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渊》夏之眠

23、形影不离

　　夜晚。

　　洬渊还是没能成功入住到肖宸的房里。

　　客栈的小洞天中也能看到月亮，一轮清辉洒在院中，映着一片竹林，又有簌簌风声。

　　洬渊睡不着觉，也不需要睡觉，所以他一直守在院中，在一个能看到肖宸房门的位置。

　　他的手里把玩着一根金红色的羽毛，这是他恢复真身后，将肖宸为他编织的那件小衣服解除了法术化为原样所得的，肖宸似乎忘了将这根羽毛回收，当然就算他要，洬渊也不见得会还给他，于是这翎羽就被他收藏起来，并且时刻贴身存放着。

　　即使只是一片羽毛也带着恒定的温度，落在掌心热热的，凑近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人的气息，可是现实是，他抬起头，伸出手，身边却是空的。

　　洬渊蹙眉，即使能看到那人的房间，想象到他在房中的举动，他仍然不太满足，他希望的是靠得更近一点，随时可以看到他，触碰到他的位置，就像之前那样。

　　然而肖宸寸步不让，他也不想过分勉强他。

　　他的眼神明明灭灭，最终将羽毛收了起来，闭上了眼睛，开始运转心法，呼吸间吞吐着清浊之气，五感放大，整个小洞天的一草一木在他的神识中一览无遗，除了那唯一一个被主人灵识隔绝了的小房间。

　　灯火寂灭已经许久，夜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忽然间洬渊感应到一道黑影一晃而过，像一只飞鸟掠过天空。

　　他睁开眼，眼神一黯，身形一闪也消失在了小洞天中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像风一样彼此追逐。

　　在一处空旷地肖宸落了下来，无奈地看着紧随其后的那人。

　　“不要跟着我了。”

　　洬渊在肖宸之后落地，停在了他的身前。

　　“为什么要走？”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因为某人偷跑的行为而不太高兴。

　　肖宸看着洬渊的脸，认真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走在一起了。”

　　洬渊抿着嘴，视线穿越暗夜，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肖宸。

　　凝重的气息扑面而来，灵压仿佛重了好几倍，另肖宸差点呼吸不过来。

　　对方简直已经将“我不高兴”四字个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肖宸试图跟人讲道理：“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是那个模样，所以我照顾着你，可是现在你已经不需要了，所以我们就此分别吧。”

　　见洬渊不说话，肖宸又接着道：“你是望天仙宗的长老，还有镜湖这样的下属，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被洬渊截断，“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大概随处走走吧。”肖宸自己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形影不离。”洬渊表态，深邃的眼睛直直望着肖宸。

　　肖宸的心跳漏了一拍，旋即感觉到了苦恼，他相信洬渊说得到做得到，可是为什么啊，他们俩明明不熟吧？

　　他绞尽脑汁想拒绝的理由，这时又听洬渊说：“我不记得他们，我只记得你。”

　　肖宸一愣，难道，这就是理由？

　　他其实不太明白洬渊对自己的执着来自何方，听他这么说，莫非是雏鸟效应？因为记忆不全，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又经过了好些天形影不离的相处，于是就产生了依赖？

　　坦白讲，如果洬渊还是宝宝那样的萌娃形态，肖宸也不会舍得丢下他，可他已经不是了，相反一个英俊高大气质冷漠并且据说武力深不可测的元婴真人，只会给人以满满的距离感和神秘感。而且他坚持要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在于，自从洬渊恢复后，初次相遇时那种危险的感觉再次降临，直觉告诉他洬渊比他所表现得更加强大更加难以想象，这种感觉好比遇见了天敌，内心里有一个警笛在呜啦呜啦叫个不停，叫得他头痛欲裂直想跑。

　　肖宸揉了揉额角，又硬起了心肠。

　　“即使你对以前的事记忆模糊，只要你回到望天仙宗，我想你的同门也会尽可能地帮助你，你完全不必担心未来的事。至于我，我们萍水相逢，完全还是陌生人，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你明白吗？就算相识一场，时候到了也该散了。”

　　然而不管肖宸怎么说，洬渊都是摇摇头，一副铁了心要跟定肖宸的模样。

　　“你想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为什么要拒绝？”

　　肖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不准备继续解释，“我要走了。”

　　没等洬渊有所表示，忽然一声暴喝传来：“谁都不许走！”

　　一名修士不知打哪儿飞来，落在两人前方，视线在洬渊和肖宸间转了转，最后落在肖宸身上，眼中含怒：“是不是你杀了我师弟师妹？”

　　“你是何人？”

　　“你别管我是何人，今日你在城中茶楼是不是见过一名美貌女子，是不是你引她出城然后杀了她和她的兄长？”

　　肖宸霎时明白了此人来意，他忍不住皱了下眉，那两兄妹可以说是因他而死，也可以说是死于自己的贪心与恶念，可来人言辞间的表述，却好像是在说他蓄意布局谋害了两人，岂不是恶人先告状？

　　“我今日确实见过一名女子，但并非是我找上她，而是她先找上我，道友可知是为何？”

　　来人听肖宸一承认，怒意更盛：“无耻魔修，你见色起意心生歹念，将我师妹采补至死，居然还敢侮辱于她！”

　　竟然被打为魔修？

　　肖宸一愣，想起将那名女修杀死的是包子，他没有查看过那些人的死状，但大约可以明白为何这名修士会作出这样的判断。

　　他有些头疼，后悔没将事情处理干净，让人找上了门来。自己是没经验，镜湖和包子大约是不在意，而洬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那人又骂得难听，字字将自己打成无耻之徒，听得肖宸原本就烦乱的心情立马变成了糟糕，也沉下了脸：“这位道友，请你说话注意点，令师弟师妹确实是因我而死，但起因是他们眼红我的法宝，先动了杀人的恶念，天道在上，因果循环，杀人者自有业报，此事说上一百遍，在下也问心无愧。”

　　“你胡说！”来者气得脸都红了，“我师妹纵然脾气娇纵了点，却素来行事端正，岂会为恶，看你仪表堂堂，杀人的手段却如此令人发指，还要满口诡辩颠倒是非，真令我等不齿，我今天要教训教训你！”

　　眼见就要打起来，肖宸摆好了架势却见一人以更快的速度从他身前窜了出去，电光火石间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别杀他！”

　　洬渊出手快如闪电，未见拆招就已将人摁在了指尖，听到了肖宸的喊话才留了那人一命。

　　而那修士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十万吨的重物压着，身子半寸也抬不起来，一会儿功夫已是满头大汗。但他也是条汉子，到了这境地还挣扎着喊出了狠话：“你们杀了我也没用，等我师父紫阳真人赶到，定会为我与师弟师妹报仇，灭了你等魔头！”

　　听着这人对肖宸的谩骂，洬渊的眼神越来越冷，最后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他，手指慢慢缩紧：“你该杀。”

　　肖宸迟疑了一下，他并不想杀人，可那对兄妹因他而死不假，他与这紫阳真人一门可以说是结了死仇，对方不可能轻易谅解，而他也绝不可能赔命，这仇难道就化解不了了？

　　正在肖宸琢磨不定时，又一道声音传来：“诸位道友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