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转十二季》微雪半晴

1、第一季 悠远的花季

　　她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因为四周没有一丝光亮，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睁开过眼。

　　有谁，正抓着她的手，不松不紧，可是，她却什么看不见。但是，她并不觉得害怕，从指尖传递过来的温暖，使她觉得安心。

　　渐渐的，她听到似乎从远方有声音传来，远远的，有种缥缈的意味。虽然她听不清楚那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可她就是觉得那声音是在呼唤着她，一遍又一遍，有些熟悉，又有些莫名的心痛。

　　她想走过去看清楚，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可是，那只温暖的手却拉住了她。她停了下来，觉得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放开那只手，但是，她又太想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么怀念。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刚开始有些模糊，但渐渐的变得清晰了。

　　“……小姐，小姐，格丽西亚小姐。”

　　格丽西亚睁开了眼睛。

　　“您终于醒了，格丽西亚小姐。”说话的是女仆爱莎。

　　格丽西亚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说道：“抱歉，爱莎，你叫我很久了吗？”

　　爱莎见格丽西亚已醒，就绕到窗边，把窗帘一把拉开。

　　“没有，小姐。”爱莎说。

　　阳光倾泻进了整个屋子，照得格丽西亚有些睁不开眼。

　　“我伺候您起床吧，小姐。今天您不是要去旁听下议院的演讲吗？”爱莎又绕了回来。

　　“是呢。”格丽西亚的脑子终于有点清醒了。她觉得好像刚才做了个梦，可是现在却想不太起来了。

　　爱莎像往常一样，服侍格丽西亚梳妆。一切收拾妥当以后，格丽西亚来到餐室。她见餐室空荡荡的，便问爱莎：“爸爸呢，出去了吗？”

　　“老爷今天要去上议院，没跟小姐提起过吗？”爱莎回答道。

　　“没有啊！爸爸也真是的，我还想跟他一起吃早餐呢。”格丽西亚没办法，只好一个人渡过早餐时间了。

　　格丽西亚•迪•庞克雷，是这个尤琴共和国共和派上议院议员庞克雷侯爵的独生女儿。庞克雷侯爵早年丧妻，而后一直没有再娶，一方面是由于对于亡妻的念念不忘，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太疼爱格丽西亚了，害怕让她受委屈。不过，格丽西亚并没有养成娇惯任性的坏习惯，反倒是渐渐长成了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也许是母亲的遗传吧。

　　格丽西亚也非常热爱自己的父亲庞克雷侯爵，所以，这个少了女主人的家庭比起一般的上流家庭来到也欢乐融洽。

　　虽然有些不满，格丽西亚还是安静地吃完了早餐，然后出门了。对于今天的下议院演讲，她可是非常期待。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政治聚会，虽然只是旁听，也足够她开心一下了。
　　格丽西亚坐着马车，一路驶向下议院参议厅所在的摄政路。摄政路一带大都是政府机关，上议院参议大厦，政府大楼等都集中在此。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微风吹拂在脸上，让人觉得心情愉快。不知不觉，目的地到了。格丽西亚轻巧地下了马车，让车夫和男佣找个地方等她，就独自走进了下议院参议厅。

　　她信步走进休息室的时候，蒙娜已经在等她了。蒙娜•德•李克尔是李克尔子爵的第三个女儿，也是格丽西亚的好朋友。她们经常相约一起出去，这次也不例外。

　　休息室里已有不少人了，男男女女三两个聚在一起，轻声讨论着什么。

　　“这边，格丽西亚。”蒙娜微微招了招手。

　　格丽西亚顺势走了过去。“我没迟到吧。”她有些担心地问。

　　“没有啦，离演讲开始还有10分钟。”蒙娜的回答叫格丽西亚松了一口气。

　　“是吗，那就好。对了，今天演讲的内容是什么？”格丽西亚又问。

　　“内容我也不太清楚……”蒙娜的回答不能使格丽西亚满意。

　　“连内容也不知道就约我来了吗，你也真是的。”格丽西亚轻声抱怨。

　　“别急啊，听我说。今天的主讲人是那个年轻有为的提马里安上校。”蒙娜接着说明。

　　“提马里安上校？难道是传闻中那个提马里安公爵的继承人吗？”格丽西亚问。

　　“是啊。提马里安上校年轻英俊，不久的将来又有一笔庞大的收入和显赫爵位，是多少贵族小姐的梦中情人啊。怎么样，我够朋友吧。”蒙娜暧昧地笑了笑。

　　“你说什么呢。我来听演讲的，又不是来看人的。”格丽西亚抗议道。

　　“你真是个小傻瓜。”蒙娜白了她一眼，“你看看周围，多了多少年轻小姐啊。平时啊，这个参议厅里可都是男人啊，连个女人的影都没啊。大家还都不是为了这个。”

　　“可是……”格丽西亚还是不依。

　　“好了好了，说这些也没用。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上校他看上了你，你可要感谢我啊，我的大美人格丽西亚。”蒙娜调侃道。

　　“蒙娜，你说什么呢。”格丽西亚扳起了脸，假装生气道。

　　“不用害羞啦，如果我是男人，一定早娶你了。你可是社交界公认的‘百合花’啊。这么说来，你父亲是侯爵，跟上校还是很般配的啊。”蒙娜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蒙娜，再说我就不理你了。”格丽西亚微微瞪了蒙娜一眼。

　　“是是是，我知道了。啊，上校来了。”蒙娜说道。

　　格丽西亚转过头，看到提马里安上校大步迈进了休息室，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军官。上校穿着整齐的军装，显得一表人才，随行的军官也是仪表堂堂。格丽西亚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贵族小姐对他趋之若骛了，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上校的到来立即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贵族小姐们纷纷围了上去，看样子似乎在问上校什么问题，上校微笑着回答了几句。蒙娜邀格丽西亚一起过去，却被格丽西亚拒绝了。格丽西亚的回答是她不愿做这么丢脸的事。蒙娜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凑过去。不久，演讲时间到了。上校快步穿过人群，朝另一头的议事厅走去，那个年轻军官也紧紧跟随。

　　格丽西亚和蒙娜随着人群，走进了议事厅。她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因为格丽西亚不想太显眼。经过蒙娜前面的那一番说明，格丽西亚已经有点后悔过来了，所以，现在她尽可能不想太醒目，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提马里安上校在前排议员席坐定，随从军官则不见了身影，也许他在旁听席吧。下议院议长派德伯爵走到演讲台，轻轻摇了一下铃，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欢迎各位参与和旁听今天的议事。今日的日程是提马里安上校的演讲，题目是《论民主制度的存在条件》，有请提马里安上校上演讲席。”

　　提马里安上校站了起来，面带微笑，朝演讲席走去。

　　上校的发言在格丽西亚看来是很成功的，虽然格丽西亚对于政治并不是很懂，可是却听得聚精会神，要不是蒙娜在途中拉了拉她的衣服，她还不会注意到中途有人进入议事厅。

　　本来，有人迟到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不过，这位迟到者却受到了大家的注目。罗丝•德•马格特，社交界有名的交际花，栗色的卷发，鹅蛋形的脸上镶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笔挺的鼻子下长着一张红润的嘴。她的身材比格丽西亚要更为高大一点。罗丝的美和格丽西亚不同。格丽西亚本来就出身高贵，举止优雅，颇有大家闺秀风范，长得又清纯可人，所以才有“白百合”的美称。罗丝的美更为咄咄逼人，比起格丽西亚她进入社交界更早，手段圆滑，在上流绅士中颇有人缘，素有“紫玫瑰”的盛名。罗丝的父亲虽然也是贵族，但是早已家境衰落，死去的时候，没有留下多少财产给这个唯一的女儿。不过，这并没有给罗丝带来多少困扰。罗丝凭借自己的方法站稳了脚跟。在社交圈里，也有不少她跟某些社交名人的传闻，不过，都只是传闻而已。

　　小小的骚动只持续了一会儿。罗丝并不觉得迟到有什么可耻，她已经习惯迟到了。她随便在旁听席找了座位坐下，不理会别人的目光。她的注意并不完全放在提马里安上校的演讲上，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忽然她似乎发现了意外的目标，嘴角稍微扬了扬，微微眯起了眼睛。

　　格丽西亚并没有感觉到别人的目光，她的注意力又再次被上校的演讲拉了过去。在她看来，演讲要有趣的多。

　　短短的两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虽然演讲结束了，可格丽西亚还显得意犹未尽。后面的辩论阶段还是相当激烈的，格丽西亚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政治活动，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可是，尽管如此，上午的日程已经结束了，她只好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而蒙娜的注意力一开始就不在演讲本身上，她是个乐观的女孩子，跟一般的贵族小姐一样，对于政治什么的完全不了解，也不感兴趣，她完全是跑来看看提马里安上校的风采而已。

　　提马里安上校一走出议事厅就再次被人群团团围住，当然，其中还是贵族小姐居多。蒙娜也很想凑上去，不过格丽西亚死活不肯，也只好作罢。正当她们打算低调地离开的时候，格丽西亚却被人叫住了。

　　“这不是庞克雷小姐吗？您今天也来旁听吗？”

　　格丽西亚不得已转过头，原来是罗丝•德•马格特。既然被人叫住，她也不能就这样离开了，只好转身走了过去。

　　“原来是马格特小姐。您今天也有这份雅兴呀。”格丽西亚礼节性地回答。

　　格丽西亚和罗丝是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后来虽又碰面过几次，也只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

　　“难得您今天过来，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就让我介绍您和安德烈认识吧？”罗丝接着说道，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安德烈？”格丽西亚不解地问。

　　罗丝没有多说，只是拉着格丽西亚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朝提马里安上校的方向走去。蒙娜没有跟上，只好被挤在了后面，眼睁睁地看着。

　　“安德烈！”罗丝亲热地朝提马里安上校唤道。

　　“是罗丝！今天你也来了啊！”提马里安上校的脸上立即荡漾起笑容，迎了上去。

　　密集的人群立即分开一条道，让罗丝和格丽西亚通过。

　　罗丝放开了格丽西亚的手，走了过去，撒娇般地勾住了提马里安上校的右手胳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

　　格丽西亚心里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联想起关于马格特小姐的种种传闻，眼前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上校的随从军官也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多说什么。

　　“安德烈，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社交界鼎鼎有名的‘白百合’格丽西亚•迪•庞克雷小姐。”罗丝顿了顿，又朝格丽西亚说，“这位是安德烈•冯•提马里安上校。”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格丽西亚。”格丽西亚友好地微笑着，礼节性地脱下手套，伸出了右手。

　　“我是安德烈，认识您是我的荣幸。”提马里安上校也想伸出右手接住对方白皙的小手，可是，罗丝却死死拽住了上校的右手不放开。

　　格丽西亚的右手就这样伸在半空，进退维谷，一时间显得很尴尬。就在这时，一旁的随从军官走上前，接住了格丽西亚的手。

　　“你好，庞克雷小姐，我是提马里安上校的下属，西克斯•冯•度托上尉，很荣幸在今天可以认识像您这样的美人。”度托上尉彬彬有礼地说出了这一番话后，低头轻轻吻了格丽西亚的手背。
　　虽然手突然被不认识的人抓住，格丽西亚稍微吃惊了一下，可是这一番温文尔雅的发言却打消了她的忧虑。

　　格丽西亚感激地笑了笑，说：“我也很高兴认识您，度托上尉。”

　　一场小危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度托上尉化解了。上尉刚进参议厅的时候，格丽西亚并没有仔细地观察过他，现在细细看来，度托上尉长着一张文雅英俊的脸，高大笔挺的身材，不看家境的话，一点不比提马里安上校逊色，更何况他又帮了自己，格丽西亚心里对他产生了好感。

　　罗丝眼见自己的小计谋没有得逞，不免有些扫兴，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提马里安上校先走了。提马里安上校只好朝格丽西亚笑笑，表示下次再聊。度托上尉也跟着离开了。

　　格丽西亚松了口气，不顾别人的异样的眼光和闲言碎语，拉着蒙娜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