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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老太太夜谈花娘子,大公鸡怒撵淘气包 ...

  •   傅红雪得了老太爷的吩咐,当晚回到撷芳馆早早歇息,心中的喜悦自不必提。且说老太太晚上回了上房,想起来和傅红雪打赌之事,心中不免忐忑辗转不能入眠,思来想去,还是和老爷子如实相告,果不其然,老爷子一听眉毛就揪在一起道:

      “夫人,你糊涂啊!你我生得这三个儿子,无一人可指望光耀门楣,好容易今日见了那孩子,举手投足颇为稳重,一言一行隐隐有先祖之风,我正有心栽培他,你竟让他又去见那妇人!那妇人是什么出身你不是不知道,若是那子孙满堂的人家也就罢了,可如今咱们家就这一根独苗,难不成你想让我傅家这根独苗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这孩子的前程定将毁于那妇人之手啊!”

      傅老太太被老爷子教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分辩道:“您如今是见这孩子出息了,才有这话。怎么没瞧见春天他淘气那会儿,挑动得开儿在老二那小破院子门口动斧子,差点伤了人。我深知这孩子一心想见她娘,如果不拿这话哄住他,将来还指不定带着开儿闹出多大的祸事呢,因此我才想着激他一激,料想那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耐性看书,左不过新鲜一阵子,也就丢开了。没成想真给他学成了,我也正犯难呢,难不成真要让这孩子再去见他那个窑姐儿的娘?”

      老爷子听见“窑姐儿”二字,眉头又蹙了一蹙,一甩手道:“我不理啊,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去想办法去,反正我傅家的子孙不能因为不清不白的女人教人戳脊梁骨。”说罢便转了身,自去灯下读书,不再理会。

      傅老太太见老爷子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心中老大不高兴,可这事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人坐在炕上出了半日的神,思来想去,终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还得从那女人身上做文章。想到这里,当下再坐不住,顾不上风寒露重,连夜催动了丫鬟婆子,备下锦裘暖炉,前呼后拥地往花娘子的小院子走去。

      老太太已经想不起上次来到这小院是哪个年月的事情了,今日来到,只觉得这里阴冷得怕人,且不说满院子的凋敝破败景色,便是到了屋子里,也觉得寒风刺骨,后脖子发寒,虽说炕边倒是生着一小盆火炭,但那火星微弱,不能带来丝毫暖意,何况那炭不是什么好货,一进屋子便觉得味道呛人,再加上这屋里弥漫着的一股病气,闻起来更让人窒息。傅老太太忙掏出一块帕子掩了口鼻,皱着眉头往帕子里深吸了两口气,才好歹适应过来,顺着两边婆子手里的灯笼,往炕上缩着的那一团望过去。炕上那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屋内呼啦啦地来了这许多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老太太冲身旁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应声走上前去,瞅了一眼那炕上那一领棉被,破败的棉絮向外翻着,这会儿光线不好,那婆子也看不见上面是不是有虱子,心下只觉一阵嫌弃。怎奈老太太在后面盯着呢,她也不得不忍耐下来,用两个指头捏起那条破棉被一角,猛地掀开之后便唯恐避之不及地抖落在一边,然后低下头凑在床上那人的耳朵边,大声喊:“老太太来看你啦,还不赶紧起身迎接?”

      花娘子骤然没了被子,本就团在一起的身子又猛得瑟缩了一下,但她身染沉疴,一时间转醒不过来,朦朦胧胧地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吼,那声音近似炸雷又远似鸣钟,半晌好容易才将“老太太来啦”这句话听明白,这才使劲睁了睁眼睛,又过了好一会才看清楚,屋内多了好多盏红灯笼,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被簇拥在正当中,花娘子猛地醒悟过来,这不正是傅家老太太么!她浑身一颤,死命挣歪着爬了起来,想站下施礼,却不防脚下一软,直溜溜地跌在地上。花娘子颤巍巍地爬起身,扶着炕边好歹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请安道:“见过老太太……”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猛咳打断,花娘子觉得嗓子眼泛起一丝血腥味,但老太太在前,她顾及着体面,硬将嗓子眼里的脏东西狠狠咽下,咽得猛了,又呛得自己又咳又喘,眼泪都下来了。

      老太太仔细打量着花娘子,回想起初见之时,虽说心里极不待见,但也不得不承认,花娘子确有姿色,再加她上行事果决爽利、不留余地,如今想起来,倒真是好一番风流气度,任谁见了,也忍不住顾盼流连。如今再见,只见她头发散乱,面色灰败,扶着炕沿咳得直不起身,蜷在地上,竟比个半大孩子的身量大不了许多,手上更是爬满了冻疮,脏得快看不出颜色的衣衫上遍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若不是亲眼得见,真无法相信与年初那个大搅了堂会的泼辣妇人竟是同一个人。这么一想,老太太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示意两个婆子去把她搀起来,让她靠在炕上说话。

      两个婆子一边一个架起花娘子,只觉得这人瘦得厉害,一只手就能把胳膊握过来似的,轻轻一提便拎了起来。婆子们把她放在炕上,又将她身边的一些破衣烂衫团了团,垫在身后,让她好歹倚着墙坐稳。花娘子被婆子拎得急了,头又是一阵眩晕,但到底记挂着老太太还在眼前,不敢松懈,倚着墙根坐下,感激地看了老太太一眼,便垂着眼帘不敢多吭一声。过了好半晌,方听见老太太道:

      “你养了个好儿子。”

      老太太的声音沉沉的,并听不出一丝悲喜,花娘子不明白什么意思,也只得顺着老太太的话接下去:“是……是老太爷和老太太教导得好。”

      老太太不去理会花娘子的奉承,继续沉声道:“雪儿是个好孩子,老太爷和我很喜欢,这孩子有出息,读书很是刻苦,老太爷原打算于今冬祭祖之际,让这孩子入了族谱,成为我傅家嫡亲单传。只是……”老太太说着顿了顿,目光迎着花娘子一脸难掩的惊喜神色对望过去。花娘子见老太太突然住了话头,忍不住向前欠了欠,一手撑住了身子,直直望着老太太期待着。

      “只是有一条,这孩子心里始终放不下你……”老太太继续道,“孩子思念亲娘,乃是天性伦常,我本不该横加阻拦。可是……你莫怪我说话不中听,我若让你们母子团圆,你这样的出身,日后外人说起雪儿……你心知肚明——”

      “请老太太放心!”花娘子听到这里,猛得抬起头,突然打断了老太太的话,那声音激动而操切,听上去犹如呼号,“雪儿既然跟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便是傅家的孩子,与奴家再无瓜葛,奴也绝不会再见他!”花娘子咬着下唇,目光炯炯,泪花倔强地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于没有落下。此时虽然病体沉重,但老太太句句话皆直刺五内,花娘子想起自己这半世的飘零孤苦皆来于此,说什么也不肯再牵连到自己孩子身上,于是当下便激起了那副决绝果断的性子,不顾心中仿佛被人生生撕裂的痛楚,毅然起誓,今生也绝不会再见孩子一面!

      见她未等自己说完便赌咒发誓,而且因为激动,灰败的面色上竟然还泛起了一层红润,老太太心下赞叹这女子真真是个玲珑心肝,一点就透,登时暗松下一口气。又见花娘子泪光莹莹,忍不住心生恻隐,当即不顾下人们阻拦,坐在花娘子面前,替她轻拢了拢被子。但她到底深念着那孩子的前程皆在今日这番谈话中,少不得收起恻隐之心,把心一横,深深叹了一口气,拉起花娘子枯柴一般的手语重心长地柔声道:

      “若是这样就能解决问题,我也就不用特地来求你了。我也是当娘的人,知道这别离的滋味不好受,况且雪儿也不是那等没良心的孩子,他无一日不想着你、念着你,成日里往你这院子门口转悠,谁见了都心疼,我和老太爷也不忍心管狠了他,倒不是怕在这孩子心里作了恶人,只是怕思虑伤身,若真管束紧了不教他来,只怕他越发想念坏了身子。想来想去,这孩子一心只听你的话,我们少不得还要来求你这个亲娘,到底想个办法教给他,从根儿上断了念想,一心读书,将来才好有出息。”

      花娘子起初见老太太坐到近前,想着老太爷和老太太肯接纳了雪儿并悉心教诲,尽管心痛,便存了十分的感激涕零,又见老太太拉过自己的手,一时又有些自惭形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低下头微微侧过脸去,不肯给老太太直视自己这张凋敝的脸。谁知老太太好声好气地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听那意思竟是起誓不见还不够,当下便觉得雷霆轰顶、五内俱焚,一时间便怔愣了起来,手也不记得收,呆呆盯着地面。老太太瞅着她的眼神,震惊而又凄楚,也心知此时逼迫不得,因此便不再开口,吩咐下人去倒碗热水来给花娘子润一润干涸的嘴唇。水拿了来,凑到花娘子嘴边,她方如梦初醒般恢复了些许神智,却没有接过那碗水,只是哑着嗓子低低地又说了句“老太太放心”,便渐渐歪倒在墙角,深感身心皆疲惫已极,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老太太见她答应了,知她痛快通达,既然答应了就必定做到,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又安慰道:“都是为了这孩子的前程,难为你了。”说完在花娘子的手上轻轻拍了两拍,又命下人多取些吃食、炭火和被褥来,之后便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回上房去了。

      是夜,花娘子无法安眠,抱着腿缩在墙角里,先是失声痛哭了一阵,之后便咳了血再发不出一声,以泪洗面直熬了一整夜,老太太命人送来食物、被褥和炭火,她也不去理会,待到天明鸡叫三声之际,她才抬了抬头,望着灰白无望的天际,心下有了决断……

      翌日一大早,天刚亮傅红雪便起了身。他不忍心去吵醒小英子,凑合着用院子里的冷水抹了把脸,一下子被冷水激得浑身抖擞、精神百倍,然后把炕上收拾得利利索索,支好了炕桌,工工整整地摆上了叶开送给他的笔墨纸砚,盘坐在炕桌前,却不肯动笔,一边想着心事高兴得直咧嘴,一边托着腮等着天光大亮。

      没多时,小英子起身,倒了一盆温热的洗脸水来准备伺候傅红雪洗漱,这才发现傅红雪早就收拾停当了。见小英子送水来,傅红雪忙取了一个白瓷盅,舀了一碗清水,又掺和了些冷水,用手试着微温,把叶开送给他的新毛笔悬着泡了进去开封。“嗬,这人还没洗完,笔就洗上脸啦!”小英子打趣了一句,知他自有安排,便自去忙着伺候沈姨娘起床了。

      待看着毛笔的新胶渐渐化了,傅红雪这才又去给他的新墨拆封,待研得了墨、舔饱了笔,日头刚刚好,顺着窗户铺撒进来,照得房间大亮,傅红雪便就着这大好日光,一笔一划地认真默写了起来。写着写着,便觉得炕桌对面有动静,一抬头,才发现是叶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来,也不吭气,就坐在炕桌边上看着自己写字,看样子他起得也很早,这会儿正托着腮帮子,一边儿盯着纸面一边儿打瞌睡呢。傅红雪乐了,轻轻捅了捅他,问道:

      “你怎么来啦?今儿不是要家走吗?”

      “我来看着你,要不你偷偷抄书怎么办?”叶开揉揉眼睛打趣道,又笑着解释说,“午后才家走呢,不急,你写你的,我看着你玩。”

      虽说知道是个玩笑,傅红雪也颇为认真地答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不会抄的。”低头写了几笔,又对叶开道,“你去别处玩玩再来,看人写字怪没意思的。你该嫌闷了。”

      叶开心道,除了你这儿好玩儿,别处净是婆子下人,哪儿还有人可玩呢。于是便摇摇头笑着不肯走。傅红雪拿他没办法,便只得由他,自顾自地认真默写起来。叶开知道不能打扰傅红雪写字,先是摆弄了一阵自己的手指头,又摆弄了一阵墨汁,弄了一脸的墨水,被进来收拾被褥的小英子看见了,忙拉他去洗干净了小脸,然后叶开又歪在傅红雪对面,百无聊赖地对着日光吹了一阵空气里的浮毛毛儿,终于觉得无甚乐趣,于是扭过头又逗傅红雪说话:“哎,你想好怎么见你娘了吗?”

      虽说不喜欢被打岔,可这个话题傅红雪确实喜欢得紧,于是一边写一边含糊道:“见到就是见到了呗,还怎么见呢?”

      “你都这么久没见你娘了,当然要送份大礼去见你娘啊,我看我爹平日里去见人,都要备下礼物的,就连来姥姥家也不例外!”

      这件事倒是傅红雪从来没想过的,听叶开如此一说,倒也觉得好像是该备点什么送给娘,让娘好好高兴高兴,可送什么呢?傅红雪停了笔,发愁道:“我没东西可送啊?我最好的东西,就是你送我的这些纸笔了,可娘也不会写字啊……”

      “嗯,说的也是……”这么一说,叶开也有点犯愁,他托着腮帮子想了好一阵,突然灵光一闪,“要不送你娘点好吃的吧!你娘肯定没有好吃的,你娘喜欢吃啥?芝麻饼?油茶面?绿豆糕?还是羊肉包子?”

      “好吃的!对啊!”傅红雪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颇好,思索了一阵便道,“我娘不爱吃点心,我从来没见过娘吃点心。我娘爱吃鸡蛋!有年过年,我娘拿了件花棉袄跟隔壁张二婶子换了三个鸡蛋,做了一大碗鸡蛋羹,全给我吃了,娘一口也没吃!娘还骗我说她不爱吃,后来在厨房,我亲眼瞧见娘拿了个杂和面饼子,蘸着我吃完的汤儿,吃了个干干净净!不过这会儿上哪儿弄鸡蛋去呢?这里的鸡蛋都是有人看着的,现在又不是饭点儿,去大厨房要,他们会问的。”

      “嗨!这点小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就甭管啦,我去弄鸡蛋,你就好好写你的字吧!”叶开一听有了目标,便浑身振奋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一拍胸脯,一脸豪迈地跑了出去。

      这边暂且放下叶开满脑子的幺蛾子不提,单说傅老太太自昨日见过花娘子,心中踏实了不少,心里盼着花娘子说话算话,又忍不住不断盘算着她会怎么做、说些什么才能让那孩子彻底丢开手,想到弄不好还须得让她们母子再见上一面,才好做个了断,不禁又有些担心被老爷子知道了不高兴。一上午又因叶傅氏一家午后要回去,因赶在年下又念着叶家今年也是遭了难,少不得又命人多制备了些酸菜、腊肉之类的年货给他们装上车,带回家去,聊表这作亲家的情谊。正乱糟糟地忙个不停,忽听得一个丫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报告:

      “老太太,快、快去看看吧,表少爷不知怎么跑到后罩房鸡窝那边去玩,把胳膊跌折了,此刻正哭闹呢!”

      老太太一听就心疼得不行,赶紧一面命人快叫郎中来,一面往后罩房那边赶去,心下阵阵焦急,脚下便倒得飞快,几个跟着的丫头婆子皆在后面脚不沾地地一路小跑,待来到后罩房一看,只见叶开弄了满身的鸡蛋汁,正歪坐在一棵榆树下面,几个从隔壁马厩赶过来的小厮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托着他一只胳膊,那胳膊耷拉在叶开的胸前,手垂着一动不动。小厮见老太太来,稍微欠了欠身子,都没敢大动,就把叶开疼得哇哇大哭,哭得老太太的心更疼了,直叫道:“我的乖乖!一眼瞧不着,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跑到这地方来耍?这是你玩的地方么?”又叱责下人,“一个一个都是白吃饭的!那么多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摔出个好歹来,看我不要你们赔命!”

      正忙乱着,叶傅氏及叶文举两口子也得了信儿,一路赶来,看叶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着实是疼得厉害,叶傅氏俯下身子想抱他起身,稍微一碰就听得他一声惨叫,叶傅氏紧张得额头都出汗了,当即不再敢动他,其他下人自然也不敢再伸手。还是叶文举这当爹的沉得住气,板了脸训了他句:“又不是磕坏了屁股,瞎叫什么!”当即唬得叶开乖乖的、不敢再瞎诈唬。叶文举伸手稳稳地抱起他,一行人这才回了上房。

      郎中来到后,少不得在傅老太太的督促下,将叶开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好几遍,这才确诊,叶开是胳膊摔掉了环儿,肘部有少许骨折,少不得要把胳膊在胸前吊些时日了。郎中给叶开精心地包扎好,又开了治跌打的方子,安慰了老太太一番“放心、若料理得当不会有后遗症”的话,这才领了诊金家去了。

      叶开自打下生还没吃过这样的大亏,一条胳膊确实疼得厉害,又是在老太太房中,父亲不大好管,于是少不得将心里的委屈撒将出来,一直撅着个小嘴挂着两颗豆大的泪珠儿抽噎着不理人,老太太瞧着那小样儿更心疼了,亲自哄了又哄,又连声责怪下人怎么没有看好,看那架势非要责打一两个给叶开出出气才好。还是叶傅氏使劲瞪了叶开两眼,叫他收敛些,又劝慰了母亲一番,让母亲不要太过娇纵他。而后,又喊来了在后罩房当值的几个小厮,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那小厮有亲见的、有听说的,你一言我一语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事情完整经过的,叶傅氏只得又去问自己儿子。

      这一细问才知道,原来叶开不知怎么想的,竟跑到后罩房去偷生鸡蛋。平日里家里养得鸡下了蛋,咯咯一叫便有人来收着了,叶开怕鸡叫惊动了人,在手里抓了一把小米,看一只老母鸡要下蛋了,便丢在母鸡面前,那母鸡见了小米,下完蛋便只顾着吃,不再叫唤。叶开偷了四枚鸡蛋揣在口袋里,正得意地在鸡窝里瞎转悠。一扭脸又看见了一只斑斓雄壮的大公鸡,心下一欢喜,便放肆地逗弄起大公鸡来。要是寻常的逗弄也就罢了,偏他早上出门前喝了一大碗姜汤,此时正尿急,这倒霉孩子便脱了裤子冲大公鸡的脑袋撒起尿来,即便是畜生也受不得这样的欺侮,于是那大公鸡抖了抖鸡冠,便铺展开翅膀奔叶开飞跳着啄了过来。这大公鸡翅膀乍开,一蹦足有半人多高,它的嘴巴像锥子一般,一旦飞舞扑腾起来,把这小淘气可吓得不轻,他来不及提好裤子,就满院子地逃起来,那大公鸡就跟在他后面转着圈的撵。最后,叶开灵机一动,抱着鸡窝旁边的一棵大树爬了上去,连蹬带踹手脚并用,好歹爬到了大公鸡够不着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却猛得想起口袋里还有四个鸡蛋呢!于是忙低头查看,这才发现那四枚鸡蛋早就被挤碎了,蛋汁淋沥了一身,他心里一慌乱,手没抱紧,一头跌了下来。

      听着叶开躺在床上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傅老太太和叶傅氏两人在一旁又气又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终于板着脸教训道:“这下可知道疼了,怎么没叫大公鸡把命根子啄了去!看以后还敢不敢淘气!”

      叶开伤筋动骨,不能叫冷风吹了,不能叫车马碰了,傅老太太自然舍不得让他就这样吊着膀子回去,只好跟文举说好了,让他带着媳妇回去过冬至节,把叶开留在这里好生养着,待骨头长长好,再放他回去。叶文举虽心有不悦,但转念一想,回去给老娘见到孩子这副惨样,自己也少不得要挨骂,只得依了岳母,当日下午自带了叶傅氏回去了。

      这一下午老太太只顾着照看叶开,期间有下人来回说二房的小少爷有事要见老祖宗,眼下叶开受了伤,老太太哪有心思去理会他,估摸着大抵是这孩子写完了字,于是吩咐了下人,让他把字拿去给老太爷看,老祖宗不识字,看了也不作数的,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一心一意地哄外孙子高兴了去。却不想只是这一朝顾及不周,又引出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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