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那些人》唐君二

10、诚意是惊人的

　　林乙眯着眼睛，隔着太阳镜和手掌的阴影向天空望，他坚信，要不是眼花了，一定能把第二个太阳给找出来。热死人了。安苗还在一边惹人烦闷：“乐乐是妈妈开车送来的，童童爸爸开车来的，小璐……只有老师我们是徒步的，哈。哈。哈。哈。”“你现在不是在汽车里了吗！给我闭嘴！”总算是上车了。
　　周末安苗“受邀”去帮朋友的幼儿园搞宣传活动，林乙自然是要作为劳动力被拖出去的，更何况莫文又恰好没空。
　　下了校车，两人躲进校停车场某个墙角的阴影里吐气：总算是回来了。此时的俩人像极了两条淌着盐的咸鱼。缓过劲来的咸鱼们正打算向手中的果汁下口的时候，那孩子就出现了。
　　还真是吓了一大跳，那孩子诚挚又无畏的脸毫无征兆就出现了，两人原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还处于虚脱状态。
　　“安苗学姐，”那孩子说，“请跟我交往。”
　　“……”两条鱼因为干渴，张着嘴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你要不答应，我就立马在这棵树上撞死。”
　　“嘎？……”
　　那孩子原本镇定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还没等林乙他们看清楚是变红了还是变白了，就听 “咚”的一声，那孩子的脑门就已经攮到他本人指定的那棵小树上了，接着顺着那股反冲力倒到了一边，叮铃哐啷压倒了一长串自行车。
　　车堆里的孩子抽搐了两下，没动静……突然挣扎着爬起来了，林乙二人一个激灵，撒腿就跑。那个时候——又是那一瞬间的感觉，林乙觉得，似乎自己当年的那股凶猛的爆发力觉醒了。他趁着那股势头拼命跑，完全不打算减速。一直跑出了大门，跑过了两条街，又拐过了墙角，才终于停下喘口气。可惜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又生生给吓回去了——“安苗！你怎么可能跑这么快！啊……咳咳……”安苗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肚子，身子一趋一趋的吐着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嘎……，死……死了吗？……”
　　“又爬起来了……”
　　“喂……你回头看看，看追上来没。”
　　“你自己怎么不回头看！”
　　“……”
　　两人只是跑了，用半口气跑回了家，锁上门。
　　先热了一身汗，又出了一身冷汗，林乙觉得很无力，荒唐之极，当初就是被一群西瓜刀小混混追砍也不曾惊吓到这种程度，话说回来，自己至始至终都被彻底漠视了吧，真火大啊。虚弱的林乙趴上自己屋阳台，趋着身子身子向楼下张望——姜离“恰好”搬到下面房间——没什么动静。林乙从花盆里捡了块土扔下去，“喂——”还是没反应，林乙又扔了一会土，扔得厌倦了就改扔芦荟叶子，等到对芦荟叶子也失去了耐性，林乙就干脆怕会床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一向独占客厅阳台的莫文突然把身子探进屋里，神秘兮兮的向几个无聊的人招手，她在笑！三人好奇地涌上阳台，然后探头张望……
　　“不好!看见我了！”安苗好似受惊的乌龟般猛缩回头，惊魂未定地说。
　　“不会吧……”林乙也如当头挨了一棒的样子。
　　果然，“安苗学姐！”楼下响起了这个声音。
　　“原来是你们认识的人啊，早知道就早点叫你们了，我看他都在下边转悠半天了。”无辜的莫文很抱歉的样子。说话间，楼下那未得到回应的声音还在锲而不舍地努力着，安苗惨叫一声：“啊——，太丢人了！”昏头昏脑的安苗跌跌撞撞奔到门口，又奔回来，拖着莫文说：“莫文陪我下去，我求求你了！”莫文一摆手，喊姜嫄：“下去看热闹咯。”姜嫄趴在阳台上把“下去看热闹咯”的号召传达到下面后，就蹦蹦跳跳地跟下去了。
　　三个人热热闹闹下去了，不一会六个人就热热闹闹回来了。林乙以极其鄙夷的眼神看着姜离，“你竟然也下去看热闹了？还真得重新审视你了呢。”姜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零时又改变了主意把头转回来，说：“我没有。”林乙在心中比了个小剪刀：哈，赢了。
　　对着姜离冷言冷语完，林乙才意识到另一个不速之客，不由得抽了口凉气，居然杀到这里来了，什么家伙啊……“！你今天是来搞笑的吗！还有你怀里抱的那个是什么东西！”林乙没道理地抓狂了，意外的，这次却得到了声援——安苗既严肃又忧郁，“多好的孩子啊，原本。他妈妈知道了该多伤心啊。”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又指着那头头发接着说,“那毛是怎么回事？还有，你那身行头从哪来的……你是乡村古惑仔吗……”安苗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僻静安宁的村镇街头，穿着十分“时尚前沿”的半大青年，领着他灰不拉唧的乡村田园犬，从昏黄的夕阳中走出来，趿着拖鞋踩着标准的黄氏步伐，一手送烟到嘴边，一手拎电话，口气极屌：“狗打针是不是很贵？”……
　　“完全不适合那张脸嘛，那头发才烫的吧，一股药水味，衣服也是新买的吧……”
　　“裤子也是。”
　　“还有鞋子……标签都还在呢。”
　　“戴那么多链子不沉么……”
　　那孩子脸红了，握紧拳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久再抬头的时候，又是那个无畏的表情，“安苗学姐不是喜欢林乙那样的不良青年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那身打扮跟我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什么品味！”
　　众人也都点头，林乙怎么看也不会那么搞笑啊。
　　“好孩子就不要随便学人家耍痞了，话说回来，你抱那个是什么啊？”
　　“狗啊，是贵宾犬啦。”
　　“……”众人都被骇住了，这是哪里移民来的贵宾犬？还是镇定的唐君二站出来安抚大家： “可能人家的祖先还是有贵宾血统的。”大家就都释怀了。
　　“你把狗带到我家来干什么?”林乙表情阴沉。
　　“哦，这是送给安苗学姐的，养上宠物的话，不怎么恋家的人也会变得更恋家的，这样的话，以后我和安苗学姐……”
　　“我不要！咳咳，我是说我怎么可以收怎么贵重的礼物呢，哈哈，是吧。”
　　“没关系，这是从我姐姐自己开的的宠物店里抱出来的，不要钱的。”
　　“还是不要。”
　　“……可是，那样的话，狗狗太可怜了。”
　　“什么可怜？你自己再抱回店里就好了啊？”
　　“不行啊……”
　　“怎么会不行，难不成其实你是偷抱出来的？”
　　“那个……店子倒闭了……家里有三只呢……”
　　“三只呢，”姜嫄插嘴，很惊奇的样子，“三只贵宾犬哦，那真的是好可怜哦。”
　　“不是，贵宾犬只有这一只啦，还有一只大白熊和一只补鼠狗，马铃薯、洋芋还有土豆，大白熊最漂亮所以叫洋芋……”
　　“那这就是土豆吧，这只一定就是土豆了吧……”
　　“不是，它是马铃薯。”
　　大家都沉默了，为真正的“土豆”感到悲哀。林乙和唐君二更加悲哀：来了，又来了，这种名字……
　　安苗终究还是答应下来了，“好吧，我养就是。”安苗把狗接过来。林乙指着她叫：“你要在我房子里养狗？！我不准！”
　　“狗？哪里？”安苗东张西望。
　　“你抱的是什么！”
　　“肉。”安苗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对，是马铃薯，总之，麻烦放冰箱一下。”安苗把狗塞到林乙手里。林乙惨叫，把狗丢了出去，躲到姜离背后去了。姜离把落到沙发另一头的狗狗捡回来，放在膝盖上，“很温顺的，”姜离一边顺着狗的毛，一边对林乙说，“你看。”缩在姜离怀里的马铃薯看起来确实很温顺，不仅温顺，还相当可怜巴巴。真的很温顺的样子啊……林乙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越过姜离的肩膀，轻轻地靠近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下午，林乙怀着极其悲愤的心情在医院打了一针进口狂犬疫苗。果然，是看起来很温顺，太卑鄙了!居然趁自己放松警惕的时候毫不留情的在自己手指上咬了四个洞，完全不把自己这个房东放在眼里！姜离混蛋！一定是故意放狗咬自己的，还先骗取自己的信任！卑鄙啊。
　　又陷入愤世嫉俗漩涡的林乙，在外晃荡到天黑才回去。开门进屋的林乙愣住了，怎么回事，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