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雪山下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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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九州只平平淡淡一问，语气并不锐利，神情更称不上迫人，但他身前这个少年的脸上却瞬间血色褪尽。
大概是知道自己触犯了落雪峰的禁忌，少年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他抬了抬头，直视沐九州的眼睛，开口恭恭敬敬回答：“知道。”
没有欺瞒，没有辩解。
沐九州的表情有了细小变化。
“只第一次见到宫主，就三番两次冒犯宫主，这是我的错。宫主无论要怎么责罚，我都甘愿承受。”
楼却邪声音稍显稚嫩，但脊背挺直着，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毫不作伪的真意。
沐九州等他一字一句说完，才反问道：“既然知道不能来，又为什么要来？”
像被问到了重要处，小小少年的膝弯突然一弯，直直跪倒在了沐九州面前。
碎雪声从他两膝下传来，在空旷的冰层上十分明显。
“因为落雪峰下有恶疾在流行，我们用了所有我们能想到的方法，但都不能阻止。我没有办法，只能违背宫主定下的规矩上雪峰求助。”
沐九州既不说自己要责罚眼前的少年，也不说要答应少年的请求，反而盯着楼却邪的双眼问道：“求助？替你自己求，还是替那些受难的人求？”
少年似乎有片刻的怔愣，仰头回望，“替所有人求。”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也替自己求。”
沐九州似乎笑了笑。
他道：“你既然能攀上雪峰，并且找到本座，那自然也有能力逃离那处地方。但你为何不逃？”
沐九州伸出一指，触上了楼却邪的侧脸，那里有一处已经不怎么明显的青紫。
这个伤痕看起来不像是攀爬雪峰是磕碰造成的，而是人为造成的。眼前少年虽然没有修习过，但以他半魔的体制，一两个人还奈何不了他，这些恐怕是一群人围殴时给他留下的。
人总是这样，总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明明没有做过任何的恶，但就只是因为身体里有一半魔族的血统，时不时身体上会出现一些异象，就要被那些拥有相似皮囊的人类追赶打骂。
不等少年回答，沐九州又问：“那些人欺你侮你，你又为什么要替他们求？如果世人都以德报怨，那又什么来报德？”
其实自从被楼却邪唤回了神志后，沐九州总有一个疑惑，疑惑对方为什么要费尽周折去这些事。
楼却邪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宫主想得那么无私，我不直接离开是因为我的母亲无法随我远行。我也不没有真的那么大度，能够真的毫无芥蒂地请求宫主救他们。但我知道，只有请求宫主阻止了这场恶疾，才不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忽的一阵风起，洋洋洒洒的白雪在楼却邪面前穿飞而过。
楼却邪被雪片遮得眼前模糊，他不自主眯了眯眼，发现身前的沐九州垂眼站在雪中，神情若有所思。
“几岁了？”沐九州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起了楼却邪的年纪。
少年眨了眨眼，恭敬答道：“十三了。”
沐九州看着他被碎石枯枝划破的衣服，以及攀爬雪峰时弄伤的双手，点了点头。
沐九州：“不错。”
他一抬手，“起来吧。”
突然得了沐九州的夸赞，楼却邪还来不及回神，又忽然听到对方要自己起来。他小心翼翼确认，“宫主是愿意帮我？”
“不是帮你。”这次楼却邪真的看到了沐九州嘴角的一丝笑容。
沐九州语气虽然平淡，但依稀能分辨出里面的暖意，他反问道：“这是在帮所有人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楼却邪觉得脸上有点热。大概是太激动，他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看着沐九州“嗯”了一声。
直到他站起，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一片干爽，之前跌进寒潭粘上的水全都已经干了，而他周身一直包裹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即使站在风雪里也不会觉得寒冷。
原来即使是在问话的时候，沐九州都没有去掉裹在他身上的那股助他取暖的灵力。
楼却邪耳根发红，“谢谢宫主。”
沐九州：“谢什么？”
守护雪峰以及雪峰周围的安定，本就是他的职责。现在雪峰脚下出了这种事，他却不知道，不能不说是他的失职。
沐九州记得在上辈子，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他已经一脚踏在了入魔的边缘，这些事情根本无暇去管，只把它们丢给了其他人去处理，就连后续都没有加多过问。
沐九州忽的一皱眉，一指摸上了楼却邪的衣领。
楼却邪立刻就像被丢热水里煮过那样，脸上红了一大片。他蹬蹬蹬退了几步，脚下碎雪声声不断。
但沐九州却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动。”沐九州说着，一脚向前，逼近了楼却邪一步。他微微弯下腰，目光专注而认真地停滞在楼却邪的衣领上。
楼却邪很听话，沐九州的手刚搭上他，他就已经立定站好，抬着头任由沐九州动作。
只是，第一次被传说中的仙人碰，他稍微有点僵硬。
沐九州不知道他的想法，低声疑惑，“魔气？”
楼却邪脸色陡然变白。
他低下头，顺着沐九州指向的地方，那里有一小块漆黑的血液，看样子已经凝固了很久。
这正是魔气的源头。
楼却邪这才把卡在喉咙的那口气吐了出去，解释道：“这血不是我的……”
楼却邪：“感染了恶疾的人表现得都有些奇怪，不仅疯癫没有神志，而且一直试图伤人。”
“娘亲说那些人是被魔气感染了，让我上雪峰向宫主求助。只是临走前被他们围住，我没有办法，只好伤了他们，这才染上了血……”
沐九州点了点头，发现这件事情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很多。
这不是普通的恶疾，而是魔气感染导致的凶疫。
他忽的转过头，面朝那里呼唤了一声，“纵横！”
空无一人的天际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鸢唳，眨眼的功夫，又有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一个黑黢黢的东西突然从远处投了过来，又快又准地一下投进沐九州怀里。
呼啦啦一下，沐九州怀里不仅多了一堆鸟毛，还有一只雄赳赳的老鹰。
沐九州：“……”
楼却邪：“……”
出人意料的是，沐九州在老鹰背上拍了拍，像和人对话一样开口，“不要胡闹。”
更让人惊讶的是，那只窝在他怀里的老鹰居然有了回复，它声音闷闷，“师尊……”
沐九州似乎无奈，“快。”
老鹰终于转了转脖子，从他怀里露出一颗脑袋一眨不眨去看沐九州，试图让他允许自己再窝一会儿。
沐九州不为所动。
老鹰厌厌一展翅膀，把两只翅膀扇出了两道‘小旋风’，一时间夹杂着杂乱羽毛的飞雪几乎糊得人睁不开眼睛。
楼却邪下意识闭了闭眼睛，虽然只是这么一瞬的功夫，但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原本的老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黑衣黑发的青年。
青年背负着一柄细长的灵剑，一变成了人形就展臂抱住了沐九州。他把脑袋埋进沐九州脖颈里，也不管旁边还杵着一个人，就腻腻歪歪喊道：“师尊……”
楼却邪不可置信。
但沐九州不仅没有推开，反而拍了拍青年的脑袋，说话的语气里居然带了点宠溺，就像在对待一个心智没有成熟的孩子，“好了，快起来。”
被他叫作纵横的青年抬起头，语气欢快，“纵横等了师尊好久，师尊终于出关了。”
沐九州回应：“恩，乖。”
“手放下，站好。”
虽然不情愿，但沐九州一个指令，青年就一个动作。
沐九州问道：“最近雪峰上有什么异常吗？”
百里纵横摇头，“一切都好，师尊的剑也很好。”说完还把背负在身后的那柄凌霜剑抱进怀里，拍了拍。
沐九州上下打量他，发觉他真的挺好，似乎……还胖了一圈。
不过百里纵横的话大约是不怎么可信，毕竟楼却邪都已经成功在他眼皮子底下混了进来。不过这孩子心智不全，沐九州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吩咐：“去拿身衣服过来。”
沐九州看了眼旁边的楼却邪，又补充道，“再取一身合适他穿的。”
他看向雪峰远处，虽然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但他依旧眉心皱起。
雪峰上似乎有什么不对。
但百里纵横脚步没有挪动，反而疑惑一探身，盯着沐九州肩头衣料的破损处，“师尊的衣服怎么坏了？”
“是同人斗法了？”
沐九州挑了挑眉尾，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第3章 雪山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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