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铁时代》利夏尔

4、第二节

　　第二节
　　已经是黄昏了，在自家那个聒噪的管家没有过来之前，帕特里夏便站起来，向着家的方向走。天色已晚，猩红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西边，好像再打一个哈欠，它就要滚下去了。走到自家附近的时候，刚好看到对门的妇人用一个生了锈的铁皮水壶在门口打水，见了她便怪怪地笑。
　　她不理睬那个女人------反正对门的男人会治她的。这个阴暗的想法，坚持了一秒钟就土崩瓦解了，因为她家的管家吉普出来了。
　　“小姐回来了。”吉普有点慌张地说。
　　他好像有点什么事要关照她一下，可是她已经明白了。她看到了海斯扎成马尾的红头发在窗口的写字台那儿晃来晃去。
　　“怎么？爸爸又要骂我？”她很自然地问。
　　“小姐……”
　　她迟疑了片刻，打开了房门。
　　退职骑士海斯海威尔坐在桌子旁边，桌上有一些纸条：不是账务，就是需要抄写的东西。他原本是背朝着她的，但是等她走过来，就扭过头，态度严厉地扬起火红的眉毛：
　　“喂，哼，地沟勇者回来了，你白痴啊？”他说。
　　她心虚地看看地面，知道海斯的态度可是气到极点了。
　　“啊啊，爸爸知道了。”她思索着：“这次搞不好要挨上一顿打呢，不，更糟，也许是骂我一顿。”
　　帕特里夏不怕挨打，怕挨骂。
　　不过海斯并没有骂她的意思，他坐在桌子旁边，翘着腿，转着手中的鹅毛笔，直到将自己弄得满手墨水，天蓝的眼睛说不清是嘲笑还是轻蔑：“这么说，帕特里夏，看来你真不适合教堂，每次都要搞出一点让人发疯的事情。那么你就平原大野地去追兔子吧……真是个适合森林的小野蛮人，偏偏又早熟得过分，让人又爱又恨呐……”
　　帕特里夏将目光聚集在桌子的一角，专心地研究着掉了漆的桌角。可是海斯从桌旁站起来了。
　　“吃饭。”他说。
　　“啊……看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啦。”帕特里夏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海斯平心静气地询问了关于帕特里夏所打工的教堂里发生的事情。
　　她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只是含糊地说神父打人，更严重的事情她没有说出来，毕竟这事关一个熟人的名誉，海斯又爱乱说。
　　何况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海斯应该不信她的话了。
　　“小姐这样胡闹，以后怎么样啊。”吉普伤心地说。
　　“哼，她这个样子到底像谁呢！真让人担心。”
　　海斯说着，将盘子推开，絮絮叨叨地对帕特里夏说：“好吧，也许你不适合菲斯神父的作风----他可是也将我们坑苦过，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就那个逼样，要知道，他可是伦巴尔特伯爵的亲戚！最后我们将浸满了地沟水的布盖在了他头上，将他臭揍了一顿。我有个朋友说，将浸过地沟水的布盖在他头上，他就别想兴旺发达啦。我们还给教礼仪的苏那吉内老师下过泻药，我们什么都干！你们这点恶作剧算得上什么？得，得，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你就去农场打工吧。我也联系了老师，以后你就跟凡波尔夫学武术。凯伊女士也让我把你送到她那儿学魔法----你说过想学，没办法，那就去学吧。什么都要学，不过可要小心，该做的要做好。要是再被撵出去，那我就要给你好看了。你到哪里都惹事，做什么都闯祸。现在该够了吧？学费，你不用担心，我有钱。你不打工我也有钱付你学费，可是你自己得争气，学点有用的东西，将来就算不结婚，也吃饭不愁，或者你再争气点，做个官吃俸禄。”
　　迟疑了片刻，他说：“我今天下午给你买了一件武术装和一把刀，还有魔杖，吉普会拿给你的。”
　　就这样，帕特里夏在农场的劳动生涯就这样开始了，尽管她在这里不可能待得时间太长，因为有比农场报酬丰厚的工作。何况还有课程要学。
　　她干活还从来没这样卖过力气，因为她担心在农场里也像是在教堂里一样吃耳光。何况农场老板哈姆尔看起来比菲利斯神父强壮多了，她很担心：若是偷懒的话，肯定会挨打。
　　帕特里夏给奶牛刷好了毛，紧接着就去安抚躁动不安的牧羊犬，给它食物。一会儿又去劈木柴，将羊撵到草地上，让它们吃草，并且盯着灌木丛，如果有狼或者偷羊贼的话，她就必须放狗或喊人，哈姆尔已经告诉她狼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了。总之，农场里要做的活她都做了。直到傍晚撵羊回羊圈之后，她才走到哈姆尔面前准备领工资。
　　“还习惯吧，小姑娘。”哈姆尔笑着问。
　　“还可以吧。”帕特里夏无精打采地说。
　　“没事的，第一天总会累，习惯了就好。”哈姆尔说着将工钱递给她，说。
　　“谢谢老板。”
　　她松了口气：老板还算和蔼。
　　“啊对了，那些羊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还好啦……大羊很乖，就是那十几只灰白的……小动物……恩，小羊……跑得太快了。”
　　她的话让哈姆尔楞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了。
　　“农场里就有大羊，没有小羊。你不会将狼崽也赶进羊圈了？”哈姆尔说着，便急匆匆地往羊圈的方向走。之后，他将帽子拿下来，搔着花白的头发，看着羊圈里的牲口含含糊糊地说：“呃……好……很好……大羊一个没丢，还多赶进去了十几个……可是小姑娘，你赶进去的，不是小羊，也不是狼崽……而是野兔。”
　　真的，羊圈里除了五十只大羊之外，还有十只蜷在羊圈的一角瑟瑟发抖的野兔子。
　　“兔子？不是白色的吗？”帕特里夏问。
　　“啊……野兔……野兔是灰白的。”哈姆尔说：“也有灰的……黄的……哎呀，具体我说不清楚，反正，野兔……野兔不是家兔那样白，可能北方有那么白的野兔。总之没有出事故真是太好了，喏，我们烤两只兔子，给你带回去。以后记住了，这种小动物叫野兔，和家兔一样的脸和耳朵，就是，野兔。”
　　当晚，帕特里夏，海斯，吉普三人饱餐了一顿野兔肉。不过海斯还是有点不高兴。
　　“我三岁的时候就认识野兔是一种什么动物了。”海斯说。
　　“啊，毕竟小姐是城里长大的。”吉普说。
　　“哼，简直像个白痴！除了惹是生非和让别人不高兴之外，什么都不会！这到底像谁呢？！”海斯说着，剜了帕特里夏一眼：“哪天她将一群狼赶进羊圈，我也不会惊讶的。”
　　帕特里夏撇撇嘴，低下头吃饭。
　　“爸爸真讨厌。”她想。
　　不过总算平安无事地过去了。睡前，帕特里夏看着吉普拿给她的生物图鉴，感到自己已经是一个用劳动争得了休息的人，现在她也能够工作了。
　　秋天的农场总是很繁忙，收获稻作，剪羊毛，挖地窖，为土地施肥准备来年耕种。等到收税的税吏来到的时候还要迎接，这些穿着漂亮的制服，趾高气昂的年轻税官，会按照当时的税率，将农场里的出产直接拉走一部分。每到这时候哈姆尔总是苦笑。
　　帕特里夏的工钱直接长了一档，她干的活比谁都多，而且从来不知道疲累，总是脚不沾地地忙来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