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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扒衣 ...

  •   原本乖乖呆在沐九州掌心的珠子突然一跃而起,晶莹透亮的中心光芒乍现。

      细小的光点从中溢出,在苍茫的天空一方组成了一条河汉般的光带。

      起风了……

      沐九州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拂动,他抬头,那条明亮但不刺目的光带正在缓慢流淌,细小的光点以风为媒介,吹往各地。

      被烈火焚烧过的草木复荣,被鲜血泼洒过的溪水回清。时光正在倒流,生机终于再次回到这片几乎被神灵厌弃的土地上。

      沐九州静静看着,呼吸平稳绵长,就像不想惊扰到了这些生灵。

      他伸出手,接住了光点中飘向他的那一颗。

      但比起对待那些生灵的宽容温柔,它对待沐九州却要残酷得多。明明手背上的光点没有任何重量,但它带来的记忆却让人几乎窒息。

      它带来的纷杂记忆里,血色火光一片。

      他曾经要追求的东西,被他亲手推远;他曾经要守护的东西,被他亲手毁坏。

      沐九州的手无意识收紧,把那颗小巧的光点完全捏进手心。但他依旧没有闭眼,反而把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一件件看完。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就算闭眼不去看,它也依旧存在。

      但在同时,沐九州也很清楚,这些事情大概已经成了他新的心魔。

      他无声念了一段清新静气咒,隐隐有翻腾倾向的情绪缓慢平复下来。

      只不过这种心底澄澈一片的状态并没有能保持很久,因为当眼前的虚幻景象全部消失的同时,他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一样事物紧紧缠住。

      沐九州低头,只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正并用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以及他那条还没有幻化回双腿的蛇尾。

      “冷……”缠在他身上的人声音发颤,一张寒气逼人的脸直接贴上了沐九州的侧脸。

      沐九州没有挣开,因为他发现压制着自己的这个人就是唤回了他神志的徒弟。大概是真的回到了过去的关系,他这徒弟的脸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比之前稚嫩了很多。

      少年双目没有焦距地睁着,但眼底却燃着两团明灭不定的鬼火。他身上有丝丝缕缕的魔气在缠绕,一旦情绪变得激动,魔气就会滚滚袭往四周,像是随时都会毁灭掉身边的东西。

      事实上,少年也真的这么做了。

      少年牙关紧咬,一只挟着魔气的手以千钧之力推出,重重一压之下,直接把沐九州压到了后方的岩壁上。

      有几颗小碎石滚了下来,落进了下方的寒潭里。还有无数的水珠因为他们的动作抛向空中,其中几颗甚至飞溅在了沐九州侧脸上。

      紧接着,裂帛声起,乱窜的魔气也把沐九州肩头上衣服全部搅烂,露出了里面的……一小片光洁皮肤。

      触及一片光/裸温热的皮肤,少年的鼻息紊乱了一分。

      破碎的布料正飘飘荡荡往下落,沐九州眉间皱起,不是因为少年做的这些事情,而是因为他发现少年正处于入魔的边缘。

      但少年做完这一切仍觉得不够,脸颊一偏就要想朝沐九州脖颈咬下,骨子里那股狠劲之大,似乎是想在沐九州脖子上咬开一个大洞,再吸食里面的鲜血。

      电光火石之间,沐九州却伸出两指,直接卡着他的下巴逼迫少年移开头。

      少年嘴唇青白,像是真的冷极了。不能吸食到血液,他开始瑟瑟发抖,甚至想要死扣着沐九州的肩膀,压着沐九州往自己怀里送。

      看他那幅样子,似乎还想在拉着沐九州过来,在他下巴上咬上一口。

      沐九州的肩膀被捏得生疼,但没有直接把这少年丢出去,而是任由他动作着。

      沐九州神情平静伸出一指,不轻不重点在少年额心。

      醇醇嗓音响起,一段让人心神俱宁的梵咒从他最终徐徐念出。同时,一股泉水一样的清冽的灵力从他指尖出现,溢入少年额心,再流入少年四肢百骸,帮他梳理那些已经不受控制的魔气。

      少年身体猛一滞,一只贴在沐九州肩膀上的手缓慢放松,改扣为搭,直到最后,他混混沌沌的目光终于变得清明。

      少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沐九州静静看着他,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去观察他这个挂名徒弟,却发觉他这个半人半魔的徒弟长得意外眼熟。

      少年茫茫然然,大概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又觉得有些冷,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沐九州环了环他后背,避免他滚进下方的寒潭,顺带着又用灵力裹住了他周身,防止这个还没有修炼过的小子被这里的环境冻得瑟瑟发抖。

      这里是他平时修行的地方,由于他魔族原身的关系,他体质偏寒,连带修炼的功法以及修炼的环境都是冰冰冷冷。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找到的他,又怎么搞得身体里的一半魔族血统不受控制,差点步入魔道。

      大约是察觉到了周围温度的变化,少年怔忪的神色里多了点感激,“谢谢。”

      沐九州点了点头,问道:“知道这里是哪吗?”

      像是被问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少年表情忽然一肃,回答:“知道,这里是上水宫中的落雪峰,是凌霜剑剑主修行的地方。”

      上水宫分八宫,每一宫宫主分别拥有一峰,其中凌霜剑剑主所拥有的落雪峰终年积雪不化,是一处苦寒极地。

      相传落雪峰上伫着一座锁妖塔,里面关押着无数妖魔,而凌霜剑剑主就终年在峰上看管着那些妖魔,守护一方清静与安宁。

      少年恭恭敬敬,但神态自然,没有流露出一点谄媚的神色。

      峰上忽的开始下小雪,一片雪花正落在少年手背,冰得他一激灵,脑中更是有一个念头飞快闪过。

      少年的眼睛缓慢睁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能在落雪峰上修行的人,除了雪峰主人外,还能有谁?

      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抱着沐九州,少年耳根转红,愣愣不知所措。

      觉得这么盯着仙人不好,少年垂下了目光,但刚扫到水潭下方的那道阴影,就被沐九州的手掌托上下巴,强迫着抬头。

      沐九州语气无波,盘曲在寒潭中的蛇尾悄然转变成了双腿,“看哪?”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少年像被火燎过一样,脸上红了一片。

      等他目光瞥见沐九州一侧暴露在外的肩头后,脑袋更是像被劈了好几道滚滚天雷,整个人都呆成了一只木鸡。

      他手心下是一片瓷白的皮肤,虽然温度比常人较低,但十分的细腻柔韧。

      少年像手心被烫了一下那样,慌忙把手挪了下来,但等他看清沐九州肩头的现状后,又恨不得再把手盖回去。

      因为沐九州肩膀上全是他掐捏出来的红印!

      少年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刚见到凌霜剑剑主,就放肆地把人家的衣服给撕了。他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最后憋得脸颊通红,也只憋出了一句话:“我伤到宫主虽然是无意,但如果宫主生气,还请责罚吧。”

      沐九州一侧眉尖略略抬起,对他这个徒弟的反应觉得心底好笑,又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沐九州对他这徒弟并不熟悉,但也知道他幼年坎坷,和当初自己的经历十分相似。不过不一样的是,他自己养成了一副沉沉静静,言笑罕有的脾气,最后甚至还步入了歧途。但他这歌徒弟却百折不弯,即使遭遇了那么多事,依旧心性纯澈,连他一句话都会面红耳赤。

      眼见他脸越来越红,沐九州才开口反问道:“伤了本座?”

      只见他一拂肩膀,那些严冬雪梅一样的红痕立刻消散无踪。

      沐九州抬起了右腿,一脚踏上了旁边的冰层。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边的寒潭表面已经被一大片冰层覆盖,厚且坚固,即使两个人站在上面也不会崩塌。

      沐九州看了少年一眼,示意他从自己身上下来。

      沐九州目光落在眼前少年的身上,神态莫名。

      落雪峰位置特殊,又雪深路险,很少有凡人能够攀爬上来,更不要说是这么一个只有他胸口高的少年。

      他这个徒弟,倒是不错。

      少年其实也在看沐九州。

      天空洋洋洒洒落着白雪,沐九州一身黑袍站在雪中,发丝虚虚掩盖在肩头衣料的破损处,但他面上没有一点尴尬不自然,反而面容一如既往的沉肃尊贵。

      沐九州微低下头,一缕发丝顺势垂了下来,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仰头回答:“娘亲平时叫我初七。”

      “初七?”

      沐九州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在他记忆里,这孩子似乎叫楼却邪?

      少年似乎知道自己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奇怪,解释道:“娘亲并没有给我起真正的名字。”

      沐九州无意深究,只“恩”了一声。

      但片刻后,他蓦地开口,语气莫名,“既然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你也应该知道这里外人不得擅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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