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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佳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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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卫氏家庙。
株株粉桃开得正盛,花瓣娇嫩,翠叶碧绿,远观如双色丝织成一卷潋潋艳光,其色浓淡相宜,丝线妩媚随着脉脉甜馥芬芳一起漾开。
春的气息温柔弥漫于燕宫最为绚丽的园林,灿烂景色引得宫中贵妇千金流连赏玩,赞叹不绝。
“铛——”
皇家的钟声自钟楼传来,凤凰台上的女眷俱噤声低首,片刻前的春光忽然凝固,陡生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厚重。
一时间鸦雀无声,一阵脚步声响过之后,接着就是叩见君王的呼声连成一片。
低沉的男子声音适时吐出一句:“免礼——”
一个年约四十,高大慑人的黄袍男子率着一众皇族浩然踏来,虽略有岁月流逝的痕迹,但却不减锐气,更因此显现几分经过沉淀后的魄力与气度。而他身侧倚着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绝丽女子,凤眉丹目,艳美雍容,仿佛一朵芳华正盛的牡丹。
这便是贤妃了,目前后宫风头无两的女子,她搂在胸前的小公主眉目与她极为相似,只是柔弱安静的模样颇令人意外,若非乃母的风华引人注目,她实在容易被人忽略。
“父王,吉时眼看快过了,永宁却不知在那,儿臣命人四处寻找,仍不见踪影,这如何是好啊。”温文尔雅的太子卫贤愁容满面地低声禀告。
等众人起身之后,卫恒已经坐下,贤妃等自也伴着皇帝依在左首坐下,听到太子‘诉苦’,眉一挑,唇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卫恒蹙眉,低声吩咐几句,太子便退下。
盈盈伫立的盛装佳丽顿时好一阵议论。
无他,今天乃是燕国最受宠爱的永宁公主及笄大典,除了皇帝亲自主持仪式,一众皇子、亲王均同时出席,连素来冷面寡言的洛少谦亦赫然在列。
“问梅姐姐,他,他可曾到来?”
出尘阁是凤凰台上的一座观景小楼,才临栏落座的一位容颜秀美,气韵清雅的绿衣少女含羞带怯地向一众王侯将相观望,团扇轻掩住半张脸庞,却掩不住欣然向往的目光。
稍稍年长的仲孙问梅唇角轻轻抿起一抹浅笑,优雅的身姿盈盈斜倚栏杆,闻言微微转身,耀眼的阳光泻满精巧楼阁,她的容颜与肌肤在阳光下莹着浅浅一层玉般光泽。
如水眸光坦然在张张俊与丑的脸庞上流走,最终,静止在一张年轻的少年面孔上,含笑道:“他来了,可你这样怎能看到他的样子?”
绿衣少女心急地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他来了,褪下了冰冷沉闷的盔甲,他一身月白的袍子,襟袖处绣有简洁却不失庄重的花纹,银丝织就的纱束着黑发,俊秀的面庞上剑眉高挑,颇有冷傲之态,但一双眼睛却又明亮似水,鼻子直挺,非常英气,薄唇如其人一般透着坚毅。
他只是百无聊赖,漫不经心地立在一众贵人中,却风采迫人,仪容翩翩。
出了军营,闲步皇宫的洛少谦竟是个如此俊雅的人物!
他似乎感觉到灼灼的注视,射向出尘楼的目光略见犀利,但只匆匆一瞥,目光便从两张娇容上移开。
他眼睛看见了我的样子,心中却留不下我的样子,如水过无痕……
“这么多的人加起来也不及他一半,他真象凤凰……”绿衣少女怔怔凝视着他,轻咬的樱唇竟然有了一排细细牙印。
“噗”地一声轻笑惊醒了少女迷茫的芳心,问梅拍拍绿衣少女的肩,笑容温暖,夹着几分了然的悯意,轻轻道:“明珠妹妹,你真会形容,不过少谦还真是陛下亲身调教的凤凰,终有一天,他会一飞冲天。”
孙明珠心一颤,眼中是他生动的容貌,心却无可抑止地痛起来,这样的人物,谁家女儿有幸伴在君侧?
更不知,他身侧的佳人会有怎样的倾世容颜?又会有怎样的如水温柔?
问梅为她落寞形容所动,牵了她的手,目有关切:“那日他不过在雨中扶了妹妹一把,难道妹妹便为这举手之劳动了心?妹妹是聪慧之人,当能自醒。”
孙明珠微微一笑,眉目如花绽放,然,语调无限惆怅,有别于容颜上的灵动:“那样的雨天,我们在珠光斋选中同一只玉镯,我是女儿家,自然要避嫌退让,我不小心滑倒在地,他扶起我,明亮的黑眼睛却始终不曾看过我一眼,但我心却迷失其间,问梅姐姐,你要我如何自醒?”
问梅无语,她浅浅抿唇,目光投向远处一角,忽然有张俊美的脸印入眸心,竟然是他?
瞬间,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心上那人不过是远远立于侍卫之中,普通的衣饰,清冷的表情,有别于印象中的尊贵慑人,飞扬魅惑,她却心跳加速,似乎满园的春色都不过是他的陪衬而已,于是明珠的话耳边回旋不绝:“心迷其间,如何自醒?”
如何自醒?
如何自醒?
忽然,端坐于高台上的卫恒在太子伏耳低语后抬首,朝着一人方向目光如电,冷声唤道:“永宁,今天你便是大人了,还由着性子胡闹,还不快给朕过来。”
声音虽冷,形容却暖,那眼睛中满满都是宠溺女儿的慈蔼。
“哈,父王看见我了么?一定是你告的密。”洛少谦身后探出半张灵动俏皮的脸蛋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竟是波光敛滟,光彩流动,刹那点亮了露出的半张脸庞。
明珠往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顿时呆了。
只见洛少谦满脸无奈地从身后拉出一位身着白衫,服饰搭配无一不妙,精致优雅到了极点的‘少年’,‘他’一现身,一班王侯将相均不自觉地往后退让,弓身行礼,面上挂着啼笑皆非的苦笑,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惟有洛少谦,行礼之后便冷冷瞪着‘他’。
‘他’不以为意地一翘嘴角,回瞪着他,“小人。”
“你骂谁?”洛少谦挑起了眉,完全没有旁人脸上的惶恐,盯着她的眸,目光闪烁间隐有怒意,再不复起初超乎年纪的沉稳与冷静,这一瞬的神态一如这年纪应有的青稚,恼火地道:“你既旁若无人地出现在此,谁都看得见永宁公主芳驾,何须我告密。”
“哼,我分明看见你向太子哥哥使眼色了。”
“公主眼花了。”
“你----”
眼看一对璧人儿将再起争执,卫贤忍不住头疼地看向父王,果然,他清楚地看见父王嘴角亦微微抽搐几下,他忍不住心下暗暗好笑,原来素来铁血尚武,心硬如铁的父王也有弱点。
正是父王罕有的宠爱,造就了无法无天的永宁公主,她的任性,与她的美貌齐名。
“永宁,你看看你象什么样子,真不知太子是怎样管教你这妹妹的。”
‘他’,不,她,对着神色忿忿的洛少谦扮个鬼脸,然后在众人习以为常的强忍笑意中跑到卫恒身边,牵着父王衣袖,娇笑着为太子抱不平:“儿臣犯了错,父王骂儿臣就好,为何迁怒太子哥哥。”
卫恒紧繃的脸终于放松了,瞪着眼前这既令他疼爱,又令他恼怒,婷婷而立的女儿,那浅浅微笑里有三分俏皮、三分妩媚、三分优雅、再增一分狡黠,流溢的灵动鲜活气韵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大有空山新雨的诗境之美,相较之下,身边的众多佳丽倒似缺少了这种生气。
“父王,儿臣知错了,您就别气了。”
于是卫恒泯去了怒气,拍了拍女儿的手,嗔道:“你也知道自己不该胡闹了,耽搁了吉时也就罢了,穿成这样出来,成何体统,让圆沙的客人见了岂不见笑,去,给朕换了。”
她扁了扁小嘴,正欲分辨,卫贤早已揪住她的手臂,回身便走,口中道:“父王,儿臣这便送永宁去更衣。”
永宁公主卫悠侧头看看太子,眼睛清亮,“太子哥哥,你也要让我打扮好了去给圆沙使者看么,为何他非要见我?”
一缕若有似无的委屈扫过眉尖,平添几分楚楚可怜的韵致。
闻言,洛少谦猛然挑动眉毛,定定地望向卫恒,目光中有疑,亦有火。
连番的情绪变化落入明珠眼中,心不禁微微生涩,她低低道:“问梅姐姐,她便是要与他相伴的佳人么?”
仲孙问梅轻笑,那笑容飘忽如捉磨不透的云:“他与她,同在一天出生,命运便在那一天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