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长公主传》云白小君

7、第六节 大仇得报

　　杨文俊怎么也料想不到，宫中小霸王这几日来也是自身难保。虽然她惯常胡闹，把自己都弄死了好多回，可是这一次，身为公主竟敢去妓院？向来宠她的皇后娘娘翻了脸！

　　罚她在凤仪宫外跪了一整天，可怜巴巴的赵岚甚至没等到一个给她送饭的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又被打了二十竹板，手掌都肿了。皇后还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展宁遣到赵岚身边做教导嬷嬷，真是下了狠心要整治她了！

　　虽然受了责罚，她却绝口不提赵旸，只说是自己贪玩逛窑子。哥哥管不住她，这才寻了捕快将她捉出来的。至于被下迷药的惊险，更是咬紧牙关。赵旸叮嘱她，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她想着要替小女孩报仇，就得让赵佑康放松警惕，以为一切尚在他掌控之中。

　　终于，在她日思夜想，苦苦咬牙坚持了一个月后，赵佑康的报应来了！

　　在一次狩猎中，他竟射死了刑部尚书闫秉柯的亲侄儿。原本挑的猎物都是些孤儿难民，或是卖身的穷苦百姓，这一次的“难民”不知怎的竟成了是刑部尚书的亲眷。

　　赵佑康辩解不知对方身份，可闫秉柯只有闫贵妃一个女儿，这个侄儿被他视如亲生，寄予厚望。如今只出了一趟门，便被人当街猎杀。这笔账，他怎能轻易作罢？

　　皇帝不问朝务已久，这件案子叫他头疼，他更不想插手。赵旸身为监国太子，辛苦布置了这个局，自然要好好利用。他命京兆府彻查此案，将死于赵佑康乱箭下的数十条人命一一查实。

　　那赵佑康从王府被带走时还轻松调笑，殊不知此案证据确凿，赵旸秉公执法，只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日就将他处死。

　　延平王原以为还有周旋的余地，待他得知赵旸的裁决，赵佑康已经身首异处。

　　这雷厉风行的手段震惊朝野。寻常官员们只当赵旸是儒雅君子，如今看来，帝王的果决隐忍是与生俱来的。

　　延平王不服，正欲趁早朝时联合旧部发难，却被赵旸以万民请愿书先发制人。赵佑康当街做恶残杀无辜，沿街百姓有目共睹，敢怒而不敢言。如今太子为他们做主，自然挺直腰杆，签下请愿书。

　　而闫秉柯一派的文臣也是做足了功夫，收集了不少延平王府为非作歹的证据，趁此时纷纷弹劾，搅得延平王自顾不暇，丧子之痛只得和泪吞下。

　　当然，闫秉柯失去了一个侄儿，自以为大仇得报，却不料赵旸还有后手。他的侄儿好色残暴，害死了不少平民女子。闫秉柯不仅不管束惩戒，反而替他隐瞒，并威胁受害女子的家眷，让他们无处申冤。

　　赵佑康死后不过三日，闫秉柯也被降罪。这各打五十大板的结局是百官始料未及的，原以为两股势力此消彼长，却不知是各自折损后均被赵旸压制。

　　而赵岚也从主动逛窑子，变成了被赵佑康钳制，万般无奈、万般可怜、万般清白。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延平王也不敢再放肆，正是为赵岚开脱的绝佳时机。

　　皇帝得知后当即还赵岚以自由，为表歉意还遣走了展宁，并恩准赵岚继续跟着杨文俊学功夫。

　　不过她是跪得膝盖也麻了，被打得手也肿了，虽然皇帝开恩，她却学了乖，那些个荒诞不羁的心思暂且都牢牢收住了。

　　明知杨文俊在赵旸宫里，她反倒近乡情怯，不敢去探望了。这厢正扭扭捏捏，宫里却忽的起了流言，说是十二公主惯常出入妓院，更与侍卫暗通款曲。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赵岚这次算是充分体会到了这流言的可怕，纵使皇后肃清后宫风气，严惩了传谣者，可那条被割下来的舌头并没有让流言终止。凡是赵岚出入的地方，似乎总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那些或试探或鄙夷的眼神如同一把把刀子，刺得赵岚几乎招架不住。她也不得不避避风头，更不敢与杨文俊相见。

　　一日，赵岚正闷在宫里，新伺候的芝英给她端来了一碗燕窝羹。赵岚全无胃口，示意她先放在边上。芝英略有犹豫，端燕窝的手竟不自觉颤抖起来。

　　赵岚心下怀疑，屏退众人单独问话：“你来羽卿宫多久了？”

　　“回公主，奴婢伺候您十年了。”

　　“即是我身边伺候惯的，今日为何鬼鬼祟祟？”

　　芝英见左右无人，寻思了又寻思，这才解释道：“公主，奴婢死罪！”

　　赵岚大惊，朝那碗燕窝羹看去：“你下了毒？”

　　芝英连连叩首：“请公主先容奴婢解释。这燕窝羹是太子殿下准备的。”

　　“放肆！你倒敢污蔑起太子哥哥来！”

　　芝英更是惶恐：“公主容奴婢说完！这燕窝羹的确是太子殿下准备，也下了毒，可太子殿下已备好了解药，只等公主毒发便来相救！”

　　赵岚听到这里，反倒相信了她：“是谁想毒死我？”

　　“是……贵妃娘娘。”芝英说着，泪已先流，“奴婢本是娘娘安排在公主身边的人，却受太子殿下大恩，是以绝不会作出伤害您的事。”

　　赵岚端起燕窝羹，朝她问道：“若我喝下燕窝羹后毒发，你又怎能逃脱得了？”

　　“是您受不了流言诋毁，自己想不开要服毒自尽，奴婢……也只是照办而已。”

　　“真是好毒的计谋！先散播谣言再来毒死我，是为她弟弟报仇么！”端燕窝羹的手不住发颤，知道里面掺了毒药，赵岚的心还是难免有些害怕的。

　　“就在娘娘放松警惕时，太子殿下会将奴婢严加审问，最后揪出幕后黑手。”

　　赵岚知道宫廷审讯的手段，芝英双手发颤也许正是为即将面临的刑罚而痛苦。她倒是佩服芝英的勇气，对她也不禁怜悯起来：“难为你了。”

　　“太子殿下还吩咐……这碗燕窝羹，您喝一口就好了。喝的多了，恐怕毒性发作太快，他来不及相救！”

　　赵岚却笑了：“既要做戏，自然要够真才能哄骗过敌人！”未等芝英多说，她一仰头将燕窝羹喝了个底朝天。

　　芝英惊呼一声，来不及与她说话，站起身就往外跑，想来是去通知赵旸了。赵岚却事不关己似的，得意地哼起了小调。闫秉柯侄儿的死已经令皇帝厌恶，再加上毒害公主的罪名，皇帝就算再喜欢贵妃，也势必会做出惩戒。

　　既是赵旸做的局，她从没有推脱的道理。直到……腹痛如绞，不停吐血，她才意识到不该逞能将一碗燕窝羹全部喝完。

　　若世上有后悔药卖，她定第一个高价出手。若还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乖乖地只喝一小口。若……若她不是出生在皇家，是不是就不必铤而走险，反复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

　　待赵旸闻讯而来，羽卿宫里已哭声一片。他虽藏着解药，脚步迈出去却是虚浮的，踉踉跄跄走到寝殿，只听侍女胤如哭得厉害：“太子殿下，公主她没气了！”

　　他险些站不住，身后跟来的杨文俊更是不敢走近，远远地瞧着赵岚，像是身在梦魇里。

　　不久，帝后二人也赶到了。皇后搂着赵岚冰冷的身子，竟哭至昏厥。皇帝瘫坐在殿外，盘问众太医时，他们一个个磕头求饶，束手无策。

　　侍女玉白将一个紫瓶呈递给赵旸，他接过后从瓶中倒出一颗红色丸子。

　　皇帝见了，恍然大悟：“阴阳还魂丹！是阴阳还魂丹！”

　　赵旸上前扶起赵岚，将丹药塞入她口中，胤如急忙端来了茶水喂她。可是赵岚已无法吞咽，虽含着丹药，水却从她嘴角两侧纷纷流出。胤如不禁失声泣道：“太子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旸却道：“含在口里即能发挥药效。这枚阴阳还魂丹是五年前册立太子时，一位高人赠予我的。只要身体保持完整，且在断气后一个时辰之内服下此药，便可保性命无忧。”

　　众人才松口气，却听赵旸继续说道：“虽能起死回生，却不足以使她苏醒。”

　　“什么？”皇帝终于走上前来，“难道岚儿此生都昏迷不醒了？”

　　“一月之内，务必要再服下一颗，方能使她恢复如常。”

　　“那还有一颗呢？”

　　赵旸只是叹息，宠溺中夹杂着埋怨朝赵岚看去：“高人赠予我时，岚儿缠着要看看，却不慎把药瓶打碎。一颗阴阳还魂丹滚落湖中，融化不见了。”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难道这位神女转世注定要昏迷不醒了？

　　“那位高人如今身在何方？”皇帝提议道，“找到他，再跟他要一颗便是了！”

　　“高人云游四海，飘渺无方，要找到他绝非易事。”

　　这时，一直沉默立在殿内的杨文俊开口了：“皇上，还有一个人会有此药。”

　　皇帝催促道：“是谁？”

　　“回皇上的话，是药仙。”

　　“药仙？”皇帝显然从未听闻这个名号，只好追问道，“他是何方神圣？既有阴阳还魂丹，那便向他要一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救回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