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碧**遥

29、第二十八章

　　“什么意思？”子期微微皱起眉，接过他递来的书简。书简上倒不是战报，完全相反——只是营中兵士的吃穿开销而已。
　　楚军一共也只有六万，突然多出来整整二十万的降军，别的不说，吃这一项上一时间还真负担不起了。子期微微皱起眉，道：“秦军吃的一直不如我们？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们会有怨言吧，章邯那里我们也不好交待。”
　　“你和你妹妹说的倒真是兄妹。”项羽扯了下嘴角，不过却有些笑不出来，烦心的事实在不少：“虞姬还说她听说军中的将士吃不饱，她愿意自减口粮。别的先不说……我能真个减了她的份子么，她一个女孩子家又吃不出多少去。”
　　子期笑笑：“她向来就是善良，你也知道的。虞姬虽是极聪明的，到底于军中大事不懂也不了解，你不必因她的话太过介怀。”
　　项羽回头看看他，忍不住笑：“这倒不像你说的出来的，你不是最在意妹妹的好哥哥么？”
　　“在意和这个是两回事。”子期正色道：“我当然知道虞姬也是个大度的，她思量的东西不似一般女儿短浅，但到底她不上战场，不理军事，很多事情她只能看得到面上的东西。再往深了的这些，最多只谢她这份心，却不一定要绝对放在心上。”
　　项羽点了头，手放在子期肩上揉了两把：“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也要谢谢你的这份心了——回头虞姬怪我轻慢了她，你可要帮我顶着，那女子不是等闲，吓人的很。”
　　子期笑出声来：“你能万军阵中夺旗，还会怕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女子？”
　　“许是因为那个小女子只会对我展现她残暴的一面。”项羽也笑，忽然道：“那个乔子墨和你关系真是非同寻常。”
　　子期横他一眼，把书简拍进他怀里：“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你打算怎办，秦军已经开始有些不安分了。就算你不找我，我本来也想同你谈谈，龙且之前对我说有秦军去他们营里偷粮了。”
　　军中粮草筹措等事宜皆是子期负责，龙且会和他说也不奇怪，但项羽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微微皱了下眉：“龙且怎么打算的？”
　　“自然是全听上将军的。”
　　“少唬我了，龙且才不是那么乖的人，话是钟离昧说出来的我倒还信。”项羽抱起手臂，皱眉看着他：“你劝了他？他本来八成是想直接去杀人的吧。”
　　子期有些无奈，走到他旁边找了矮凳坐下，翻着他案上杂乱的书简：“你是知道他的，他不是用脑子思考，他只会用剑考虑问题。我可是说了很久才让他消气，不过他说如果再有这类事发生就不会再忍，我已经去找司马欣让他管束属下了。”停了下，子期又道：“但我感觉比起那个现在我有更该做的事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最近的村子筹集粮草。”
　　项羽只是摇头：“你能筹来多少？我们多出的可是二十万张嘴，让他们分到和我们一样的口粮当然是必须的，但我们很快就会都没有粮食吃了。若让我说心里话，我可不想为了他们饿到我们自己的兵，都是秦人，杀了算了。”
　　子期有些无奈，拍了下他肩：“什么时候了还知道说笑，有这功夫不如好生帮我想想这附近哪个镇子近来收成好，兴许能多征到些粮草。对了——之后把军中粮草的调配的事情也给我吧。”子期看了项羽一眼：“如果是我在负责这些，还能早些留意到，最起码我敢直接告诉你。现在事态已经不轻了，我先去告诉章邯和司马欣，让他们安抚秦军的情绪。如果要让秦军冷静下来听说他们之后的伙食会和楚军一样，也只有这两人的话听的进去了。”
　　项羽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子期一笑：“这也叫辛苦？我倒想真的辛苦点，比如下次直接让我领兵做先锋。”
　　项羽也笑：“龙且那小子会闹我很久的，为了我考虑你也暂且忍忍吧，成吗？”
　　子期也只笑笑，都懒得说他，起身要出去。才刚刚站起，都没往前多走一步，项羽的帐门忽然一下被撑开了。帐子本来就是软的，这人来势太猛，竟然让整个帐门都晃了下。而且他不是撞进来的，几乎是跌进来，铠甲染血，一下就扑倒在地，跪在地上时，堂堂汉子竟然带了些大哭的强调：“大哥！——大哥！那些秦狗都是混账啊，大哥！”
　　项羽大吃一惊，忙上前把人扶了起来：“龙且！你这是怎么——！？”
　　子期心里一沉，已知要遭了。想来……已经晚了。
　　“大哥，我的弟兄们……都被秦兵给杀了！”
　　“你说什么！？”
　　之后的事情太过混乱，子期没有劝住项羽。或者说……他也无从劝起了，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再用怀柔政策劝慰秦军，楚军就会不服。秦军有反心也罢，若失了楚军的军心，才是最要命的事。
　　项羽亲自出马，点精兵三千，将造反的几千秦军杀的杀抓的抓，全押到了章邯那里。
　　等到一切结束，项羽的怒气也平静下来之后，他感觉到一阵疲惫和寒意。打天下有多难他最清楚，也从未小觑这条路。但他没有想到，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难的难关竟然不是五万人对四十万的巨鹿一战，而是如何处理数倍于己的降军。
　　楚军只有不到六万，秦降军却有足足二十万。乍一听似乎是件很值得骄傲的大胜之事，但事实上，处理不好这期间关系的话，对于楚军是致命的。
　　项羽很清楚。
　　他眼里瞬间暴起的戾气，身侧稍后的子期看的清楚。他心里微微颤了下，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项羽想的是什么。微微张了下嘴，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项羽站在营帐正中，低头看着案上摆放的竹简，手指慢慢抚过铁铸的灯台，按着底托的时候指上忽然加力，把生铁的灯台硬生生按出了两个指印。底座不平了便摆不稳了，眼看灯台要倒，子期从后面一下把灯台拿了起来，不让灯油溅到项羽手上：“小心些。”
　　项羽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子期有些怔，似乎有些恼火自己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让他人在近处这么久都未发觉，声音立刻就冷了下来，还带着恼怒的意味：“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子期声音平缓，把灯油都倒进另外一盏备用的，熄了灯火之后把灯台放到了角落的地上，直起身回头看着项羽：“从你带兵出去之前就一直在，你忘记了？”
　　“……我也许没有注意到。”项羽的力气好像很快就垮了下来，也许因为面前的人是他。他有些疲惫，坐到矮榻上，朝子期伸出手。
　　“那是你太专注了。或者说……你因为秦军造反的事太生气了。”子期对他笑笑，走过去握了他的手，坐到他身侧，用力握了握那只因为常年使重兵器而磨出硬茧的手：“你是楚军的上将军，项籍。”
　　项羽对他笑了笑，感觉安心了很多。被子期握着手，听他说这句话，他就感觉安心了很多。他想要做的决定惨绝人寰，他甚至不指望得到谁的支持——但不管多少人说不可他都要做，必须做。为了楚军，为了……楚国。
　　你是楚军的上将军，项籍。
　　这句话好像给他吃了定心丸一样。
　　“帮我叫亚父过来吧。”
　　子期应了，站起身：“其他几位将军呢？”
　　项羽沉默，半晌道：“不必了，只叫亚父就好。”

　　那晚，新安城南，本驻扎在黄土高台上的二十万秦军忽然受到攻击，猝不及防下相互践踏，慌乱中都被赶进了深谷。楚军只有少数，由项羽亲带，在两边的悬崖上射下无数火箭，全部坑杀。
　　整整二十万人，有的中箭身亡，有的被活活烧死，有的甚至是由慌乱奔走的人群互相践踏而死。
　　项羽就这么站在山顶，俯视着下面的人间惨景，面上没有半点波澜。子期陪着他，就这么站在他身侧。两人骑着两匹马，没有交谈，也没有彼此触碰。但是知道对方在这里，心里就会稍有安稳。杀人的计策是亚父所授，项羽也同样记得他的话。亚父也不愿杀这二十万，因为民心会立失。但他还是帮他出了点子，因为他知道已经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了。双方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彼此的信任，就算项羽和章邯都清楚也没有用，他们没办法把自己的意思都完全传给下面的几十万人。
　　秦军感觉受到不公待遇，从偷到抢到杀，如果不严惩，楚军必然不平。但若严惩，又会激起秦军更大的怨恨。而秦军已经有几千人的造反就是一个最危险的信号。如果继续留着这些秦军，就会让他们知道造反一路是可行的。在战场上的冲杀需要靠主将的武力和鼓舞起来的全军士气，所以项羽能以少胜多。但若是这种军营中发生的私下械斗，显然会是人数决定胜负，不然龙且也不会输的那么惨。这一次是两千秦军的造反，杀了龙且的一队亲兵，下一次……也许就会是二十万人的集体造反，杀的会是全部的楚军。
　　为了让楚军军心稳定，也为了让楚军不受威胁，这二十万人，必杀。

作者有话说

　　终于坑杀二十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