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转十二季》微雪半晴

2、第二季 动荡的牧季（上）

　　后来的几天里，格丽西亚一直对参议厅里罗丝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蒙娜一直缠着格丽西亚问她在演讲结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格丽西亚本来很不想说的，因为实在是很尴尬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她又终于拗不过蒙娜的执着，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蒙娜听了以后，当然为格丽西亚打抱不平，把罗丝骂了个遍。

　　格丽西亚本来对罗丝没怎么在意过，一直把罗丝当作一个认识的人而已。但是，通过了这次事件，她意识到了罗丝对她有敌意。为此，她还和蒙娜讨论过。

　　“是嫉妒吧！”蒙娜的回答一针见血。

　　“为什么要嫉妒我？”格丽西亚非常不解。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蒙娜点了一下格丽西亚的额头，“容姿秀丽又身世显赫，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想得到你的青睐啊？”

　　“可是马格特小姐也不差啊，围在她身边的男士难道不比我多吗？”格丽西亚不满地摸了摸额头，说。

　　“马格特小姐的传闻有听说过吧。”

　　“嗯，说是跟多位名流有些什么关系吧。”

　　“这个传闻不是空穴来风。马格特小姐虽然是贵族出身，但是他的父亲并没有留给她多少财产，你以为她是靠什么来维持奢侈的生活的？”

　　“这个……”格丽西亚被问住了。

　　“你啊，真是单纯的可以。”蒙娜捏了捏格丽西亚可爱的鼻子。

　　“不要捏了。”格丽西亚抗议。

　　“综上所述，罗丝•德•马格特小姐，很有可能在做别人的情妇，以维持她的开销。”蒙娜断定。

　　“是吗？”格丽西亚有些吃惊，她虽然有些天真，但“情妇”这个词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我真是快无语了。”蒙娜一副被打败的样子，“我怀疑整个社交界不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你了。”

　　格丽西亚不以为然，“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影响到她。”

　　“乍看之下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是，女人的嫉妒可是很难说的。论容貌，她并不比你差，可是你却可以舒舒服服地等待嫁到豪门，自己却不得不在一些老男人间游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会心里平衡，那才叫奇怪呢。”

　　“原来是这样啊。”

　　“我说，你对自己的容貌一点自觉也没有吗？”

　　“什么自觉？”

　　“舞会上没有感觉到男士们火辣辣的目光和女士们不满的眼神吗？”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只是老是有很多男士想邀我跳舞，连个休息的时间也没有，这点比较麻烦。”格丽西亚实事求是地说道。

　　“败给你了。”蒙娜夸张地举起双手投降，“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被那些心怀叵测的男人们骗。不过，可惜提马里安上校似乎已经被马格特小姐迷住了，原本我还想把你配给他呢。”蒙娜有些郁闷。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我对上校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格丽西亚好心安慰。

　　“要不要想办法把上校抢过来？”蒙娜自言自语，好像完全没听到格丽西亚的话。

　　“蒙娜！”格丽西亚无奈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咳，真可惜我不是男的，不然一定娶你。”蒙娜感叹道。

　　“才不要呢！”格丽西亚反对，“蒙娜如果是男人的话，我们就做不成好朋友了！”

　　“你……”蒙娜难得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算了，我走了，最近外面好像不太平，你要小心。”

　　“知道了！”格丽西亚要蒙娜放心。

　　的确，最近首都确实不太平，共同执政的激进派和保守派的矛盾似乎越来越激化了，街道上经常会出现抗议游行的人群，严重的时候，附近的店铺都会受到影响。究其原因是由于前一阵，瑟朗丝帝国和奥沙王国联军入侵了尤琴西南边的科德斯堡地区，现在外交上正闹得不可开交。议员们也为今后该采取什么外交战略而纷争不已，激进派主张打仗，保守派主张靠外交途径，两方一直无法达成一致。由于这些事情，国内的氛围变得越来越紧张。

　　尽管如此，格丽西亚却也不能老是待在家里不出来。虽然在家里可以弹弹钢琴，看看书，画些画，绣绣花，可是外面的事物毕竟要有趣的多。格丽西亚看看绣线快要用完了，决定借此出门走走。

　　外面天青气朗，很适合外出。格丽西亚经常去的绣线店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当然也不是很近，大概要走20分钟的样子。她没有叫上爱莎，她觉得偶尔一个人走走也不错吧。

　　绣线店的女老板如往常般热情地招呼格丽西亚，忙不迭地推荐店里的新品。格丽西亚也跟她聊了两句。女老板不久就开始抱怨，无非是最近国内形势有些紧张的关系，店里的生意都变少了。格丽西亚安慰了她两句，买好了东西就走了。

　　时间还早，格丽西亚还想到其他地方去逛逛，就决定去另外一家她常去的女式帽子店看看。刚没走两步，她忽然发现路上的行人变得有些异样，他们纷纷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各个拐角和小巷里，街道上霎时变得冷冷清清。格丽西亚正觉得奇怪，突然听到街道的另一头传来了什么声音，像是很多人在走路时产生的凌乱的脚步声。

　　格丽西亚突然意识到，是游行，这个地带又有人举行游行了。她有些不安，想找个地方躲躲，可是，附近的店铺早已关门，到这个时候又能躲到哪里去？

　　格丽西亚料错了。汇聚的人群如同海啸产生的巨浪般，无情地扫荡着街道。人们情绪亢奋，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受到牵连毫无疑问会有生命危险。没错，这已不是游行，已经升级为暴动了。

　　格丽西亚想逃跑，却又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她现在所在的街边位置，很快就会被人群扫到了。就在这个时候，暴动的人群里有人发现了她，朝她走过来。

　　“这里有个贵族小姐啊！”带头的人满脸横肉，不怀好意。

　　“就是这些贵族们，只想讨好外国，欺软怕硬，我早就想好好教训他们了。”另一个男子一脸愤怒。

　　格丽西亚来不及分辩，其实这个时候，她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个愤怒的男子举起手中的棍子，朝格丽西亚头上砸了过去。

　　格丽西亚绝望地眼看棍子里自己越来越近。突然，只听一声哀嚎，那个拿棍子要打她的男人满脸鲜血倒了下去。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倒地。格丽西亚睁大眼睛，原来是军队及时赶到了。看来是暴动过于严重，共和政府都不惜出动军队了。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只看到身着军服的人们拿着棍子，毫不留情地朝人群里冲去，巨浪般的人群一下子就被冲散了般，四下逃窜。

　　格丽西亚就这么愣在那里，不自觉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惨状。

　　“你没事吧！”有人叫住了格丽西亚，原来是一队士兵。这队士兵本来就在格丽西亚周围，只不过格丽西亚太过震惊，没有注意到。

　　“上尉，这里有个贵族小姐。”另一个士兵冲着一个穿军官服装的男人喊道。
　　那个男子听到后，奋力拔开人群，赶了过来。

　　“这位小姐，你没受伤吧！啊！庞克雷小姐！”男子有些惊讶，“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你是……提马里安上校的……”格丽西亚想了起来，可是名字却有些记不清了。

　　男子笑了笑，说：“我是度托上尉。”

　　“抱歉！”格丽西亚有些不好意思。

　　上次的惊鸿一瞥给西克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金色的长发，精致的五官，匀称的身材，确实是有让人倾心的资格。现在虽然受到惊吓而显得脸色苍白，却只是让人更加产生保护欲而已。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

　　“这边太危险，请跟我来。”西克斯也不管格丽西亚同意不同意，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小巷里拐去。

　　格丽西亚虽然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但也没有表示出来，毕竟，对方也是为她好。

　　这条小巷幽幽地向里边伸展，四周都是高墙，除了他们之外，看不见任何人。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稳健，一个细碎。

　　格丽西亚看着西克斯挺拔的背影，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难以言喻额感觉，但是却不讨厌。她努力想要分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是却越弄越不明白，像是心底被染上了一层雾。

　　西克斯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里离暴动区域有一段距离了，应该没事了。”西克斯说道，放开了格丽西亚的手。

　　“谢谢你！”格丽西亚终于不再去想心里的问题，把心思又放到眼前了。

　　“哪里。庞克雷小姐怎么一个人外出？最近首都不太安全，还是小心为好。”西克斯建议。

　　“是啊，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送您回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不亲自把您安全送到家，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是呢。”格丽西亚想想也是，“那就麻烦您了。”

　　西克斯领头在小巷里穿行，这次，他没有再握住格丽西亚的手。

　　终于，他们到达目的地了。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西克斯想要告辞了。

　　“进来喝杯茶吧！我还没好好谢谢您呢！”格丽西亚建议道。

　　“不麻烦了。”西克斯也无异多留。

　　就在这时，由远而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一辆马车一下子停在格丽西亚和西克斯的面前。庞克雷侯爵还没等马车停稳，就急匆匆地走下了马车。

　　“没事吧，格丽西亚？”庞克雷侯爵看到格丽西亚安全的样子，似乎松了口气。

　　“我没事，爸爸。多亏这位度托上尉救了我，又送我会来。”格丽西亚迎了上去。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救了小女。我是庞克雷侯爵。”侯爵伸出了手。

　　“不客气。我是度托上尉。很高兴认识您。”西克斯握住了侯爵的手。

　　“进来和杯茶吧。让我好好谢谢您。”庞克雷侯爵建议道。

　　“是啊，让您就这样回去实在是太失礼了。”格丽西亚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西克斯看来是无法拒绝了。

　　庞克雷侯爵是一个老派贵族，他的爵位是世袭的，祖先曾经为皇帝立过功勋，所以曾有过相当大的封地，也有自家的城堡。不过，再大的家业也有花完的一天，就这样庞克雷侯爵的前一代终于把最后一块封地卖掉了。到了侯爵继承爵位的时候，除了那幢城堡，还有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可观到侯爵还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完这辈子。

　　可是，庞克雷侯爵却意外的不是个怀古的人，他并没有死守着祖先的财产和教条，反而对经商和政治感兴趣。他把城堡卖了，举家搬到首都。先是经商又积累了一笔三世都花不完的财产，后开始投身到政治生涯中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侯爵的远见，他虽然是贵族却推行民主的政治主张，在大革命的时候不仅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被认为是新贵族而受到拥护，和一些大资产家及另外一些新贵族一起，被推选为上议院议员，正式踏上政治舞台。

　　眼下庞克雷侯爵虽已年过不惑，却仍然精力过人，在政事上，也是相当具有影响的。正是由于拥有这样的背景，格丽西亚也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格外受人欢迎。

　　一行人在客厅里坐定。

　　“我去泡茶，请稍等。”在寒暄过后，格丽西亚站了起来，去了餐室。

　　“首先要再次感谢您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给予小女的救助。作为父亲而言，这真是最大的恩情了。”庞克雷侯爵再次致谢。

　　“这件事请不要再提了。我只是做了一个绅士应当做的事而已。”西克斯回答道。

　　“无论如何，我的感激之情是无法改变的。”庞克雷侯爵说，“听说您是在提马里安上校的军团里服役？”

　　“是的，承蒙上校赏识。”

　　“听闻上校在政治上颇有主见？”

　　“确实，上校是个对民主政治相当热心的人。”

　　“那您对民主政治有什么看法呢？或者说，对于上校的民主政治有怎样的看法？”

　　西克斯立即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简单，也许是侯爵想探听提马里安上校的政治企图，并想要对此作出评估。西克斯当然不会轻易上当，他心里冷笑了一下，正要回答的时候，却突然改变了注意。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也许，庞克雷侯爵这个老狐狸其实是想要试探自己。虽然把握不大，却有值得一试的价值，如果成功的话……

　　虽然有这么多的想法，却只在一瞬间，西克斯决定要冒这个风险。

　　“怎么说呢？上校还是太天真了吧！”西克斯面露自信的微笑，心里却在打鼓。

　　“此话怎讲？”庞克雷侯爵不自觉地向前凑了凑。

　　“完全的民主是没办法实现的吧，特别是像现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西克斯眼见侯爵似乎上钩了，心慢慢沉了下去。

　　侯爵不语，只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西克斯。

　　“邻国都对我国虎视眈眈，甚至已经对我国发动了侵略。国内主张战斗的民声高涨，议会却犹豫不决。在这样的环境下谈论民主是不现实的，因为人民想要看到的是确实的胜利。这种胜利单靠民主是没有办法实现的。”西克斯完全镇静下来了，侃侃而谈。

　　“那要采取怎样的行动呢？”庞克雷侯爵反问。

　　“这个，侯爵大人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西克斯不动声色地回答。

　　庞克雷侯爵知道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再追问。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茶准备好了。”格丽西亚说着，打开了门，走了进来。爱莎拿着茶盘跟在后面。

　　“在聊什么呢，爸爸？”格丽西亚看到庞克雷侯爵似乎若有所思，不禁问道。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侯爵回答。

　　“是这样啊。”格丽西亚也不想多问。

　　于是，两主一客愉快地度过了下午茶时光。期间，侯爵也再没有问起任何关于政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