污她清白吗?
“你不是喜欢她吗?”
“如果这样就是师父口中的喜欢,那徒儿不喜欢她!徒儿只想本分地做她师父,教她武功而已!”
他从不违抗师命。这些年来,一切都是她安排,他遵从。可是这一次,他强硬地昂着头,浑身都散发着怒意和拒绝。这一瞬,她妥协了,眼前这个孩子已经长大,是该听听他的意见:“罢了,既然你不愿,便随她去吧。”
可是他的眼里依然是淡漠疏远的距离,这件事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察觉到了,渐渐委下身子而显得有些佝偻:“俊儿,这件事的确是为师自作主张,会错了意。你莫要怪我。”
看着她,满头银发格外刺眼。论年纪,她该与皇后差不多。可是过度的操劳使她未老先衰,他也终究心软起来:“师父言重了,徒儿不敢。”
她也不愿再提及:“既然你一心做个称职的侍卫,那为师这就去替那公主解围。你便带着她回宫去吧。”
“谢师父成全。”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齐王行色匆匆地到了后院。她低声交待道:“站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说。”杨文俊便一步退到她身后,恭敬地立着。
齐王见到他们,主动走上前来。他身后的侍卫也十分放松,看来与她是旧相识了。
她带着杨文俊主动拜见:“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齐王朝杨文俊上下打量了一回,又回头对她答道:“本王一直在等候掌门,却不料京兆府来了一队捕快,到处嚷着要捉拿逃犯,实在扫兴。”
她会意,为他指明了方向:“那边有个侧门,很隐蔽。王爷尽管放心出去,不会有人察觉。”
他微微颔首:“走吧。”却是要和她一起离开。
她有些窘迫,齐王当下会意,并不多说,就先行离开了。
待齐王和随从走远,她回头对他吩咐道:“那些捕快应该是太子派来寻公主的,你这便可以同他们一起回去了。”
他却站定了。
“俊儿?”她不敢抬眼看他。
“师父和齐王是如何相识的?”
她愣了愣,推诿道:“你不是急着回宫吗,这时候怎么有空问旁的了?”
身为大弟子,他与她,是师徒,更像母子。适才齐王打量她的眼神,那般贴近的距离,含糊的话语都让他生疑。可是,他偏偏不能明着问。
她愈发觉得难堪,一心打发他走:“公主的药性可就要发作了。虽然赵佑康不喜欢女人,那赵睿渊却未必把持得住。你再不去,可真来不及了。”
“那些捕快四处搜捕,连齐王殿下都急着要离开,谅他们也不敢胡来。”他却死死盯着她。
“俊儿……”她万般无奈,“为师自有苦衷。”
“那徒儿护送你离开。”
回宫的马车上。
“哥哥,我好困啊……”赵岚连续打着哈欠,不自禁地靠在了赵旸的肩头。
“困了就先睡会儿吧。”赵旸说着,许久不听她回应,竟已睡着了。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他的心中百般煎熬。
不该让她涉险的……
若不是他警觉,以烟雨楼发生骚乱为名派出一队捕快,此时此刻,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他们竟然给她下迷药!
当她带着孙靖琦在轮番的攻势下依旧屹立不倒时,是赵佑康出面平息此事,并邀请赵岚上楼一叙。
赵岚自然求之不得。不过当她到了二楼雅室,里头等着她的只有赵睿渊而已。她想要去打探齐王行踪,兄弟二人却拖延时间,又倒茶又递水果,招待起来十分殷勤。这个没心没敢的家伙也真的敢吃,结果,中了迷药。
不幸中的万幸,已经死过很多次的神女转世这次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眼下杨文俊依旧不知所踪,可是赵旸并非毫无收获。仓促部署这次行动,他手中的棋子自然不止一枚。
晚些时候,杨文俊在宫门现身时被守卫拦截,而后跟着武社琛到了甘泉宫。
在受封太子移居东宫之前,赵旸一直住在这里。时至今日,皇帝依旧准许他留宿。眼下,甘泉宫瑰丽的大殿内,他饶有兴致地望着跪伏的杨文俊,案前摆着一沓厚厚的文书。
“属下无能,没能完成任务,请太子殿下责罚。”
“这个不急。还是先说说春猎时,你在行宫救驾的事吧。”赵旸的语气平和,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笑意。
杨文俊一愣,他正是因春猎救驾有功才从行宫调入皇城的。而这事的始末,赵旸怎会不知?如今这般问,他也只好一五一十将那日的情景重述,不敢怠慢。
“依你所言,能识破刺客的陷阱诡计是纯属偶然?”
“属下自幼读兵书、学兵法,所以当日,的确比旁人更警觉。”
“你本是默默无闻一名行宫守卫,却因救驾有功,受封领赏。入宫后不久又吸引了娉婷公主的注意,成了她的师父。”赵旸说着,斜靠椅背,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中的精光却愈发敏锐,“短短不过几个月,你便赢得了她的信任,即使出宫也要带你在身边了。”
“太子殿下所言何意?”为何他听着,都觉得自己可疑。适才重述行宫救驾的经过,细细想来的确过于顺畅。从陷阱的布置,到刺客行刺的路线意图,一切都似曾相识,被他轻松识破。他从未起过疑心,可今日他亲眼目睹师父和齐王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他们又在烟雨楼密谋什么呢?他,会不会是他们的一枚棋子?这场行宫救驾,会不会,根本就是预谋好的!
“沧山派大弟子杨文俊,一等一的高手。为何要参加选拔去行宫当一个庸庸碌碌的守卫呢?”他停顿半晌,站起身子朝他走来,身侧的孙靖琦忙跟上却被他制止。
“一介武夫想要为国效力而已。”
“为国效力……”赵旸反复念着,忽而笑问,“不是为皇上效力吗?”
他一时心惊,竟不知如何回答。
赵旸瞧见他的反应,笑容更盛了:“你是效忠父皇的,对吗?”
杨文俊惊愣了片刻,终于抱拳答道:“属下早已誓死效忠皇上,绝无二心。”
“很好。”他连连点头,带着笑却让人愈发敬畏,“那今日烟雨楼的事,你也断然不该有所隐瞒。”
难道他都知道了?知道多少?杨文俊不敢妄言,这关系到师父,稍有不慎,就牵连沧山派满门。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若是隐瞒,会不会更糟?
赵旸见他犹疑,也不逼迫,转而谈起了赵岚:“岚儿也是胡闹,孙靖琦一人根本无法护卫她周全!”
“徒……公主她,没事吧?”
“没事?当然有事!她昏迷不醒,像是中了迷药。”赵旸的目光如炬,照得他愈发自惭形秽。“所以你知道什么,最好从实招来。也许还可以将功抵过,轻饶一回。”
他垂下头的片刻,作出了决定:“是延平王府的小王爷做的手脚。”
“继续说。”
从不说谎的他,此刻难免有些支支吾吾:“属下发觉二楼有许多守卫,正想靠近探听,不慎……被发现了。对方,有个高手……属下与他缠斗了许久不能脱身。最后……等属下回去的时候,发现公主已经走了。”
“激烈的打斗。”赵旸在他身边来回踱步,将他捏紧衣袖的拳头和满头细汗尽收眼底,“难为你了。”
“属下未能完成任务,又使公主身陷险境,属下罪该万死。”他伏下身子,不敢抬眼。许久不听闻赵旸说话,只有胸膛内澎湃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起身吧。”赵旸已坐了回去,展开案桌上的文书看了起来。
杨文俊迟疑半晌,缓缓地起了身,正揣度着赵旸的心意,却听他悠悠低语:“这几日你便留在甘泉宫守卫,不要去校场教岚儿功夫了。”
他一凛,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属下听命。”
在甘泉宫守卫的日子,过得比他预想中平静。他原以为赵旸会寻机试探他、盘问他,可是都没有。他每日只是静默地立在殿外,听着赵旸在里头处理朝务翻阅奏章的声音。这里好安静,或者说,没有赵岚的岁月都好安静。他该是喜欢这样的静谧平和的,他一直都喜欢的。
可是……这种静谧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孤独,平和亦显得难熬。他习惯了被赵岚打扰,习惯了看她闯祸,习惯了听她啰嗦,习惯了有她在身边。只有到了此刻,他才发觉,原来养成习惯并不需要很久。之前的十几年,竟比不上与她相伴的几个月。
那她呢?也会同他这般放不下么?为何他几日不出现,赵岚也不曾寻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