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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春闱 ...

  •   四月初四,是春试的第一天。春试分二十四科,每日开考两科,每科要考三天,春试总共历时半个月。姒永月入考第七天的医科,姒宛入考第三天的经算。
      姒宛考完出来,神思恍惚。
      姒永月担心地问她,她也不答,过了许久,才懒懒道:“此次试题极险,我多半是不中了。”
      姒永月不信道:“以你的才学,有什么试题能难得住你?”
      姒宛倦怠一笑:“若你应试时,觉得某病该用甲药方,而考官却偏偏认为该用乙药方,你当如何?如今,文圣堂之学俨然有正统之势,一味讲求扶工重商,遏制皇亲贵戚。然而世上之事,无不有法度,始氏皇族有庇佑天夏万民之责,若皇室不能把握国家命脉,任由各处坐大,长久以往,终将有祸患发生,天夏或成一盘散沙,或有腥风血雨之灾。”
      姒永月听得懵懂未明,叹道:“早知如此,当初不如要你来医馆,和我一道学医。”
      暮色中,姒宛的笑容却有几分明亮:“不妨事。我回周城,也有法子谋生。”她想到姜青鸿,心中顿觉温暖。也许,如他所言,开一家锦庄,才是更好的选择。京城也来过了,青云之路并未对她开放。人算不如天意,否则,以陈瑶之才,为何屈居僻乡官学。不过,心深处,仍有空虚之感。她维持着悦目的笑容,眼神却忽如夕阳黯淡。
      她走到案边,运笔如飞,将白天所写的策论刷刷默写了一遍。三天考试,分别考技、知、识。前两天的试题对她而言如履平地,第三天,面对策论题目,她面临严峻的抉择。她可以揣摩考官之意,写出一篇符合时意的违心之作,也可以按照陈瑶的教导和自己的领悟,写出希望渺茫的率性文章。终于,她选择了后者。
      待墨干了,她将文章卷成小轴,收入箱内,算是来京城一趟的纪念。
      姒永月一直静静地陪着她,见她如此,终是放心不下,笑道:“小亭和修芳昨日就考完了,约我们去城中游逛,不如去散散心?”
      姒宛浅笑道:“好极。我在京中再逗留两天,待你考完出来,我就要返乡了。”她知姒永月决意留在京城,而她此次回周城,相隔数百里之遥,重逢之日难期,话语中不觉透出不舍。
      息修芳和陈小亭考完之后,便卸下了所有担子,丝毫不担心是否中榜,首要之事,便是到繁华之处去好好快活一番。
      她们四人来到京城中有名的酒楼醉仙楼。进了雅间,陈小亭吩咐小二拣招牌好菜上一桌来,息修芳突然道:“我们四个人喝寡酒有什么劲?不如请几个有趣的小倌来陪席,那才热闹好玩。”也不待另三人说话,就问小二:“你这就去给我们下条子,请四个头牌小倌儿来出局。快些去!”
      小二面露难色:“天气不早,只怕头牌都已有了条子。若是不拘头牌,也有好的。”
      息修芳想了一想,说道:“那就挑新近红起来的,莫把那些过气的找来。如果满意,我会赏你!”
      小二喏喏退下。
      陈小亭不满道:“分明是欺我们四个年轻,又没有官职。”
      息修芳笑道:“这样也好。小倌当上了头牌时,不知已被攀折过多少次,身子也疲了,言语也滑溜了,心也冷了。倒是当红未红之时,更为鲜嫩,味道足得多。”
      姒永月和姒宛听她两人大谈心得,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息修芳见她们不语,笑问:“你们怎的不说话?难道不曾攀过小倌?”
      姒永月讷讷道:“相公知道了会生气的。”
      姒宛也红着脸说:“我也不要。”
      陈小亭大笑,说道:“你当我们没有娶相公么?酒席上娱戏而已,人人都如此,你们的相公就算知道了,也无话可说。再说,他们又不在京城,你们还顾忌什么!”
      谈笑间,小二将四个小倌儿带到,都生得眉清目秀,妆扮得花团锦簇。他们伶俐地在四人身边分别坐下,斟酒夹菜侍候着。
      姒永月和姒宛身边的小倌,见她们害羞,也不挑逗她们,规规矩矩地侍候,不时递上几句笑话。她们慢慢放开局促,一同谈笑。
      吃完饭,陈小亭说:“再带你们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四人携着小倌儿,往城东头走。一路上,人流熙熙攘攘,都往同一方向行去。
      原来,京中有个顶有名的歌伎,叫做白恩儿,歌声美妙无比,听者无不魂牵梦萦。他出自教坊,成名之后,仗着自己的本事,高傲任性,接待客人只凭自己喜欢。无论多么慷慨多情的恩客,他一律不愿赎身相嫁。而且,每月十五,他在城中内湖玉液池边的空地上搭台歌唱,城中人无论贫富,都可前往欣赏。因此,每逢月圆之夜,玉液池边人群聚集,只为听白恩儿的一曲清歌。陈小亭打听到此事,适逢今天正是十五,便把同伴拖上同去凑热闹。
      她们还未走到池边,人已堆成山一般,人声嘈杂,远远看到一座高台。
      息修芳发愁道:“这可如何挤得进去?不如过两日,我们将白恩儿请来唱个堂会。”
      陈小亭嗤笑道:“京城中多少富贵人家拿着银子都请不来他,我们又能有多大面子?我们那点儿身家,在他的眼中,恐怕只有这么大!”她翘起小指头,比划了一下。
      姒宛听了,微微一笑,低声对姒永月说:“难得听到小亭说出这种话。”
      偏偏陈小亭耳朵尖,听到了,笑嘻嘻地说:“我不过是乡下来的小土冒儿,京城中掉片树叶下来,只怕都是有来头的。”
      讲了一会儿,忽有嘈嘈声音道:白恩儿出来了!
      果然,一个碧衫人影出现在高台上,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那姿态飘然若仙。
      台下不知几千几万人,如被施了法一般,刹那间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全场鸦雀无声。
      那人影环视一周,浅浅行了个礼,端立台上,歌声袅袅响起。
      姒宛觉得歌声仿佛不远不近,就在身边。只听得一句,就感觉说不出的酥软受用,那歌声就如同钻进她心里,将每处都熨贴得妥妥当当、舒舒服服。明月映照,她在月光中,仿佛身子变成透明的,轻得要飞入碧空。
      过了良久,她才发现白恩儿已唱完一曲,悄然从台上隐去。再看身边同伴,也都是怔怔的。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周围人声又像潮水一般将她们包围,叹息、唏嘘、赞叹,无人不在谈白恩儿的歌声。
      陈小亭叹道:“竟能把歌唱成这个样子!”
      姒宛惆怅暗想:京城果然是繁华如梦,只可惜不是我安身立命之所。不过,遗憾只是淡淡的,她对这种日子终有隔膜之感,思乡之情反倒越来越浓。
      回到所住小院门前,她们吃惊地看到院外候着数人,从衣饰上看,显然是皇亲贵戚府中的下人。见她们归来,一人忙走过来,急切而恭敬地问道:“请问哪一位是姒永月姒医师?”
      姒永月犹疑道:“你们找我?”
      那人答道:“在下是蕴章公主府中的管事,蕴章公主难产,在下奉命请姒医师入府救治。”
      姒永月惊异道:“太医院中名医济济,我些微末技,只怕误了公主殿下。”
      那人不肯再耽搁,抓住姒永月的臂膀,使出一股巧劲,将姒永月搀到旁边的车中,一边说道:“请姒医师恕在下失礼,事态危急,只有在路上再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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