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驺虞·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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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九时到现在还无法直观的感受这个世界到底有多脆弱。
要知道，有的时候所处的位置有太大的差距，就会难以想象。
就比如，有钱人无法想象一个人穷能够穷到什么地步，而贫穷到吃不饱饭的人无法想象皇帝过什么样的生活。
知道和理解有所差距。
而这个世界之中人们对于“世界糟糕”的理解和黎九时的明显有所出入。
黎九时打开画境的时候有些担心。
毕竟有些东西完全按碎裂的时候，就是因为最开始已经有了细小的裂痕而没有注意。
好在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讲真，黎九时是做好准备的：假如他打开画境后导致整个世界突然崩坏，他应该跟龙赞怎么解释。
——他准备解释说两人运气太差，遇上这种不可控制的天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在这一次所做的事情还算顺利。
画境打开其中是一片空荡，唯一的建筑是清浅留下的一栋小房子，里面是书房的不住。
——不过还好有床有榻。
啧。
龙赞虽然在关于清浅过去的故事里睡掉大半篇幅，但好歹听过删减版。
画境之中的布置他结合当时清浅的表现，不难就能猜出个大概。他先是选了书桌坐下，眼睛一转，觉得这个场面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代入感十足：哆啦A梦能够帮助废材大雄以儿童难度完成各种大冒险，黎九时能够帮助龙赞完成大冒险。
交换等式，龙赞觉得当下的自己等于废材。
如此认知之下，他没有任何想要出头的念头。
入职手册上的内容翻过无数遍之后让他向黎九时问道：“张冰，你了解这些东西吗？”
“比如？”
比如的好。
世界上最难得事情无异于当老师。
在没有得到系统的教育前教导。
一则根本就不知道需要教导的东西从什么地方开始说，二则，说的时候又有什么地方需要提醒对方注意。
黎九时并没有意思到这一点，他自信满满，只要是龙赞提出来的，他都知道答案。
龙赞当时就知道是什么眼下是个什么请客。
新人入职，前辈表示什么都知道，但是一时想不起来要交代哪些细节，只能遇到了再说。
他门清。
“比如说这个地方有什么规矩？有什么特点？在这种看起来就很穷的地方住是有什么特别原因？”龙赞一股脑抛出一堆猜想，“还是说生存环境就是如此？”
“生灵的本能自然都是驱使他们找到容易活下去的环境，就算在恶劣环境下生存也一定是和‘离开这里’做过比较之后做出的方案。”
龙赞没想到黎九时一开口给他说的是《生物进化选择的原因》这种类似课题的东西。
他有点不知所措：毕竟生物进化的选择方向到底是出于什么，只有神知道。
——不过巧了，这一点黎九时还真知道，只是你不知道他知道。
黎九时话题打开之后似乎连思路都开阔许多，继续说道：“妖世生灵大多是会追逐灵力选择生存的地点。通州郡现在看起来有些糟糕。”
先是规则脆弱，稍微调动一点力量就才承受不住分分钟裂开给他看的世界规则，再是就是作为整个世界总体能力循环的灵力只见消失不见再生。
就算想要先做些简单的修补都觉得无从下手。
“说起来，老板你这样的实力在妖世长期工作有些困难。”黎九时顿住已经到嘴边的话，转好几圈最后变成：“温泉山庄有存一些适合人类修道的功法，这次结束你可以去瞧瞧。”
黎九时原本想直接抽一部分灵力给对方，再教他一些运用方式。
但是目光扫过明晃晃的裂痕让他犹豫一瞬咽下去这部分内容，“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问题，不过还是要以防万一。”
提供后勤保障和自保能力。
龙赞觉得黎九时果然和哆啦A梦有许多共同点。
“我记得了。”龙赞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还有就是，驺虞的事情要怎么办？”
黎九时反问：“你没有预想？”
按照手册上教的方式，龙赞凭空拿出契约来，大约初看一遍，找到约定的内容重点：“帮助驺虞一族脱离困境。”
这个范围可真的是太大了。
欲求总是无法被满足的，那么困境就会一个接一个出现。
龙赞不确定上一个店长是出于什么目的接下契约。
思绪绕出十万八千里的龙赞被黎九时问到后略微琢磨一下，脑子里团出现许多预想方案，却不想一个都来不及说，黎九时就不按常理地接了一句：“那就先睡觉，明天和驺虞见面再说。”
“就这样了？”龙赞有些讶异。
黎九时很肯定的重复：“就这样。”
再无法提出别的条件，龙赞最终耸了耸肩表示同意，再在之后出于礼貌的选择了书房里的较小的那张床榻后，向黎九时道一声“晚安”躺上床准备酝酿睡意。
结果脑袋一沾枕头，当场昏迷。
“……”
黎九时脑子里空白了几秒。
就像今天决定要写一万字的作者，打开电脑，设定好字数，确定软件，背景音乐都调整好了音量。
脑子里装着细纲，很确定后续发展，却写不出来第一行开头的内容。
百分之百确定龙赞不会有任何意外苏醒，黎九时依旧确定一样盯他了半天，最后叹息着挪开视线。
——就算摸鱼再久，时间到了事情还是要做完的。
被障眼法遮掩的裂口漏出来，黎九时伸手按了按裂口，明显感觉到顺着这样的缺口缓慢却均匀渗出的灵力。
整个世界的灵力不会自己产生，只会不断的被吸收，转换，和再次重复出现。
灵力作为基础运行这个世界的能量，原本应该不断循环足够使用。
结果现在却是十不存一，回收利用都困难。
装满水的鱼缸现在只剩下底下一层水，而且鱼缸还有看不到的裂痕——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直接换个缸子，重新加水。
但是苏错给他的契约却在说：不行，就保持现状维修——困难到什么地步一目了然。
真想顺手把整个世界砸咯。
黎九时捏着拳头认了半天压下这个念头——不光因为答应了条件，还因为自己已经进入世界之中。
整个世界承受不住黎九时的力量，所以他的一些行为可能会引得世界加快崩溃，但是即便如此，他想要动用可以直接毁灭世界的力量也是有些力不从心。
果然还是要先修好再毁灭吗？
耐着性子控制住灵力，整理修正裂口附近的规则，打补丁一样的将裂口堵上后，黎九时大概掌握了自己能够释放出怎样程度的力量后，离开了画境。
画境之外，一片荒芜。
妖世和人间界不同。
处于人间界的对面，拥有比人间界充沛的灵力，没有明显的一年四季，没有极端天气气候，本就是给妖族精变的世界，从任何方面来看都像是特意的，是个基本上每一处土地都适合生存的地方。
这是因为妖怪悟性天生比拥有道体的人类糟糕，需要更多的灵力帮助才能到达和人类相同的高度的。
也因此，中洲国的古代有一些人类修士意图寻找妖世进入的方式，并把此处误会为仙境。
说这些为了说明妖世和人间界相比，明明真的有问题，应该是人间界先灵力干涸才对，而不是现在这样妖世和人间界半斤八两。
相对来说略胜一筹。
通州郡的冻土意味着此次的土地不具有生命力。
灵力流失严重。
“不毛之地啊。”黎九时望了望地图上定点的位置，脚跟点点地面，再迈出一步，周围景色疯狂倒退。
——缩地成寸。
“……什么人！”
驺虞族夜里巡查的族人看着凭空出现的黎九时愣了几秒后，才猛然回过神来。
另外几个比出声的还要 慢上几分，他们还杵在原地没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在首先反映过来的族人开口后的几秒中像个旁观者一言不发。
待第一个开口的提醒道：“去通知队长。”
才猛然醒悟，小心地将黎九时包起来，围在其中。
“你是谁，突然来这里要做什么？！”
消息应当是传开来，亮光点亮了整个族地，喧闹声杂七杂八的混杂响起，黎九时没有说话。
仅仅是在哎一旁看着，估算着整个族群得到情况。
应该不能称之为族群了。
黎九时大略估算过这一片区域里驺虞的数量，昂了昂眉角。
这么仔细算下来不过百来个的数量，论起来也不过是比较大的家族罢了。
喧闹声一路向着黎九时所在的地方蔓延过来，围在黎九时周围的其他驺虞拿不准他这么放松的态度是什么情况，只能越发心慌。
“不知是哪位贵客前来访？”说话的声音随着散开的人群传过来，漏出声音的主人：是个看起来不算年轻的青年。
和大多保持着野兽特征的驺虞族人不太一样，他身上大部分的野兽特征基本没有，只是还有着长长的尾巴。
身后抚雪跟着步伐轻灵地跟在不远的位置，周围所有人都目光紧张地锁定黎九时。
场面有那么几分一触即发。
黎九时开口，“我是来找抚雪的。”直接点名，让原本站在较后位置的抚雪成为焦点。
不得不上前来几步，抚雪皱着眉头打量黎九时，光线明暗摇晃着让她辨认半天，才想起来，“是你？那不是我的错觉？”
“抚雪？”
“石拓叔叔。”她的情绪略有些许跳跃的兴奋，转向身后的领头人详细解释道：“我之前和你说的，我在温泉山庄差点丧命的时候，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救了。他摸了摸我的头，身上的伤就全好了。”
一边说着，当时神奇的情况在心里浮现，抚雪似乎还能够想起身上伤口一点点愈合消失的感觉。
不可思议，又让人觉得震撼。
石拓讶异侧目，对上抚雪认真笃定的眼神，加上刚刚提取出来的关键词“温泉山庄”，心里有了大概的计较。
抚雪回来之后就大概和他们说了在温泉山庄的遭遇，心里有个大概概念的同时，他们更多的是在想要如何让对方完成这个契约。
“你是温泉山庄的新继任者？”
“我不是。”
“温泉山庄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石拓是不信的，他有着自己的判断，是以说道：“继任者出现的时候，只有苏水水能够自由活动，并迎接继任者。如果你不是继任者，那你又是谁呢？”
温泉山庄每次关门再开张的间隙里，被激活的店员只有苏水水，也就是说，除了新的掌柜和苏水水，不会有别的人。
反过来推，那么黎九时是谁呢？
这个家伙倒是知道的清楚。
黎九时不接他的话茬，也不顺着话说，“这么看来你并不是非常了解。”
“……”石拓原本设计好的话被拦腰砍断大半说辞。
“温泉山庄正经开门营业不过十来次，两只手都能数过来的次数，哪里有什么‘历来如此’。”
黎九时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太过铿锵有力，让石拓和他谈的底气再次降低许多。
“温泉山庄许久没有开门了，当初上一个掌柜的如何答应你的，已经是上个掌柜的事情来了。”
黎九时略先前逼迫来了一步，让石拓的脸色变得难看紧绷起来。
“在明天之前，你们可以想想最想要完成的是什么——”黎九时慢慢声音带着渐渐逼迫而来的压迫感，“但是想要什么的时候，不要忘记：本质上这还是交易，你们想要得到什么，总要放弃些什么。”
石拓在这个时候似乎找到反驳的机会，“我们现在这样，还有什么不能够失去的吗？”
“这要问你们。”黎九时完全走了几步，偏头向抚雪问：“有没有休息的地方？”
很明显，现在的抚雪并不具备当时独自冲上温泉山庄时候的果决和干脆。
她忍不住将目光递给其他的长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飞快地应承了一声“有的跟我来”就快走两步，转身在前面带路。
较为在意的问题解决完了，黎九时注意力再次转到石拓身上，话题没有半点停顿的调回刚刚说到的地方，“一无所有的时候担心的东西和小有积蓄时候担心的东西必然是不一样的。我劝你仔细考量清楚——要知道，你没有的东西，会变成你眼下的重点。执念会蒙蔽你的眼睛。”
“……”石拓有些愤愤不平，但是他不敢直接怼回来。
这就是点亮恐惧之后的世界带来的好处。
恐惧是一样好东西，当初黎九时把它作为一种本能交给所有生灵恐惧的时候，就是希望他们能够为了活着多想想事情，多规避危险。
而不是知难而上，然后被撞得头破血流，随缘存活。
现在现象，黎九时都要忍不住称赞自己提前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毕竟和有所担忧的人谈条件，要比一往无前的莽夫轻松很多。
“我们现在就是需要一个未来。”石拓沉声道。
面前的院落看起来是整个驺虞族地之中最为气派的地方，院子里少有的生长着些许绿植。
这些东西在全是冻土的通州郡环境里显得很是难得。
“还是太广泛了。”
“什么意思？”
“没有饭吃的时候想要吃饱，吃饱了想要住的好一点，住的好一点，会想要稳定和安全，有了稳定和安全之后，就想要和更加厉害的族群来往，然后会想要自己的族群凌驾在其他之上。”
“……”
“永远都会有更好的，而这些都是未来。”
“我——”
“再仔细想想吧。”黎九时将他的话打断，石拓对上对方的目光，觉得自己被对方完全看透所有的想法。
“想想能付出什么，想想到底想要什么。”黎九时不紧不慢地又劝了他一句，“到明天早上，到时候你跟我们老板说了要求，就不能更改了。”
“……”
石拓感觉自己被对方说得犹豫动摇。
未知带来的不确定让他忍不住去考虑有可能会失去什么，这么多年来，大家的期待都不能让他当即坚定起来。
最终，石拓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会好好考虑。”
黎九时叮嘱一句：“一定要想清楚。”
……
随着石拓离开，周围隐隐约约的吵闹声都跟着消失不见。
黎九时推开房门对着空荡荡的床铺打了个响指，龙赞就被丢到床铺上。
弹动了两下，没有醒过来。
一切都准备了，黎九时自然放心的选了另外一张床睡过去。
一夜好眠。
微凉的夜晚随着渐渐消散的夜色消失不见。
冻土覆盖的野外基本只有一些零散的植物，高高挂在天上的启明星在天空迟迟亮起之后逐渐模糊不清。
龙赞感觉自己闭上眼睛过了很久，之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在蹦蹦床上颠来倒去找不到重心，一晚上都在努力站稳。
等他被甩到许多次之后，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站稳，却在一脚踩下去的时候，骤然踩空。
下落感拉着他的心脏一同下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底的恐惧让他猛然惊醒。
喉咙里压着含糊不清的惊叫猛然坐了起来：“啊！”
“哇啊！”
清醒过来，梦里的恐惧褪去，龙赞喘了两口气，顺着房间里另外的声音看过去，只见黎九时坐在旁边。
房间的布局看起来不像是住家，也不像是他记得自己睡前所在的书房。
不过黎九时在这里，他倒是踏实许多。
此时对方端着大约是早餐的吃食对龙赞晃了晃，“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女孩子啦。”
“……？？？”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驺虞·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