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那些人》唐君二

9、人生难免进退维谷

　　有些东西，是一旦遇上，就难以摆脱，比如说怨灵，比如说惨淡的人生，比如说唐君二.

　　又到了一周里的公共课时间，来迟的林乙一进门，果然就看见唐君二坐在教室最末排。林乙心一横，索性今天就硬着头皮在最前排坐下好了。没多久，就有人坐到自己旁边的一个位子上了——恰好是离门口最近的位子。林乙心中一顿哀鸣，他告诫自己：好，管她的，林乙，千万别抬头，眼不见为净。
　　唐君二推推林乙的胳膊肘，以说悄悄话的口吻说：“林乙——把房子租给我嘛，我月初交房租，并且保证绝不拖欠……”
　　林乙一头撞在桌子上，老师瞄了一眼林乙，赶紧把头别开，假装没看见。
　　“老天！上帝！妈妈！不是说已经挤不下了吗！你这人真是……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吗？”
　　唐君二冷着眼看了一眼林乙，哼了一声，再也没说话。
　　下学时间一到，坐在靠外位子的唐君二率先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往门口走去，想甩头潇洒地出门，以表达她的愤怒、不满和不屑。可不知是头发过长还是用力过猛，在前脚跨出门槛的刹那，头发勾到了门的锁扣上。志愿是要当作家的唐君二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镇定，告诉自己，这种情况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先后退一步，再从容地解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大大方方地消失在众人面前……
　　于是镇定的唐君二随意的把刚迈出去的脚往回踏出，然后，就踩到一只脚——人群已经涌堵到门口了。
　　于是镇定的唐君二笑了，望着灰蓝的天空笑了——值得一提的是，以当时唐君二的视角，看见的只能是黑色的栏杆和一片灰蒙蒙的墙面。

　　不要小看人的执念

　　林乙有些得意忘形了，自从那天被可笑地挂到门上之后，唐君二终于没再阴魂不散地来纠缠自己，就连姜离都自觉了，没有出现在自己客厅里，林乙乐得自在，惬意地独占着客厅，满足地不停摁遥控器。那个阴坏的姜离在的时候，还真是客厅一霸啊。
　　但林乙没能得意多久，就被登门造访的客人给击溃了。麻烦总是这样，不来的时候都不来，要来都是一起来。有礼貌的唐君二微笑着解释：“我是今天刚搬来的，我就住在楼下，我觉得有必要先来打个招呼，毕竟大家都是邻居了，以后也要和睦相处。”后边的姜离也跟着装模作样地点了一下头：“麻烦多照顾了。”
　　“你凑什么热闹！”林乙冲姜离号，唐君二好心地出来劝架：“姜文文同学也搬过来了，楼下也恰巧空着两间房间，所以就好心地租给我们了。”林乙甩甩脑袋：不对，不对，这些人搬不搬什么的完全不关自己什么事，问题在于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已经狼狈为奸了，看样子还企图好了要一齐继续出现在自己生活中，搅和自己原本就不算美好的安生日子。真是太可怕了。什么“就好心地租给我们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骗人家把房子租出来了。
　　“姜文文同学真是很厉害的，开始的时候夫妻两人说什么也不愿意把房子租出来，尽管屋子都空着，可后来姜文文同学一出马事情就办妥了，小两口都相当信任姜文文同学呢，姜同学提议他们外出旅行，纪念他们结婚五周年零三个月，他们今天就出发了。夫妻俩原来是这么亲切可爱的人哦。”
　　原来是这样，林乙心里哼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在厨房里捣腾了半天的姜嫄和安苗不知何时冒到这里来了。姜嫄也十分的亲切可爱:“真的耶，以后大家真的都是邻居了耶，那一定要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那就打扰了。”唐君二也爽快地回应。
　　“啊！那真是太好了！”这回是安苗，兴奋的连手里的铲子都舞起来了，“你会做饭的吧！”
　　“呃？……”

　　一干人吃完饭都坐到客厅里表示心满意足，只有唐君二眼神在姜嫄与众人间不停徘徊，几度欲言又止，好久，才终于出声：“虽然很失礼，但是，我早就很疑惑了，你们……你们都没有觉得姜嫄有怎么样吗？”这一问倒是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但却都没有人能回答，林乙只好想了一下，说：“恩，是有点傻。”唐君二却更加着急了，“你们难道一点也没发现吗？真的一点也没注意到吗？”手舞足蹈的唐君二见大家表情越来越茫然，索性坐到姜嫄旁边，把她的脸掰过来面对大家，指着自己的脸做对比，“看你见了吗？看见没？……天啦！你们是有什么问题！她是蓝色的啊！蓝色的！”
　　“好像是有点蓝哦，这么说来。虽然有点奇怪，但很好看嘛。哈哈。”安苗说。
　　“最近的孩子不都涂得五颜六色的吗。”莫文说。
　　“恩，姜嫄还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嘛，大概走的哥特风啦，哥特风。”林乙揣测。
　　“啊，别说了，我觉得越看越蓝了。”
　　“我看那是你自己失恋的原因吧，我劝你还是把眼睛闭上，不过估计也没用，因为你大概连心都是蓝的。”
　　“你们就不能假装成熟点吗？”
　　一旁快要崩溃的唐君二抱着最后的希望向姜离求助，“恩？跟我也有关系吗？”看来姜离完全没体会到唐君二的心情——也不打算体会。唐君二最后的希望也损失了。
　　唐君二坐回自己先前的位置，决定先振作一下，姜嫄却主动开口了，唐君二觉得自己已经振作起来了。姜嫄问：“你们都没听说过蓝色的故事吗？”
　　没人听过，林乙说蓝色的故事没听过，黑色的故事身边倒有不少。
　　“有种被放逐的魂灵，是罪孽的化身，它混迹于人群。神昭示世人：罪人‘通体透明，色微蓝’，蓝色的魂灵生生世世隐匿于衣装，奔走躲藏；世人世世代代履行神赐之责——以‘天神之手’给罪人神的惩戒，罪人接受他受赐于神的命运，反省过往的罪孽，永无休止。”
　　姜嫄不确信这个故事大家都没听说过，“叔叔说这是我家乡的传说，可你们怎么都没听过呢，我很小的时候就记得这个故事了。”
　　的确呢，唐君二困惑不解，为什么自己完全没听说过这个故事，话说回来，怎么都觉得这个故事悲惨又阴暗，是讲给小孩子小孩子听的么，无论如何，应该回去打听一下，是哪来的这个故事。
　　其他几颗脑袋也都没闲着，都在想：开始了，果然开始了，这个女人居然立马就开始了，真是了不得的职业精神，接下来她又要拿什么开挖呢……
　　众人各怀心事，至于姜嫄为什么是蓝色的一事，就暂时都无暇顾及了。

　　人生，可能比预料的还要失败

　　唐君二一边打听着‘蓝色的’故事，一边想也许这次真的遇见了自己理想中的传奇人物也不一定，短暂的接触后，唐君二抱着乐观的想法。可是，这么几个家伙怎么就一下子聚到一起了呢？唐君二问林乙。
　　林乙直言不讳：“恰好我缺钱啊，她们恰好来租房子啊。倒是你，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你来干什么的?”唐君二开始意识到似乎自己的确是莫名其妙地闯进了别人的生活中，还历经了“别人”的千般阻挠和抵制，可算是硬生生地撞进来的，想起来难免觉得伤心。但仔细一想，林乙的意见并不值得参考的啊，还是去问别人。
　　“不知怎么就遇见了林乙，然后大家就都在一起了啊。真好啊。”唐君二听完姜嫄的陈述，毫不费力地理出了头绪：“也是个没见解的家伙。”决定也不作参考。
　　直到唐君二问了安苗，才觉得开始慢慢接近答案了。“这么明显，你没看出来?”安苗回答得轻松，“因为名字啊。”
　　“名字？”
　　“因为当初父母取名字的时候不是太不用心就是太不负责任，所以注定有这样名字的我们一群人会聚在一起。”
　　“你信这个?”
　　“当然，名字可是很重要的哦，那叫一辈子的心理暗示，想不重视都不行。自己亲身经历的事你应该相信才对啊。”
　　“我？”
　　“你没发现这堆名字都相当怪异又寓意不明吗？说起来你的名字该是最扯的吧。”
　　唐君二首次审视起自己的名字来，想象自己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介绍自己的名字，竟然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对于这些问题，也唯有莫文是比较公正严肃的，她说：“一群失败者而已。”她说的时候正看着书。
　　“失……失败者？”唐君二很没把握。
　　“你自己难道一点体会都没有？”莫文就是这么说的。
　　那天晚上，唐君二卧室的灯通宵未灭，她试图将迄今自己人生的失败整理成条，贴在墙上，以便分析。当便条纸贴满半面墙壁的时候，唐君二突然醒悟：这人生，果然很失败。于是唐君二把便条纸一张一张从墙上揭下来，扔进垃圾桶里。也就在那一刻，唐君二的人生观再次发生重大转变——她自己是坚决那么认为的。

作者有话说

　　绝望了，对这充斥着垃圾食物的世界绝望了，对这每天都要面对恶心食物的生活绝望了。
吃饭的幸福感只在回忆中，绝望了，真的想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