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偏执狂的修罗场》焚情煮酒

12、第 12 章

　　寨子里那个沉默寡言的老祭司曾经帮他算过命，说：

　　至交遇水汝遇牛，
　　一前一后探阴曹。
　　年方不及二十六，
　　生不同衾死同游。

　　当初鬼才知道他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只听说是个下下签。

　　三问四问后才告诉周小鱼，说他活不过二十六岁，唯一能避过劫难的便是多做善事积福德、不见红不杀生。

　　为了活命，他也那样做了，连鸡都不敢杀一只，可依旧还是没能活过二十六岁。

　　上辈子二十六岁那天，是周小鱼的噩梦，就算他重生一次，也没从这个噩梦中清醒过来。

　　他的好友王浩在这一天死了，他自己也在这一天死了，两个不同年不同月不同日生的人，却在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幸运。

　　……

　　那一日天气极好，苗寨里春暖花开，春风袭人。

　　周小鱼换上了新买的红衣，在家里等着阿浩来给他过生日。

　　只是人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噩耗。

　　昨天晚上还在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的人，现在却冰冷冷的躺在山下的寒潭边，一张俊脸泡得发白，手中握着的是送给周小鱼的生日礼物……寒潭下的月光石。

　　阿浩的尸体被人抬走了，周小鱼浑浑噩噩，他不知道他要干嘛，也不知道要去哪，跟一具行尸走肉般，僵硬的行在田埂上。

　　世事无常，或许就是他命数如此。

　　一身红衣的他被田里几头公牛看到了，那几头公牛像突然发了狂一样，红着眼睛追着他斗。

　　周小鱼脑子里混乱一片，来不及多想，他忘了老祭司对他的警告，放出他饲养已久的血蛊。

　　那一群血蛊像牛芒虫一样，黑压压的扑向那几头公牛，公牛们甚至都来不及惨叫，就已经没了声息。

　　血蛊速度很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把那几头公牛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只留几个黑漆漆的牛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地上的一滩暗红的血和溅起的灰尘预示着几个生命的消亡。

　　公牛不比其它动物，它们任劳任怨，四季不停辛苦耕田拉货，住最差的棚，吃随处可见的草，因此，几头公牛的因果债，比杀几个人还厉害。

　　老祭司占的卜从来都没出过错，周小鱼杀了生，报应也来得贼快，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雷鸣大闪，下起了狂风暴雨，走在树下的他好巧不巧，被雷给劈死了。

　　此事到这里似乎就了结了，但并没有，可能是他命不该绝，可能是他运气好。

　　他又重生了。

　　那个虚无缥缈的神蛊母，护着他的魂魄重生了。

　　重生到这个他从没听过的朝代……大夏朝，重生到一个刚从树上摔死的八岁小孩身体里。

　　用那小孩的身体在这大夏朝活了十年，也做了十年的善事。

　　他会用蛊虫救人，会救各种各样病情的人，但是从来都不收银钱，只要心头血。

　　心头血用来饲养寄住在他身上的蛊母，只有蛊母够强大，才能在遇到各种天灾人祸或者危险时保命。

　　村子里有不喜欢他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吸血鬼。

　　而一般人都叫他鱼菩萨，毕竟在人眼里，心头的一滴血，连一个铜板都比不过。

　　而在这依山傍水并不富有的小镇里，一个铜板可以买一串糖葫芦，或者买一个大白面馒头，于是他便成了这些人眼里善心大发的活菩萨。

　　唯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做这一切，只为活命。

　　……

　　然后上天待他也不薄，他遇到了周小六，遇到了那个长得与阿浩一模一样的人。

　　八年前，当小六的脸第一次印入眼帘时，周小鱼的脑子立马就炸了……

　　时光仿佛又回朔到了他生日那天，回到了寒潭边，回到了阿浩白着脸冰冷冷躺着的那天……

　　梦还在继续，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周小鱼你醒醒，发什么疯呀？”

　　有一只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

　　“醒醒呀，周小鱼。”

　　楚澈看着睡觉睡到一半，浑身发抖，又哭又笑又流泪的周小鱼，忍不住伸手吵醒他。

　　似乎终于被他吵醒了，周小鱼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有片刻的迷茫，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腾的一下起身抱住了他，伏在他肩头哭得声嘶力竭。

　　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道：“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下水……呜呜呜……我什么都不要，不要离开我。”

　　楚澈被他这一番动作吓懵了，他第一次见周小鱼脆弱成这样。

　　手无意识的抚上了他轻颤的脊背，轻轻的拍了又拍，连说话的语气也不由放轻缓了。

　　“我不走，不走，哪也不去。”

　　听到楚澈的声音，周小鱼一愣，这不是阿浩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一下他的脸，眼里有疑惑，良久才略带失望的问：“小六？”

　　“不然你以为是谁？”

　　楚澈一阵的不悦，他没错过周小鱼脸上的失望，也没错过周小鱼看向他时，透过他仿佛看到另外一个人的眼神。

　　这种感觉真令人讨厌啊！

　　伸手一把推开他，语气又变回了以往的冷淡，夹杂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心烦意乱，厉声道：“你睡觉能不能安静一点，吵死了。”

　　周小鱼垂下湿漉漉的眼睛，几颗水珠子又慢慢滑了下来。

　　楚澈烦躁道：“别哭了。”

　　周小鱼咬着下唇没说话，伸手擦了一把脸。

　　楚澈状似随意的瞄了他一眼，见他眼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

　　他盯着那颗泪珠良久，只觉手心痒的厉害。

　　在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想帮他擦眼泪的时候，周小鱼眨了眨眼睛，长睫毛轻轻一颤，那颗泪珠才终于掉了下去。

　　楚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出乎异常的行为，又侧头瞄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周小鱼，他表情越来越怪异，自己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