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铁时代》利夏尔

3、第一节

　　流铁时代正文
　　第一节
　　“节日前来教堂打工的，都给我过来！”
　　一个脑袋像是鱼人一样，鼓着血红的眼睛，瘦骨嶙峋，大概五十多岁的圆嘴神父，脖子上挂着铜质十字架，气势汹汹地盯着讲坛下坐着的九个小孩。
　　孩子们应声站了起来，像是木头一样，四个男孩，四个女孩，他们惊惶不安地盯着神父那双圆得出奇，布满血丝的眼睛。
　　神父的鱼眼闪着凶光，像是要将他们统统打死一样：“你们这些小无赖，谁去掏下水道了？！”
　　孩子们小声回答：“我们今天没有去，菲斯先生。”
　　“混账东西！没有掏下水道？！那么复活节圣饼和圣水里面的烂泥是谁放进去的？！都没有放吗？！让我看看你们的手！”
　　八个孩子依次伸出手来，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里也没有黑泥。神父一无所获。
　　最后，他将目光放在第九个孩子身上-------第九个小女孩没有站起来。
　　这个孩子穿着一件朴素的红色小洋装，亚麻色的头发和棕紫色的眼睛，看上去软绵绵，懒洋洋的。现在，她闭着眼睛，正在想什么事情，也可能是故意不理睬神父。
　　神父的脸都气白了：
　　“帕特里夏！你怎么像是木头一样坐着！an？！”
　　帕特里夏心里恨透了神父，但是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乖巧女孩的样子，细声细气地回答道：“抱歉，神父，我昨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提前回家了。“
　　说着，她伸出已经被圣水洗得干干净净的双手。
　　“哼！狡猾的小女巫！你以为这样一来我就不知道是谁将圣饼和圣水糟蹋了吗？小女孩儿！你认为这样做你就随意吧！我可不是特别针对你的！我就是负责将冒犯神的小畜生赶出教堂！上次是海威尔先生求情，你才能在这里的，现在不行了，滚！给我滚！”
　　他使劲提起女孩的一只耳朵，一边走，一边将她的脑袋往墙上猛撞，将鼻子和额头被撞破，又疼又晕头转向的小姑娘狠狠地推出去之后，关上了门。
　　教堂里鸦雀无声，孩子们都缩着脖子。谁也不明白帕特里夏为什么会被赶出教堂，只有在旁边不敢出声的修女伊娃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下午他们在准备复活节的圣饼和圣水的时候，帕特里夏偷偷地潜入厨房，将从下水道弄来的烂泥放在圣饼的面团里，又在圣水中洗了手。
　　帕特里夏被赶了出来，鼻青脸肿地坐在教堂门外最下面的台阶上。
　　“这下可不好了，该怎么回家呢？”她心想：“哎，都怪这该死的神父，我为什么要给他弄点烂泥呢？想要给这害人的老家伙添上一点佐料，我就将烂泥弄进去了。别人倒是没事，不，他们能算是没事吗？他们是有事不敢说！”
　　帕特里夏早就跟神父结下了仇，有一次，她和几个工读生在教堂里打扫，神父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看那几个工读生，然后招招手，拉了一个叫依娜的小女孩进忏悔室了，说要为她做单独辅导。
　　帕特里夏放下扫帚，蹑手蹑脚地走到忏悔室外，将窗户扒开一道缝，之后看到的情景让她恶心得吐了出来。菲斯神父一边威胁那个工读生不要将事情说出去，一边让她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帕特里夏和伊娃修女很要好，伊娃经常给她讲圣经上的道理和故事，讲世界是神创造的，而且是在五千年前创造的，讲神规定了人应该彼此相爱而不是互相残杀和侮辱，因为人要团结起来，将魔族消灭干净。帕特里夏对此是半信半疑，不过修女是一项很光荣的工作。
　　在神父宣讲圣经的时候，帕特里夏便举起手来，神父向她点点头，她便站起来说：“神父先生，为什么上帝说：人应该彼此相爱？既然上帝这么说，您为什么要侮辱依娜？”
　　她刚刚说到这里，就被神父的神经质的喊声打断了：“你胡说什么？！该死的小丫头！你不要侮辱神的代言人！我现在要教教你什么叫做淑女的礼仪！”
　　帕特里夏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神父就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扇了她两个耳光不说，还将她的头往墙上猛撞了几下。
　　之后，他将鼻青脸肿，嘴里流着血的帕特里夏踹到门外去了。
　　帕特里夏回到家里，又挨了海斯的一顿夹枪带刺的絮叨----不用问，菲斯神父的狗腿子们又抢先她一步嚼舌头了。
　　不过，絮叨归絮叨，他还是将药箱找出来，为女儿做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包扎。
　　所以她对神父怀恨在心，尽管这件事情谁也没看到，但是神父马上猜出是谁干的了。
　　帕特里夏闭着眼睛，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几个孩子也是垂头丧气，他们根本想不出办法帮助他们的伙伴。
　　这个时候，修女伊娃迈着碎步来到帕特里夏面前，她那温柔又痛心的声音吓得她一哆嗦。
　　“呵，孩子，你说你怎么做出这么调皮捣蛋的事情。”她说着，用一块棉纸擦去帕特里夏额角和嘴角的血迹：“不过不要紧，无论是谁都可以在教堂中得到救赎的。你以后想要做事，想要来祈祷，随时都可以，不过不许调皮了，神在看着你呢。”
　　“真的吗？”帕特里夏想着，说：“啊，不用了，伊娃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接过弄脏的棉纸。
　　棉纸上的血凉冰冰的，在接触的时候，她打了个寒战，过了一会儿又有种将手指烧起来的感觉。
　　就像是……能够燃烧的冰。
　　过了一会儿，血迹竟然有点冻结的迹象。
　　“你的血有点怪怪的。”伊娃说：“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良的原因，或者你吃了不正常的东西吧？或者你应该很适合学魔法才对，魔法师的血液都有点怪……哦，上帝，我希望你做个好孩子，不要学魔族的东西，就算是学魔法，也要为国家而战斗才可以。好了，若是无法止血，我用圣水给你冲一下，圣水能疗伤。”
　　“哦，嗯，好啊，谢谢修女。”
　　修女说了什么话，帕特里夏没有听进去。
　　还是止不住血，伊娃便拿了许多装在透明的小玻璃瓶中的圣水，为帕特里夏冲去额头上的血，上了药粉，用棉纱捂住，包好。帕特里夏想要对她说关于依娜以及其他的几个孩子的事情，但是嘴张了张，又合住了。
　　“算了，只要我逃离火坑就好。”她想着，将目光投向台阶下的花草：“何况说了又怎样？修女能相信我吗？她没准和菲斯神父一伙的。啊，我为什么不像是男人那样强而有力呢？”
　　她在海斯的辅导下读过书，知道逃离火坑是什么意思。
　　“修女。”她小声说：“菲斯神父其实是坏极了。”
　　“你不能这样说，他只是脾气暴躁了一些，对你们还是很好很好的。”伊娃不明就里地说。
　　她便不做声了，想道：“是的，你在场的时候他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