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Chapter 1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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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困在狭小的房间内，赤脚踩在光滑的地面，仰头，四壁直到天花板皆由水晶制成，水晶被割裂成许多小小的六角形，视线也因这花纹而变得影影绰绰。
透过门扉能看见拥挤而斑斓的色彩，仿佛静谧的空气染上模糊的喧闹，杂糅在一片深蓝的赤红光影显得朦胧而虚幻。
伸手抚摸同为水晶制成的门锁，没预料的，一道裂痕突兀地出现在精致的锁身上，模贯其间，中部的花纹被裂纹拦腰划断。
只听“砰”的一声，锁身在她手心碎成两半。
她尝试着推了推门，大门被轻易地推开。
推门而出的瞬间，清冽的空气带着些许寒意，口中的白雾于唇齿间轻盈地散开。熟悉的果香扑面而来，一尘不染的走廊里，两侧矗立纯白的大理石廊柱，灰青色的石板倒映着藤蔓的葱茏。
她忽然忆起，这是通往赫菲斯托斯工坊的必经之路。尚存的记忆引导她向前走去，只需在蔷薇花盛开的回廊里走上几十步，经过最后一个拐角，便能看到工坊的大门——那是一座颇有赫菲斯托斯风格、华丽至奢的大门，由青铜铸就，门上雕刻着万物生灵，驰骋的马匹鬃尾飞扬，矫健的双蹄高高抬起；涂抹赭石颜料的牡牛成群结队，健硕的狮王紧随其后，呲咧尖利的獠牙；奔跑的麋鹿穿梭于丛林密沼，葡萄藤间隐匿的鸟羽也竞相镌嵌酒红藏青的圆粒宝石。
雅典娜沉浸在回忆里，刚踏上台阶，一个人影猛然从拐角处窜出，埋头疾行，手臂擦过她的肩膀。
——谁？
她连忙抓住那人的衣袖。
来人惊慌地抬头，压低的兜帽下，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艾草般的绿眸却充斥着异于平常的慌乱。他紧抿嘴唇，紧张地注视着她。
青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怀中的蜡烛，一小撮赤红色的火苗，晃动却平稳地燃烧着。
——「那不是普罗米修斯。」
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可记忆已至此处碎裂，如同燃烧的画布，烈火蔓延至身侧，可她的脸上毫无惧色，任凭滚烫的火焰烧灼她的裙摆。
镜像顷然碎裂，化作如雾的灰白齑粉。神力重新复苏，四肢的无力感快速淡去，她恢复了意识，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萨沙的身体里。
——雅典娜？
萨沙问道。
——你没事吧？
就在刚才，女孩将自己的头发从玻璃瓶中取出，瓶中的一捋头发仿佛有生命般，从她手中消失掉了。
还未待雅典娜回答，萨沙和希绪弗斯恰好跃上平台，便见神殿前的普罗米修斯向着拉住锁链的石像挥拳而去！
猝不及防，石像从腰腹处断裂，发出轰然巨响，上半身倾斜着坠落。它紧握锁链的双手在落地的一瞬即刻碎裂，锁链随之松动，拉扯着巨犬口中的锁链滑动起来，整个神殿陷入剧烈地摇晃。
——不好！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褐发青年放下怀中的女孩，没有多想，冲上前伸手拉住即将散开的锁链！
——虽然不知道陶罐里存放着什么，但它既然上锁了，就证明不能轻易打开吧！
“唔！”
希绪弗斯双手拉住两条锁链，意想之外，两股巨大的拉力朝着相反的方向，急切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心，身体仿佛快被撕成两半。
尚未康复的伤口瞬间崩裂，顾不上圣衣下被鲜血浸湿的衣物，希绪弗斯使出全身的力气，咬牙坚持着，血从肩甲处渗出。
普罗米修斯被猛然冲上前的希绪弗斯用力一挡，身体失去平衡，向后退了几步，稳住脚后，面色可怖地看着希绪弗斯。
“不要妨碍我，雅典娜的圣斗士！”
衪大声斥责道，衣袖挥舞，手中闪烁的白光呼啸着向希绪弗斯袭去。
可此刻，希绪弗斯双手用力拉扯着快要散开的锁链，保持之前神像的姿势，用力将它们拉拢，身体已被拉扯至极限，根本没有多余的手来抵御普罗米修斯的攻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衪的攻击逼近眼前！
“住手——普罗米修斯！”萨沙手握胜利女神的权杖，挡在希绪弗斯面前！
金色的光芒瞬间大盛，如同巨鸟展开双翼，将衪的攻击悉数抵挡住。眼见普罗米修斯的力量被压制，萨沙一咬牙，顺势利用神力将衪推搡出神殿。
“雅典娜……”普罗米修斯皱紧眉头，一双灰色的眼瞳充斥着疯狂和仇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妨碍我？！和墨科涅那时一样，安安静静地做个旁观者不好吗？那个时候，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一时间，普罗米修斯的身上爆发出惊人的小宇宙，仿佛太阳一般灼热的光芒夹杂着滚烫的炽焰，使人睁不开眼睛。
“我要救厄庇米修斯。”衪的面孔在光芒中狰狞而扭曲，残暴一如嗜血的野兽，“我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衣袖在小宇宙的烈焰中翻飞，衣袂尚已残破不堪。
“我一定要救他。”
地面不堪重负，裂缝迅速蔓延。
炽焰如同岩浆于地底喷薄而出，掀翻地表，碎裂的石块高悬在空中，翻滚着向普罗米修斯聚拢。衪的小宇宙在空气中不可思议地膨胀，释放强大的压力。
——他是我的弟弟。
——这世上唯一的、谁也不能取代的弟弟，我不能失去他！
内心疯狂的叫嚣麻痹他的感官，心脏承载着几近麻木的悲伤与懊悔。
希绪弗斯本就受伤的左手已经失去知觉，温热的鲜血不知不觉染红他的左肩，在黄金圣衣上流下可怖的血痕。看着挡在身前的女孩，他内心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快离开——快逃——”
泥土铸造的躯体显然负荷不了普罗米修斯突然爆发的力量，裂纹顺着手臂爬上脸颊。可衪像是丝毫不在意，扬起脸，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雅典娜啊，主动放弃「心脏」、放弃「情感」的你，又怎么会懂……在漫长的岁月、不朽的生命里，对于神灵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你们根本就不明白。”
“你们从来，就没有珍惜过自己的「情感」。”
萨沙手上一顿。
普罗米修斯的话语仿佛引发了某种共鸣，胸口传来奇异的触动。可就在这时，普罗米修斯手中的烈焰像是几道闪电，如同猎豹般袭地而来！！
——糟糕！
萨沙闭上眼睛。意想的疼痛和灼热并没有来临，一阵清凉的风从面前拂过，低喃传入女孩的耳朵，“神灵……真麻烦啊。”
闻声，女孩试探性地睁开眼睛，海蓝的头发从眼前一闪而过，挡在她的面前。男人的半跪在地，强撑着阻挡翻滚而来的气焰，破破烂烂的披风于风暴中猎猎作响。
——阿斯普洛斯！！
“你还没死掉啊，雅典娜的圣斗士。”
普罗米修斯的眼白被鲜血浸染成腥红色，血液从眼角汩汩涌出。
他的身体如同残破不堪的土俑，皮肤一片片剥落，露出其下泛红的血肉，过负的双手被烧焦，隐约透着森然的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先交给我，雅典娜大人。”阿斯普洛斯背对着萨沙上前一步，说道，“去帮帮希绪弗斯。”
“阿斯普洛斯……”
“那个陶罐——里面关着‘希望’，绝不能任凭它跑出来！”
话音未落，蓝发青年像一道闪电冲向普罗米修斯。两股力量突然相遇，仿佛两颗星辰产生猛烈的撞击，金色与白色的光芒冲撞四溢，爆炸的轰鸣震荡着空气，波动仿佛痉挛般扩散开来，耳边传来阵阵蜂鸣的嗡响。
萨沙一咬牙，爬进塌陷一半的神殿。
“希绪弗斯！！”
她大声喊道，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神殿内的蜡烛已经熄灭，昏暗的神殿里堆叠倒塌的房梁和廊柱，在大理石柱的废墟中央，陶罐完好无损。
被鲜血浸透的青年依旧紧握着锁链，但他仅能勉强支撑一只手拉住锁链，另一边的锁链恰好卡在被他奋力抓住的锁链顶端、巨犬雕像的獠牙上。
女孩连忙跑过去，和希绪弗斯合理拉扯着锁链，想为他分担一些重量。粗糙的表面磨破她的手指，千钧的拉力瞬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希绪弗斯，居然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
“萨沙大人……”因为脱力和失血，希绪弗斯的意识显然有些不清醒，“你没事吗……”
希绪弗斯绷紧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隐隐闪烁。
——她该怎么办？
在黑暗中，她察觉到陶罐的盖子边缘，似乎正闪烁着点点银光。
——「放手吧。」
雅典娜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传来。
——什么？
——「让希绪弗斯放手吧。」
“不行的，如果放手的话，‘希望’就会跑出来啊！”
希绪弗斯的意识似乎短暂地清明起来，听到“放手”这个词的时候，他抬起了头。
“萨沙大人……？”
——「没有办法的，阻止不了。」
“怎么能这样！”萨沙的声音里染上一丝哭腔。
——「不然，希绪弗斯会死掉的。」
萨沙一愣。
青年的脸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水，小宇宙持续地燃烧，加上越来越严重的伤势，他的神智已经开始不清醒。
他们的脚步慢慢不稳，被拖动着向前滑行，锁链急切地想要挣脱手心。
——「做出选择吧，萨沙。」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Chapter 1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