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樱桃小番茄

28、狐族（一）

　　清晨，碧落打着哈欠下楼，刚开门，就来了只小狐狸，皮毛雪白，耳朵尖尖。

　　小狐狸跑得飞快，一下扑到碧落脚边，爪子刨了两下土，抬头道：“我要吃鸡！”声音清脆，俨然是个半大孩子。

　　碧落忍不住蹲下，眉眼弯弯，轻轻捏一捏小狐狸的耳朵：“我去给你拿。”

　　锅里煮着粥蒸着包子，灶台上还留了昨日的半只豉油鸡，碧落将鸡放进蒸笼里稍稍热了片刻，便拿纸包着出去给小狐狸吃。

　　小狐狸看来饿极了，叼着鸡腿飞快的啃起来，直啃到剩了一堆骨头，才满足的打个饱嗝。他在地上舒舒服服滚了两圈：“请给我们准备三间房，三只——不对，四只鸡。”他说着，肚皮朝上，让碧落顺一顺毛，便骨碌碌爬起来又跑走了。

　　碧落到后院去抓鸡来给老黄师傅，公鸡刚刚打鸣，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一见来抓，又是跑又是跳，折腾了好久，才捉了一只。小黄傻乎乎跟在后头无声笑着拍手，仿佛在看戏。

　　一只公鸡昂着头在前面慢慢踱步，碧落在后面悄悄等着，趁着它放松警惕时，一下扑上去。然而那公鸡灵巧得很，翅膀一张，细爪子哒哒朝前跑两步，一下就飞到了高处。

　　碧落累得站在原地擦擦额角薄汗，定睛看去，却见那公鸡停着的高处，竟然是阿白的肩膀！只见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右肩上站了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居高临下望着所有人，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碧落努力憋着笑，绷着脸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衣摆。小黄就诚实多了，当即指着阿白捧腹大笑，眼睛都快笑没了。

　　阿白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紧接着他便恼羞成怒，一抬脚飞快的动作起来。碧落和小黄还没看清，就见他已然两手各提着两只鸡站在了面前，嘴角还带着胜利和得意的笑。

　　黄泉路边，无脸怪低垂着脑袋，从一众排着队的凡人鬼魂旁边快步走过。直走到道路尽头，却撞见了静静等待的甄四娘。

　　他迅速抬起头来看一眼，下一刻便触电一般移开眼睛，脑袋更低的耷拉下去，缩着身子掉头就想跑。然而甄四娘飘得很快，一闪身又到他眼前。

　　“对不起……”他嘴里喃喃，始终不敢再抬头看她。

　　甄四娘却冲他微笑，手上拿了个东西递给他。那是一张木质的面具，看得出来是刚刚做好不久的，也许是连夜赶制。面具尚未打磨光滑，双眼处也能看出细微的不对称，然而制作者却细心的给面具画上微笑的嘴巴和弯弯的眉毛，看起来既滑稽又可爱。

　　无脸怪迟疑着伸手，接过面具，盯着看了半天，似乎不敢确定是不是给他的。他双手摸索着粗糙的面具，不敢置信的抬头。

　　甄四娘指指面具又指指他，比了个口型，无声道：“送给你。”

　　无脸怪双手开始颤抖，嘴里发出一种压抑的呜咽声。好半晌，他的手终于不那么颤抖时，才给自己戴上面具。面具戴在脸上，遮去了原来模糊的面容，他勇敢的抬起头，眼泪终于从面具后面缓缓滑落。

　　“谢谢你。”他嘶哑着嗓音，艰难的开口。

　　甄四娘笑着冲他挥挥手，便回身朝客栈去了。无脸怪站在远处，目送她的背影，许久才踏上离开的道路。

　　小和尚立在忘川边静静望着她，待她过来时，问：“你原谅他了吗？”甄四娘摇头不语。

　　“你从来没怪过他。”这次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甄四娘笑，点着头离开。

　　……

　　傍晚时分，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出现在客栈门口。

　　三人皆生得粉雕玉琢，分外好看。两个少年嘻嘻闹闹，看来十分可爱，倒是那少女，似十分有威严，一个眼神过去，便止住了两个少年的嬉闹。

　　其中一个少年直接找到碧落：“我们的鸡呢？”那清脆的声音，正是早晨那只小白狐。

　　四只鸡早就弄好了，都放在松木盘上，就等着他们来。碧落将他们引到桌边，立刻便上了菜。旁边桌的几个小妖有些不满的抱怨：“我们先来，怎么给他们的鸡却这么快？”

　　白狐少年耳朵尖，一下听到了他们的抱怨，立刻伸手将碧落拉到一边，同情的望着那几个小妖。碧落正一头雾水，就见那少女眼中掠过厉色，猛的一拍桌案，化身为一条九尾红狐，一个飞跃就跳上那几个小妖怪的桌子，眼神凶狠道：“我们一早就派人来过了，我警告你，别惹我，再废话，这顿就是你最后一顿饭！”

　　充满压迫感的灵气瞬间充盈整个客栈，不少妖怪都在强压下退缩，只有阿白仍是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冷冷望着这只九尾狐。

　　九条火红的尾巴在空气中张扬的飞舞，锋利的爪子和尖牙露着，吓得那几个小妖怪瑟瑟发抖。“听懂了吗！”九尾狐怒喝一声，爪子扬在半空中，似乎下一刻就要狠狠抓过那几个小妖怪。

　　小妖怪挤作一团，颤巍巍点头，连话也不敢说了。九尾狐冲他们比一比尖牙利爪，这才慢慢变回人形，重新坐到桌前。

　　碧落低头看看方才那少女扑过去的轨迹，幸好白狐少年及时将她拉开。通常女妖们化作人形后，都力求端庄，学着凡人女子的温柔婉约，这少女却是个异类。

　　少女冷着脸坐下，白狐少年笑嘻嘻的把一只鸡往少女面前推了推：“觅霜姐姐，吃鸡！”那少女见到眼前色泽鲜亮，纹路细腻的豉油鸡，这才脸色缓和，撕下一个鸡腿，豪放的吃起来。

　　好一个剽悍的小娘子！却有个这样婉约的名字。旁边的客官们悄悄咽了口口水，低下头收起惊讶的目光，不敢多言。

　　觅霜三两下解决了一只鸡，旁边两个少年倒都还斯斯文文的，才吃了小半只鸡。觅霜用帕子擦去嘴边的油渍，喝了口酒又站起来，朝方才那几个小妖怪走去。

　　小妖们以为她酒足饭饱，又要来找他们的麻烦，吓得不由自主站起来后退一步。那少女走到他们桌边，二话不说直接坐下，却没亮出尖牙利爪，只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像，冲那几人问：“这个家伙，可有人见过？”

　　那画像上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五官标致，唇红齿白，双目炯炯有神，格外惹人注目。碧落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曾见过这样夺人眼球的少年。众人不敢怠慢，盯着那幅画像仔细看了又看，均是摇头。

　　觅霜微微皱眉，举高画像扬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见过？”她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圈，带出强大的压迫感，“敢骗我，让你们吃不到明天的鸡！”

　　周围的妖怪们又默默后退一步：“小娘子可饶命呀！这位郎君生得如此俊，见过了可不敢忘，我们是真的没见过呀！”

　　觅霜眯着眼，似乎在思考，片刻后，慢慢收起画像，仔细放回袖中，点头道：“暂且相信你们，谁要是见到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可不能再让他跑了！”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刷的一下站起来，冲着一旁吃鸡的两个少年大喝道：“小五小六，走了！”

　　小五小六的鸡才吃了一半，一听觅霜的话，皆腾的一下站起来，鸡拎在手上，边吃边跟着去了楼上预备好的房间。

　　待他们都走了，底下的客人们才松了口气，陆陆续续的谈话说笑声都回来了。方才被觅霜吓坏了的几个小妖怪此刻回到桌边，互相嘲笑：“瞧你方才的怂样，一只小狐狸把你吓成那样，哈哈哈哈！”

　　“还笑我！方才不知道是谁，腿都软了，要不是我扶着，可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被反嘲的那个脸色一阵青红，憋了半天，忽然神神秘秘道：“你们别小瞧那小娘子，年纪虽小，修为可不低了！”

　　“那是当然，九尾狐原本修行就比狐族普通狐狸更快，她有这样的修为，是人家天资好！”

　　“不不不，不光是天资，我听说，百年前，他们青丘得了个法宝，这法宝灵气无穷无尽，用了它，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哪来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咱们走正道修行的，可都是一点点积累上百年，上千年的！”

　　“嘘！这可是狐族内的秘密，我也是无意听说的，可别穿出去！”

　　……

　　碧落绷着脸穿梭在大堂里，妖怪们的对话断断续续飘入她耳中。若真有那样的法宝，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她这无论怎么修行都毫无进展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