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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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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城外,国王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向天鹅堡缓缓行进,国王和王后乘坐的马车排在车队的首位,斐迪南公爵和拉莫上校骑着马,一左一右地伴着国王的马车。
首相的马车就跟在国王的马车后,但公爵却没有坐车,因为国王要求他骑马相随,国王似乎有事要和首相商议。
拉莫换上了新的王子卫队队官的制服,刚才他已经由公爵亲自引荐给了国王和王后两位陛下,第一次见到国王,拉莫却没有一般人常有的恐慌,他镇定自若,温雅有礼地回答国王的问话。拉莫是这样一个人,在战场上,他是一名军人,在宫廷,他就是风度优雅的贵族,这一点,连公爵都自叹不如。
国王看上去很满意,让拉莫随车而行,国王这边是公爵,拉莫则伴在王后的边上。
自从二十年前康斯坦大公被贬黜后,王后的脸上就几乎看不到笑容了,公众场合也很少能见到王后,她深居简出,过起了几乎类同于隐居的生活。但是今天,王后看上去却很高兴,她甚至主动和拉莫上校说话,至少已经有十年,她没有主动和别人说过一句话了。
“上校,您的家乡是在哪里?”王后靠在车座上,微微侧头,使得自己能从车窗看到骑马跟在车旁的拉莫上校。
拉莫拉着马缰,马的步伐配合着马车的速度,回答王后问话的时候,他略俯下身,透过车窗看着王后:“陛下,我的家乡在马库。”
“马库?”王后微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里却像是有种不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在马伊河边上吧?”
拉莫含笑点了点头:“没想到陛下这么了解佐亚的国土。”马库是个很小的地方,佐亚大多数的地图都没有标明,王后竟然知道,拉莫不觉有些意外。
“不……不是因为那个……马伊河……”王后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的头向后靠在了车座上,拉莫从车窗便看不见了。拉莫低着头,不再望向马车,王后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藏得很深的忧伤,如果王后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也无意窥探。
“我知道那里,是因为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我。”王后没有再侧过头,只有她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说马伊河是那一带的母亲河。”
拉莫笑了,王后的话好像让他的心也飞回了家乡:“不错,马勒、马库都有赖于马伊河的灌溉。”
“马勒……”王后的唇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但声音低得连王后自己都听不清。
与此同时,国王和公爵正在进行着另外一场谈话。
公爵的脸色不太好,他好像很累,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但国王不管这些,国王想要知道的事,公爵必须回答。
“公爵,请把昨天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国王闭着眼睛,靠在软垫上,有一个轻薄的纱罩支在国王身旁,以防冬日的太阳晃着国王的眼睛。
“是,陛下。”公爵不引人注意地轻叹了口气,把他和菲奥娜小姐在边境军队见到卡玛、马里奥等人的事告诉国王,他说到他们的口音,还说到邦布酒。
“邦布酒是什么?”国王问道。
公爵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忘了把警察署长的调查告诉国王,公爵的报告从来都是条理分明,出现这样的遗漏这还是第一次。当公爵不得不提起“菲奥娜”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思绪乱了,他只是在机械地回答国王的问话,几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邦布酒是马勒地区的特产,据说马伊河的河水很适合制酒。”公爵回答国王,平板的声调掩饰了公爵内心的痛苦。
“是的是的!我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国王一伸手,打翻了一旁的纱罩,似乎听到马勒,国王便很容易失去理智。就连在马车另一侧的王后和拉莫,也不禁朝这边看了。
公爵没有作声,国王暴怒的时候,通常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但是,不过是几个来自马勒的人罢了,这不能说明康斯坦有胆子做什么!”在王后的面前,国王毫不忌讳地提起了“康斯坦”这个名字,王后的脸一下子白了。二十年前,王后和康斯坦大公的情事已因为国王大张旗鼓的贬黜和搜捕追杀而成了夏宫公开的秘密,当着王后的面提起康斯坦大公的名字,无疑是对她的一种羞辱。但此刻,王后苍白的脸色却似乎并不是因为愤怒,那双依然美丽的眼睛里漫起了一层雾气,沾湿的眼睫微微颤动,显得那样忧伤。
拉莫没有听清公爵说的话,但他也一样听到了国王大声地提起康斯坦大公,持缰的手猛地攒紧。他深吸了口气,手又松开了。
公爵看懂了王后眼中的恳求,可是,他却不能不回答:“陛下,他们的配合很默契,应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而且,他们有首领。”公爵想起了齐埃尔,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正确,他曾和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卡玛还救过他,可现在,公爵却向国王说了他们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康斯坦的人已经混入了我的军队?!马勒的消息怎么说?这个月的报告已经送到了吧!”国王的口气很不好,王后的身体开始发抖了。
康斯坦大公被流放到马勒后,警察署长专门派了人去监视大公的行动,每个月都会送回报告,但是,半年前,每月的例行报告取消了。
“陛下,警察署长已经派人前往马勒了。”公爵没有提例行报告取消的事,这样回答国王。
国王皱起了眉:“我问的是月报!月报!这个月的月报到底说了什么?!”
国王再次问起例行报告,公爵不得不回答道:“陛下,康斯坦大公二十年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每月的例行报告已经在五月二十四日的时候改为年报了。”
“什么?!改为年报?!谁下的命令?嗯?!对康斯坦的监视怎么能放松呢?!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国王暴跳如雷,说话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跟在马车另一边的拉莫担心地看了看王后,她的脸色灰白,看上去像是要晕厥了一般。
公爵没有回答,这件事原本是国王亲自下的命令,但国王显然是完全不记得了。
“怎么不说话,斐迪南?是你吗?是你下的命令!”国王越来越愤怒,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陛下……”在盛怒的国王面前,除了这两个字,公爵无话可说。
“告诉警察署长那个笨蛋,派最好的人,用最好的马,我给他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要马勒的报告!”国王低声咆哮。
“是,陛下。”从泽兰到马勒,单程就要走十多天,不算调查的时间,一个月恐怕打个来回都不够,但是公爵仍然回答了“是”,他的样子沉稳镇定,就连拉莫都以为公爵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拉莫和国王一样想错了,公爵的心里一片空白,一双乌黑的眼睛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他只是机械地作答,而事实上,这个时候,公爵除了回答“是”也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国王余怒未消,一回身又看见王后惨白的脸,他竟笑了,公爵和拉莫都听到他用一种嘲弄的口气对王后说:“夫人,您看,我们共同的朋友康斯坦,好像不甘于寂寞呢!”
王后侧过身,低下头,躲开国王的目光,但国王却不肯就这样放过她:“夫人,我知道您还想着他,康斯坦就有这么大的魅力,让您二十年还忘不了他!”
王后一直没有说话,只有拉莫看到了她脸上滑过的一滴清泪。
天色晚了,整个车队停了下来,内侍走过来请国王和王后两位陛下用点晚餐,稍事休息,再继续赶路。刚发生了康斯坦的事,国王和王后的脸上都不好看,两人也不说话,国王甚至没有等王后,内侍一拉开门,他就跳下车,管自先走了。
王后坐在车里,她的女官还在后面的马车上没有过来,王后好像叹了口气,伸手扶着马车壁,打算自己走下马车。没想到,这时,有一双手伸向了她。王后看到那双手,不觉有些意外,她已经习惯了被忽视、被冷落,这样突如其来的关怀反倒让她有些惊讶。王后抬起头,看到了拉莫温和地微笑着的脸。
“谢谢,上校。”王后回以一笑,将手伸给上校,轻声道谢。
然而,两人都没有看到的是,国王并没有走入充当王室临时休憩所的客栈,他正站在客栈门外,冷眼看着拉莫搀扶王后下车,眼睛里有一种格外冷酷的东西,让人禁不住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