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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寒 ...
虞夏没能感慨太久,第二天,黎生就要她和谢清池一块儿出任务去了。
任务的确是有,但是也不一定非要两个人一块儿去才能完成,说到底,黎生有意给他们制造更多的独处机会,谢清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承他这个情。
虞夏昨儿做了噩梦,醒来又想起他俩之间暧昧至极的一个吻,今天看谢清池的眼神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干脆摆出一副高傲模样,气哄哄不去看他。
从怀里拿出面纱戴上,谢清池在云头侧身看着她从容不迫的动作,想到自从前世初遇和这回重逢,他其实再没看过她戴面纱,一时竟生出了几分新鲜刺激。
看着虞夏的那双眼渐渐眯起,片刻,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听自家小师弟悠悠夸赞道,“美人轻纱覆面,倒有种犹抱琵琶的欲拒还迎。”
虞夏气得直翻白眼,在面纱下也顾不得维持女神的尊贵气度,“我这是懒得看到你才遮了面!你能不能收一收你的禽/兽心思,别总直勾勾盯着我看?!”
谢清池挑眉,不解道,“不想看到我为何不遮住眼睛,反倒遮住……”
他自顾自“噢”了一声,好似很懂,趁虞夏云里雾里的时候撩开她面纱,在她红唇上蜻蜓点水掠过一吻,然后那双眼含着笑,明知故问道,“难道,师姐是不想我这样?”
虞夏气结地捂紧面纱,半晌,到底气不过,板起脸来教训他道,“师弟,你怕是情窦初开还不懂,师姐好心教教你,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谈感情,是要势均力敌,要博弈的你懂吗?你这样一股脑儿地热烈对姑娘,姑娘是不会在意的!”
他没说话,虞夏以为他是深以为然听进去了,又接着道,“姑娘喜欢什么样儿的啊?喜欢那种吊着她们的,欲擒故纵的,花样儿多的小郎君!你天天一双眼睛粘在我身上,摆明了很喜欢我,这有什么意思?”
说完回味了一下,痛心疾首看着他道,“我还是喜欢你第一天的模样,楚楚可怜,不经撩拨……哪像现在!”
他沉默一瞬,只问她,“这就是你在情爱里游刃有余的诀窍?”
虞夏只当他被她的手段所折服,颇为骄傲地点了点头。
谁料小师弟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骂了句,“胡扯。”
“我一心一意对一个人好,毫无保留,不掺任何小心思,照样能好出花儿来。到头来,跟那些拿你当傻子哄着你玩儿的手段一对比,你就知道什么更让人难舍了。”
虞夏的撩男秘诀被他贬损得一文不值,一时梗着脖子就要回嘴,谢清池只轻飘飘看她一眼,勾起唇角问她,“不信?”
虞夏瞪大了眼睛没说话,他自顾自掸了掸衣袖,“不信明天你自个儿洗碗罢。”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时不明白怎么能有人这么无耻拿这事儿拿捏人。她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那双眼睛里的气焰在他理直气壮的注视下到底一寸寸灭了下去。
虞夏直觉得她在流/氓界确实遇到了对手,怄得转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了。
***
到了人间,依着黎生的嘱咐来到一处宅院前头,虞夏顿时便听见了里头的悲戚哭声,一时两人都默契地敛了神色。
她与他化去身形潜入内院,榻上是故去的妻子,床榻一旁,是几乎哭到昏厥,却还死死握着亡妻的手不断试图搓热的丈夫。
她看见那妻子的魂魄就跪在他身边,陪着他一道哭泣,却再也不能被他听见。
她的手一次次穿过爱人的身体,就跟他不肯放弃呼唤她一样,也一直不肯放弃试图让他感知到自己。
可是如何能呢?
这一别,已是天人永隔,阴阳两界了。
虞夏看着心里难受,偷偷去瞧谢清池,却见他似乎面色更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对夫妻。
片刻,他垂下眼眸。
只这么个小小的动作,在她眼里不知为何,看出了许多情绪……似是委屈,无奈,还有伤痛。
她虽然不记得从前,但推己及人,还是能明白个大概,可是没有记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小师弟,只得上前开口打断那亡故的妇人道,“本君是沧澜神使,听闻你在此处苦求多时不肯入轮回,所求为何,可与我二人细说。”
听她这一句,他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在心里自嘲一笑,便也放下了执念。如今虞夏和他已是沧澜的神使,前世的那些苦痛都已经过去,他也没有必要再沦陷回忆。
什么都比不上好好的如今,既然他与她还有今日,他便怎么也要尽力护着他们的今日。
他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提着燃魂灯上前与她并肩而立。
那妇人惊讶转过头,看见他二人身形,再转头看自家郎君,见他确实完全听不见虞夏的言语,一心一意还握着她肉身双手揉搓,这么一来,她才确信自个儿是彻底死了。
终于承认了这一点,妇人悲从中来,直哭到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虞夏无奈看谢清池一眼,他心里也明白,生死大恸,纠缠起来没个完,没有哪一个人亡故后,能甘愿离开故土人间的。
他轻咳一声,只得开口引导着她答话,“你所求之事,可是与你的郎君有关?”
妇人哭着点点头,虞夏心里戚戚然,“可是求我们保他平安?”
妇人摇头,费了好大力气顺了气儿,抽抽噎噎道,“我家中有个小儿子,两年前跟我们走失了,再没回来过。我们俩子嗣艰难……若不是惦念着小儿子太过伤怀,我也不至于这么早撇下他走……”
虞夏听明白了,点点头猜测道,“如今你不能再陪伴你郎君,想要我们找回你的儿子?”
妇人点头,弯下腰不住给他们磕头,虞夏上前一步虚虚扶起她,想了想颔首道,“你的愿望,我们可以替你达成。但是你可知道,你要付出的代价是魂魄祭献燃魂灯,永生永世魂飞魄散?”
永生永世魂飞魄散,谢清池听她说出这句话,心里还是后怕。
当初若是黎生未曾动恻隐之心,他与她,的确也再无相见了。
眼前妇人转头,留恋地伸出手去想要拥抱自己的郎君,却又只是徒然,她垂下头,无声哭了半晌,方对着虞夏点点头。
谢清池看她面有不忍,便径自将燃魂灯放下点燃,火苗贪婪欢快地摇曳一刹,妇人缓缓闭上了眼,口中只哭道,“求神使说到做到,务必将我儿送回来,陪我官人过完后半辈子……”
虞夏点头,轻声郑重应她,“自然,你放心。”
下一秒,妇人的魂魄颜色越来越弱,灯芯火苗窜起高一尺高,吸着妇人的魂魄尽数入了灯。
灯芯的金色火苗发出哔剥一声响,再烧了片刻,方彻底灭了下去。
榻前哭泣的男子似是也有感应,扑在她肉身上长长哀嚎了一声,便彻底晕了过去。
虞夏看着这一幕极轻地叹了声,谢清池将燃魂灯收好,站在她身侧看她,“咱们走吧。”
虞夏被他拉着,几步一回头地走出了这座平平无奇的宅院。
这些年生老病死她看得不少,可每回瞧见,难免还是唏嘘——各人有各人的悲欢。
她虽不能对每个人感同身受,却深深明白,这世上,情爱和恨意,都大抵是相同的。
只可惜,人间处处是离分。
谢清池看她闷闷不乐,垂眸安慰道,“等回去就把她的心愿告诉师父,让师父去天庭找司命查出她儿子的下落,再把孩子送回来。这事儿本就是属于他家飞来横祸,不算我们干预凡事。”
虞夏当然也清楚他说得对,点了点头,从鼻尖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得柔软,还带点哭腔,听得他心软成一片,刚想伸手揉揉她发顶,可下一秒,她却又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景色,忽地道,“哎呀,这就离知州公子家不远了。我上回说好了再去他家拿两壶好酒的,刚好过去走一趟!”
谢清池蹙起眉,方才的那柔情蜜意的气氛荡然无存,他刚要出言拒绝,虞夏却已经一甩袖子,化了身形走远了。
他一点辙儿没有,只得跟在她后头到了知州府。
虞夏眼光向来好,这知州公子确实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一颦一笑间颇有些清风朗月的意味,倒和当年的谢清池有几分相似。
他打量着这小郎君,心里不知是要夸虞夏爱好专一,还是气她处处留情。
想着想着,一张俊脸便冷了下来,他这么个人站在虞夏旁边,知州公子想忽略也不能,男人之间充满敌意的目光一对,这小公子还算有些城府,只笑着问虞夏,“这位是?”
虞夏机灵地打了个哈哈,只介绍道,“谢清池,字怀翊,公子叫一声‘谢公子’便是。”
两人再都没说话,知州公子从府里拿了酒递给虞夏,还待要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坐下叙话,谢清池在一旁忽地看了眼天色,柔声问她,“今日回去,我们买些虾做罢?”
知州公子一听这话,脸色就僵了一僵,眼睛在虞夏和谢清池之间打量着没说话,他越看越悠然自得,又接着道,“你想如何吃?爆炒?还是煮了蘸料吃?”
虞夏脸色也有些僵住,这话虽半个亲昵的字眼儿都没有,却听起来处处都是亲昵。
她飞速回身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了句“都行”,谢清池好看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又体贴地垂眸问她,“你不喜欢寒凉腥气,买些姜给你去去腥味儿罢?”
她要说的话登时全卡在嗓子里,面上的笑几乎都要维持不下去了,知州公子轻咳一声,彻底明白了过来。
“既然这天色已晚,我也不好留二位了,下回得空,再请虞姑娘登门一叙罢。”
虞夏听闻逐客令,尴尬地赔了笑,只得道,“是,还请公子留步。”
身旁的人终于满意起来,眼里露出几分真心笑意,看着虞夏气鼓鼓地转身出了知州府,还颇有风度地在后头对着知州公子挑眉一揖,才大步追着虞夏离去。
虞夏气得狠了,刚出知州府便腾了云,他在后头悠悠跟上来,笑着追着她闪躲的眼睛去逗她,“师姐为何生气?”
虞夏转头狠狠剜他一眼,不讲话。
“因为我毁了师姐与美男一同用晚膳的好事儿?”
他笑着看她,眼波流转间似蕴着星辰,只道,“我搅了一桩好事儿,却能赔师姐一桩。某比那知州公子怕是还要俊朗些,愿陪着师姐用晚膳。”
虞夏被气笑了,刚要骂他“不要脸”,初暗下来的天幕上却有一道诡异红光划过,眼瞧着一个重物就这么从天而降,落向他们这处。
二人所立是一座山头,那红光落得极快,虞夏怔愣之间想捏诀躲避,却终究眼瞧着是来不及了。
情急之时,谢清池却再度上前一步将她拉在怀里,预备拿身子替她挡过这一劫。
她在他怀里,蓦地想起方才那对生离死别的夫妻,这一次攥着他衣袖抬起头,在电光火石间憋红了眼睛,朝他大吼道,“你闪开!”
他还能有心思冲她笑,看着气急败坏的虞夏打趣,“怎么,师姐担心我?既如此,说好了,不生我的气了罢?”
虞夏几乎要急哭了,死死拉着他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下一秒,他看她的神色难得认真了些,那双眼睛专注得只有她一个,他声音放得低且柔,与她道,“夏夏,上一回,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再来一次,哪怕是灭顶之灾,我也一定护着你周全。”
她听他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眼见谢清池身后红光大盛,瞪大了双眼死死拉着他不肯撒手。
她拼了命摇头,看见他唇边浅淡笑意,所有有关“失去”的字眼都在她心里疯狂蹦了出来,一颗心忽然慌到了极点——
“我再也不跟其他人喝酒吃饭了,你别——”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雷霆之势逼近,他缓缓闭上眼,虞夏拼了命挣扎着要扑到他身后去,却眼睁睁看着那红光前头飞来一道金白色的气罩,将他们二人护在了身后。
她大口喘着气,拉他的衣袖,一齐转首去看身后那束被挡在一步开外的红光,竟是一个入了魔的修行之人。
虞夏鼻子灵,离得近了,便感觉出那通体火红的男人身上,有着丝丝点点的仙气。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眼前的人一身通红,那双眼睛畏畏缩缩地盯着他们身前的金白色仙罩,分明是入了魔惧怕仙气的模样,如何身上会有仙气?
没等她想明白,身旁金光大作,虞夏和谢清池眼见着在月下山头,一名男子白衣飘扬,缓缓落在了高处。
虞夏虽没见过,但好歹听天界不少人提起过,这位面庞之俊朗,仙气之鼎盛,气度之不凡——想必就是天君次子,如今执掌天界诸事的神君寒奚。
一拉谢清池的袖子,二人登时便跪下行礼,恭敬道,“沧澜神使虞夏、谢清池,见过寒奚神君。”
月下衣袂飘扬的神君沉默片刻,那张俊脸虽柔和,周身却带着上位者不可直视的君威,他虚虚一抬手,对着他们和蔼开口道,“本君下界捉拿天妖,不想竟遇上沧澜的后辈。”
虞夏早听闻这位天君庶子脾气可亲,和他那出身正统处处高人一等的大哥臣之不同,所言所行必让人如沐春风,今日一会,果然觉得名不虚传。
刚想和这位温和的掌事者说上两句,寒奚却问了个他俩完全不知如何回答,且立刻马上便想入非非的问题——
“你二人日日在沧澜可有听闻,女君弗离……何时出关?”
想起自家在沧澜江畔日日苦守的师父,虞夏表面上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眼睛看着自个儿的鞋尖,内心却波澜四起,直倒抽了一口冷气,默默地呐喊着感慨——
上一辈的爱恨情仇,果真如传闻所说,错综复杂,精彩非凡啊!
弗离: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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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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