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山少年》春从春游

15、南瓜丝和甜点

　　青驹正坐在南星宫门前的石阶上,在月光下抚拭着她的长剑.

　　她月画银沟似的美丽脸庞上也多了与往日不同的喜悦之感.

　　“回来啦.”她说,语调平静.

　　美柏在她身侧坐下,仰面望着长空:“回来了.”

　　“绿麒麟没事吧?”

　　“之前跟金戈拼斗时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了,多亏了你掩护它在宫里.我已经把它送下山了,现在应该在北城绿玉山了.”

　　青驹漫不经心地回答,见美柏不说话,便又说:“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让它下山了.其实绿儿本不是什么性情残暴的魔兽,它根本不会害人的.只不过它样子大些又有些神力罢了.我父亲驯养绿儿的时候我还很小,可是它一点都不会凶哦,还常常驮着我在林子里散步.师兄俊昌还是绿儿的师父哦,他教它捕食,还教它逃生之术呢.”

　　“俊昌还会做这种事啊.”美柏笑了.

　　“有一次,师兄下山办事时遇到了暴风雪,冰天雪地的害他旧病复发,结果发高烧晕倒在路边,是悦司前辈救了他,对他悉心照顾.师兄为了报恩,回来向父亲辞行,和悦司前辈去了宁山.”

　　美柏安静地听着,目光柔和.

　　“我和绿儿想念师兄,我就私自带它去了宁山,想不到在半山上被人发现,他们把绿儿当成了怪物来围攻,绿儿害怕就四处逃窜,可那些人穷追不舍,为了自保绿儿才喷火伤人的.后来虽然它有找到师兄,可是场面已经一片混乱.金戈的出现使情况更加恶化了.绿儿被打伤了,悦司前辈也不幸被累及,我父亲及时赶到,把我和绿儿救下山去,一场混战才告一段落.”

　　“想不到,轰轰烈烈的魔兽入侵事件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可是自从这次事件发生之后,金戈就认准了绿儿是魔兽,凡是绿儿出现的地方就对它赶尽杀绝,绿儿屡次死里逃生,却只能躲在深林里了.”

　　青驹眼里充满了恨意:“师兄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虽然答应了父亲要照顾我,却一个人跑到了金戈身边,任劳任怨听他差遣,为了和金戈成为伙伴,不惜和他一起对付绿儿.我一直以为,师兄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放弃,一心要等到他回来.直到那一晚,他披了金戈的斗篷,冒充金戈出来与绿儿决战,时隔多年,绿儿没有认出他,便冲上前去与他厮斗,结果师兄没有抵抗,束手被擒,最后绿儿将他...等我赶到时,一切都太迟了...我真的不明白,师兄为什么宁愿死,也要为了那个家伙而死呢?是金戈害死师兄的,要不是他任性妄为,师兄要不是为了他...才不会发生那种事啊...”

　　“那是因为...金戈把绿麒麟当成了夙敌,如果让他知道俊昌和它的关系,他一定不会再信任俊昌了啊,那样的话,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信任就会再度被怀疑了...”美柏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语调平缓,面色宁静,“我的父亲在按他自己的意志守护一个他认为最重要的人,俊昌也和父亲一样,为了守护重要的人对自己的信任,宁愿拿生命去交换也不愿意欺骗对方...俊昌他是和父亲一样伟大的人......”

　　说着这些似曾相似的话,温热的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心中酸楚的感觉越发浓烈了:为什么人非得在自己的私心得到满足之后才忽然觉悟,为什么他以前不肯承认,现在却又心服口服地重复着这些话,难道他还在怀念着谁温暖的字句吗?

　　“也许你说得对.”青驹说,“不过我牺牲了我的好姐妹奈落啊...”

　　“奈落没有死,虽然现在气息微弱,但还有康复的希望啊,御天大人已经护送她回家了,你要是担心,就回去陪在她身边吧.”

　　“真的吗?...”青驹几乎颤抖了,“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一定要令她康复起来啊...不,一刻也不能等了啊,我要马上下山,要马上见到她啊...”

　　“去吧,青驹.”美柏含着泪微笑着,“要好好地,为自己活着.”

　　“嗯!再见了,美柏!”青驹笑了,那笑靥在月光下显得明艳而动人,“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你也要保重哦,我会回来看你的!”

　　美柏点了点头,看她欢快的笑容,他的心也被快乐充盈得满满的了.

　　金戈已经记不清自己在禁闭房里过了多少时日了,每天的某个时候就会有人开门进来,或送饭菜或替他点灯或帮忙打扫,而他根本食不下咽,精神不振,眼见着他日益消瘦下去,侍女们不免心疼,但劝说的话语说多了也根本无济于事,他怎么可能听得下去呢.

　　清晨,当阳光穿过高高的铁窗斜射在西面的墙壁上时,他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出于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并未立即转过身子.直到有一只手在他肩膀按住,他才回过头,看见一个久违的朋友正冲着他笑.
　　他并不太惊讶,只是说:“阿太,是你啊.”

　　“你好象不怎么高兴嘛,有人来看望你,你不应该兴奋一点吗?”顺太坦率地笑着.

　　“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怎么了嘛,天塌了难道?又不是世界末日,何必愁眉苦脸的呢.”

　　顺太的话虽然不着边际,但确实令金戈的心情好转了,他冲顺太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才对嘛.听说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啊,我特地给你带了饭菜来,你尝尝.”

　　“是什么啊.”

　　“看了就知道啦.”

　　顺太说着,将饭篮的盒盖掀开,顿时一阵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

　　金戈扫了一眼,看见精致的饭盒内有一盘是切成丝状的南瓜,其余的都是一些糕点,摆放得十分细致.

　　“你拿走吧,我没胃口.”

　　金戈背过身去.

　　“你不吃哦?”顺太叹息说,“那没办法,我只好拿走喽.”

　　“你好罗嗦.”金戈不悦地皱起眉.

　　“嗳,看来阿涉的手艺也不过如此啊,我得回去叫他改进一下厨艺啦.”

　　顺太说着,将盒盖盖上,提着就要走.

　　“等...等一下.”金戈神经触电般几乎跳了起来,“你刚刚说...是谁做的啊?”

　　“阿涉啊.他还说,以前在学堂的时候你就喜欢枪他的南瓜丝和甜点吃,他以为是你爱吃呢.”

　　“我...我喜欢吃啊,你把饭盒给我.”

　　“肯吃啦,我的大少爷.”

　　顺太说着,把饭盒递给他,脸上笑吟吟的.

　　“可是...不可能啊,阿太,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杀了阿涉最想守护的妹妹,他怎么可能叫你给我送饭呢?”

　　“你的确是罪不可赦啊,不过,有一点你弄错了啊.”顺太认真地说.

　　“什么啊?”

　　“阿涉最想守护的人,是你啊.”

　　“阿太?!”

　　金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他的脸上霎时间显现过种种丰富的表情,如同四月的天空里在轻风拂动下掠过河流上方的云影.

　　“你放心,奈落她还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可是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的?没有撒谎?”

　　“没有啊,骗你是猪哦.”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阿涉他是不是很生气?为什么他不来看我呢?”

　　“阿涉没有生气啊,他只是怪你怎么可以不吃也不喝呢.你安心啦,从头到尾,阿涉都没有怪过你,他知道你不会故意做那种伤害人的事哦.”

　　“阿涉他相信我?”

　　金戈惊讶极了.

　　“是啊.”顺太微笑着说,“我问阿涉为什么这么相信你,他说:'你有见过人穿者睡衣就跑过来杀人的吗?'我一听就明白了,阿涉是个聪明人,不是糊涂蛋,你也应该信任他才对啊.”

　　信任?彼此信任,就可以赎去他一切的罪过吗?

　　“好啦,等奈落好一些,阿涉会亲自来看你的.不过在那之前,请你保重身体呀,这样,见到阿涉的时候,你才可以更加精神地站在他面前了啊.”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太.”

　　“真是破天荒啊,我没有听错吧,你,金戈,在跟我道谢啊?”

　　顺太夸张的表情逗笑了金戈,两人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