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69、第六十九章 餐桌上的谈话

　　在国王和王后之后，大臣、贵妇以及女官侍从们都纷纷下了车，跟随着两位陛下走进了客栈。

　　客栈里，已经准备好了食物，正中的那张大圆桌，自然是属于国王的。

　　斐迪南公爵、拉莫上校和少数几位贵族受到国王的邀请，和两位陛下一起用餐。他们站在一旁，等国王和王后坐好了，才纷纷入了席。

　　用餐很安静，在国王没有开口说话之前，没有人能出声，大家埋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气氛除了有些凝重，倒还一切正常，毕竟大家都清楚，国王不常在用餐时说话，也就对这种安静习以为常了。

　　最先发现公爵不对劲的是拉莫。公爵坐在国王的左手边，除了面前的一碗汤，他没有碰其他的食物，他只是将勺子伸入碗中，舀起一勺汤，再送入嘴中。他就这么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好像对其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拉莫上午还见过公爵，他知道那时候的公爵有多快乐，脸庞被爱的光晕照亮，眼睛里都是笑意。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公爵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这太不寻常了。原本拉莫以为是因为受命随行前往天鹅堡，公爵不得不离开菲奥娜小姐，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公爵的情况恐怕比他想的还要糟糕，是因为菲奥娜小姐吗？公爵不是去找她了吗？出什么事了？

　　拉莫低下头，暗暗想着要怎样找个机会单独问问公爵，不料，国王竟突然开口了，而且问话的对象竟是他自己。

　　“拉莫上校，我们很高兴在泽兰见到您。”王室成员往往用第一人称复数来称呼自己，这并不意味着他代表了几个人，而只是一种地位和权力的强调。

　　“谢谢，陛下，我也同样感到高兴。”拉莫说这话时，面朝国王，含笑的目光却围桌绕了一圈，仿佛让他“感到高兴”的并不仅是国王，还有圆桌旁的每一个人。于是大家都向他点头回礼，只有公爵，依旧低头喝着汤，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发生的事。

　　拉莫放下刀叉，他越来越担心公爵了，公爵的情况很不正常。

　　“您是个忠诚的人，我们很欣赏。”国王向拉莫举起酒杯，好几个贵族也跟着举起了酒杯，就连王后也望着拉莫微笑。

　　拉莫忙拿起自己的酒杯，向国王、王后及贵族们致谢，大家仰头喝下一口酒。杯子里是上好的红酒，是内侍从夏宫带来的，王室成员出行，是不会喝这种路边客栈里的酒的。

　　国王没有再说话，但只是这两句话，已经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拉莫的身上，安蒂老侯爵首先开了口，他是最有理由向拉莫上校致敬的人，今天早上，拉莫帮他解决了一个让他头疼了许久的难题：“上校，很高兴看到您穿上了这身制服，请您相信，我非常感激您，当然还有公爵。”老侯爵说着，向公爵看了一眼，拉莫不觉心头一紧，唯恐老侯爵察觉公爵的异常，没想到公爵竟有了反应，他微微点了点头，尽管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冷淡，但老侯爵显然已经满意了。拉莫松了口气，公爵已几乎成为本能的掩饰让拉莫叹服，但也让他感到一阵悲哀，连感情都不能外露，而发泄更是奢望的人，承受的压力该有多大……

　　“您太客气了，侯爵。”拉莫礼貌地说着谦逊之词，但心思却已全不在这个上头。

　　“上校，离开您的部下，您一定很难过吧？希望我们能让您在夏宫感到快乐。”老侯爵善意地微笑着，他老了，岁月磨去了年轻时的戾气，满脸的褶皱让他显得很亲切。

　　拉莫笑了笑，还未及回答，忽然听到国王冷冷地开了口：“上校，听说您的部下有一个叫做齐埃尔的人，是吗？您知道他来是自哪里？”

　　国王突然发问，拉莫不由得微微一惊，他不能不想到刚才在路上，国王为了康斯坦大公大发雷霆的事。尽管他并不知道那件事的缘由，但此刻，他却有一种预感，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齐埃尔和拉莫一样，都是来自马伊河流域，如果回答没有能让国王满意，不仅齐埃尔会获罪，拉莫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我不知道，陛下。”拉莫刚说完了这话，国王就向他瞪起了眼睛，这是发怒的前兆，但拉莫却仍是那样不慌不忙地继续道，“陛下，在军队，每一个人都不问出身、不问信仰、不问种族，生死与共的意义，只需知道，当你在危难时，身旁的人会掩护你、帮助你就足够了。”

　　餐桌上有好一阵没有声音，就连公爵也抬起了眼睛，安蒂老侯爵则暗暗地点了点头。

　　“陛下，拉莫上校是由迪德罗元帅指派，任骑兵团长的。”一直沉默的公爵终于开了口，他知道国王问话的深意，尽管满腹心事，公爵还是不禁为他的朋友担起心来。如果齐埃尔是康斯坦大公的人，国王毫无疑问地会怀疑拉莫。公爵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告诉国王，拉莫和齐埃尔不是一同入伍的，齐埃尔虽是拉莫的副官，却是由迪德罗元帅指派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亲密。

　　拉莫看了看公爵，虽然他并不像公爵那样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敏锐如他，已经开始猜到国王突然问话的用意了。

　　国王没有说话，脸上仍旧很冷淡，看不出喜怒，他仍用那种冷冰冰的口吻问道：“上校，那么请告诉我，您的家乡在哪里？”

　　桌上的几位贵族神色都是一紧，已有人暗暗为拉莫感到惋惜了。拉莫刚才的回答很好，国王好战，一直很欣赏战场上共进退的情谊，拉莫的话本该是能得到国王的赞赏的，却没有想到，国王竟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拉莫刚说了“不问出身”，国王就这样问，似乎是在提醒拉莫他现在不是在军队，在夏宫，只有国王才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这个问题，是拉莫无法拒绝回答的，他刚要说话，忽然王后微笑着开了口：“拉莫……陛下，您忘了，在亨利一世时代，不是有一位拉莫伯爵吗？我还记得拉莫家族的领地就在可瓦里。”

　　可瓦里，这是一个远大于拉莫的家乡马库的城镇，其实就在马库边上，但因为可瓦里幅员辽阔，在人们的印象中，并没有把它归为马伊河流域，在夏宫提起，也不会有人把它和马勒、康斯坦大公联系在一起。

　　拉莫知道王后的用意，现在提及马库、马伊河实在太危险了。王后说到的那位拉莫伯爵，的确是拉莫的远祖，当时那位拉莫伯爵的领地也确实是在可瓦里，只是现在那块领地早已经荒废了，拉莫这个家族也衰亡了，如果不是遇到那个人，恐怕他现在也就和一般的农夫一样吧。

　　拉莫向王后微微点头，动作很小，但他知道，王后看懂了他的感谢。拉莫的确感谢王后，维多利亚王后不动声色地将拉莫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国王的问话，拉莫是不能说谎的，但王后这句话却并非谎言，又间接地回答了国王的问题，而拉莫要做的只是不加否认就可以了，事实上，他也没有需要否认的地方，因为，正如王后所说，拉莫家族的领地的确在可瓦里，只是，是“曾经”。

　　餐桌上的谈话恢复了平静，国王没有再追问拉莫的家乡，国王已经开过口，贵族们便也不再缄口，开始了一些简短的谈话，有人向拉莫问起军队，也问起在逃的法鲁上校，夏宫还不知道俄国人的事，只知道法鲁上校背叛国王，战败后逃逸。拉莫向公爵看了一眼，暂时不把俄国人卷入的事报告国王，拉莫和公爵意见一致，然而现在，俄国特使急急来访，似乎使得这件事变得更为复杂了。

　　用完了晚餐，内侍来请示国王，是就地休息一晚，还是继续赶路，这里离天鹅堡大约还有四五个小时的行程，如果连夜赶路，今晚应该能到达天鹅堡。

　　“休息半小时，启程。”国王显然不愿意在这样的小客栈过夜，命令很快传了下去，贵族们三三两两地散开休息去了。

　　一散席，拉莫就朝公爵走去，不料安蒂老侯爵拉住他，呵呵笑着和他说话。拉莫不能拒绝老侯爵的好意，等他好不容易抽出身来，他却找不到公爵了。

　　好在客栈并不大，拉莫决定先找找一楼的包间。

　　一个内侍端着几杯白兰地从拉莫身旁走过，用目光询问了一下他是否需要，拉莫想了想，拿了一杯白兰地，却没有喝，只是端在手里，向大厅周边的几间包间走去。

　　包间里都有人，还没走近就听到人们的高声谈笑。公爵不会在这些包间里，拉莫转身走开。

　　在客栈的楼梯后，有一个低矮阴暗的隔间，是堆放杂物用的。国王带着这么一大队人来到这里后，恐怕这间隔间是整个客栈唯一安静的地方，因为没有一个贵族愿意走进这里，但拉莫远远地看了看，便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了。

　　“公爵。”拉莫推开门，隔间里很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果然，公爵在里面。

　　隔间里几乎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公爵就靠墙站着，上身压得很低，好像没有一点力气。因为拉莫走进隔间，外面的光线从打开的门里透了进来，公爵慢慢地抬起手，挡在面前，好像这一点光线也刺痛了他。

　　拉莫关上门，隔间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拉莫叹了口气，走向公爵，借着微弱的光线，把手里的白兰地递给公爵：“公爵，喝下吧，你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