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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 桑海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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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开始折腾这些?”
少年国师带着白露寒气的冰冷手指在顾和额头上的四瓣菱形花纹上戳了一下,幽蓝色的大眼睛里闪着几分惊奇。
贴花钿的风气自数百年后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始。
相传这位公主正月初七仰卧于含章殿下,殿前梅树被风一吹,落下一朵梅花,不偏不倚正落在公主额上,公主额中被染成花瓣状,久洗不掉。宫中女子见公主额上的梅花印非常美丽,争相效仿,剪梅花贴于额头,号曰花钿。到了隋唐时期,花钿已成为女子常用饰物,复杂的用金箔片、珍珠、鱼鳞、螺钿壳、云母等材料,图案也多种多样。
历史上的秦朝虽没有这样的风气,但这个世界的阴阳家方士所修炼的某些阴阳秘术,时日一长,会难以避免地在修炼者身上留下奇异花纹。比如星魂左眼周围的紫色花纹,再比如大司命两手上的繁复花纹。
星魂见顾和一向光洁的额头上多了四瓣花纹,只当她是受他启发,想出一种新奇别致的妆容,倒也没有多想。反正阴阳家一直走在帝国时尚界的最前沿,首领东皇太一更是亲自为门下弟子做出典范,不仅穿了一身后现代魔幻主义的衣架装,还在头上顶了一架黄金天平,新潮得让人想哭。
顾和见这位修为深厚,见多识广的少年国师没有看出丝毫异常,忍不住对倚靠在车厢一角的庄周微微侧目。她自己尝试了多种办法,甚至连用以易容的幻术都试了,始终没能将额头上的红印去除或是遮住,这让顾和大感困扰的同时越发坚信,自己额头上的印记必然是某种术式的标志。
可当她回到天宗,向师尊松珑子诉说额上印记怎么也去除不掉这件事,须发皆白的天宗掌门去后山的藏书楼翻阅了无数古籍,始终没有找到只字片语记载。在反复探测了她的经脉识海之后,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的松珑子只能安慰她不必忧心,这红印对身体无害,虽然暂时去除不掉,但看起来也挺漂亮的嘛。
因为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事情,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极为重视的亲传弟子身上,松珑子不免要详细询问起顾和额上这红色印记的由来。
顾和没打算把庄周的事告诉任何人,联想到寿阳公主被史官一笔一划记录到史书上的奇幻故事,她略作改动,把梅花换成了桃花,向松珑子说了一遍——她在楚地游览时梅花已谢,桃花倒开得正好。
当时懒洋洋靠着大殿内一根石柱的庄周听她说了这个故事歪了歪头,用听着就让人捉急的语速慢悠悠评价:
“这故事编得颇有野趣。”
野趣你妹!
正立在大殿中央酝酿感情,摆出一副回忆神色的顾和气一岔,差点酿成惨剧。
虽然知道在缔结契约后,只有她能看到庄周,听到他说话,但这家伙未免太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出了太初宫,觉得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的顾和随手从路旁树枝上捻了瓣花瓣,“啪”地按上庄周脑门。庄周没料到她会这么大胆,再加上太阳晒得太舒服了懒得动(这才是主要原因),居然被她拍了个正着。
当天晚上,顾和睡着睡着忽然感到有些异常。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层厚厚的桃花花瓣埋住。桃花极轻,香气甜美,顾和随手掸落花瓣脸上肩头的花瓣,抬头便发现顶上罩了朵棉花糖般柔软的白云。
这朵云与其它云不太一样,因为它不下雨,只下花瓣,桃花瓣。
这本该是浪漫到了极致的一幕,奈何花瓣下得实在有些多了,不过片刻时间就把坐起来的顾和重新埋了起来。再这样下去,要不了一个时辰她的房间就会淹没在花海里。
顾和抽抽嘴角,坐在床上捏了几个法诀,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对头顶的这朵云没有丝毫办法,她掀开被子披衣下地,按照魂契所感应到的庄周所在的方向寻去——能做出这么艺术创意又能把圣人气疯的事情,除了庄周还能是谁!
顾和走,她头顶的云朵也跟着走,始终不离不弃地保持着顾和头顶一尺的距离,尽职尽责地往下洒着花瓣。幸亏她是松珑子的入室弟子,有资格单独占据一座小院,又是众人都已熟睡的黑暗夜间,一路上并没有人看到这幅桃花成精夜游般的瑰奇景象。
好不容易在后山深谷中的一片寒潭边看到那道仙姿飘渺,宛如瑶林琼树的白色身影,顾和放低身段,软语道歉,态度诚恳地日月可鉴——她向来能屈能伸。
庄周慢吞吞地移过头,慢吞吞看了看仅道歉时间就被桃花埋了一半的顾和,慢吞吞偏了偏头,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于是再慢吞吞开口:“既然撒谎,总要圆上。”
一副我是看不惯你这么呆才好心出手帮你一把的长辈姿态。
夜风阵阵。
粉红色的桃花花瓣在顾和脚边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单看场景倒是十分唯美。桃花云下的顾和显然不这么觉得,但她城府深,涵养好,居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文体之优美,条理之清晰,反省之深刻,醒悟之彻底,足可选入古文观止,作为范本供后来无数的奸相佞臣学习。
厚颜无耻到了这种程度,就连日后指鹿为马的赵高,在她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
庄周静静看着她,乌黑剔透的琉璃眸转了转,忽然提起一件似乎毫不相关的事:“秣陵的桃花鱼快要死了,有点可惜。”
原……原来是记恨她路过秣陵时不肯买桃花鱼的事情吗?
一瞬之间福至心灵,顾和忽然明白了导致她今晚遭遇的真正元凶,顿时有了泪流满面的冲动。吃货伤不起,饲养吃货的人更伤不起啊TUT
没办法,顾和只得用符纸做了个人留在天宗,自己施御风术到山下数百里外的长江边找渔家买桃花鱼,再拿到客栈请庖者烹制成菜肴带给庄周。
自此以后,顾和随机应变、收拾乱局的本领日益加强。比如吃饭时吃着吃着糕点忽然自己飘了起来,消失不见,顾和面色如常,停下筷子向对面目瞪口呆的弟子解释“控物术还不纯熟,让师侄见笑了”,对方连连摇头,一出门就立刻跑到师兄弟间兴奋地宣扬自己的发现,“难怪顾师叔那么厉害,居然连吃饭也不忘练习道术嗷”。
诸如此类的事情屡屡上演,没过多久,顾和就发现自己的道术水平一日千里,许多艰奥晦涩的术式也用得极为纯熟。
果然是有压力才有动力吗?
不知怎么想起自己在云梦山看到的鬼谷派师兄弟,顾和感慨万千:盖聂之所以能成为天下公认的剑圣,至少有一半的功劳该属于他那个完全无法让人省心的师弟。
好像扯远了。
从发散到无边的思绪中回过神,顾和看了看百无聊赖坐在对面的少年国师,决定给两人都找点事做:“比术法我稳输,比一比对术力的控制力如何?”
她大约在两个月前完成送信任务,返回函谷,差不多相同时间,天明、少羽一行人进入墨家机关城躲避。
而现在的剧情已经发展到机关城被摧毁,月神带着阴阳家丢失多年的至宝幻音宝盒与身份特殊,阴阳术天赋极高的高月小姑娘一起返回骊山,面见首领东皇太一;上个月刚征讨蜀国回咸阳的蒙恬护送云中君前往桑海;秦始皇长子,大公子扶苏也受命前往桑海一观;帝国丞相李斯,顾和曾在云梦山有过一面之缘,神秘兮兮的楚南公,与她对面这位阴阳家的右护法星魂则在秦军、罗网的保护下一起上路,朝着东方靠近大海边缘的桑海前进。
顶着护国法师头衔,自然偶尔也要为帝国出出力,做些不那么愉快的事。
一想到要用这种慢到难以忍受的速度坐在马车里从最西边的秦国前往最东边的齐国,星魂的情绪一下子就差了起来,他心情一差,恐怖的阴云立刻弥漫了整个车队。
想着真正遇到敌人也轮不到他们来保护这位少年国师,说不定反而会沦落到被保护的状态,车队里罗网组织的成员们各找借口调换位置,总之离星魂越远越好,苦逼的秦国士兵没法调班也没法向上司诉苦,只能战战兢兢顶着这位护国法师大人带来的巨大压力前进,几乎要神经衰弱。
好在东行出关,路过函谷时,这少年陡然想起自己在道家还有个旧识,关系罕见地可以用不错来形容,顿时眼前一亮,找到乐趣。
他也不通知车队,夜间自己捏了个法诀上山去找顾和,他法术高明,熟门熟路,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整个车队竟无一人发现他离开,包括罗网。
“怎么比?”
知道自己对面一身春水绿的天宗弟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星魂挑了挑眉毛,靠着车厢的身体坐直,幽蓝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兴味。
他上山邀请顾和时不曾想过顾和有可能会拒绝,但当顾和略作思考真的答应,并立刻去山腰领了一枚长期任务的竹筹,很有效率地在半天内办妥远游的一切事宜,同他下山时,这少年的心情还是好了几分,虽不见得阳光明媚,至少没有重重阴云了。
顾和拿出两张空白丝质卷轴,一卷自己留着,一卷递给星魂:
“就以半月为限,你我二人各自用术式困住术力,在这卷轴上‘画’出一幅气韵生动,方寸万里的画来,谁优谁胜,如何?”
她本打算趁着阴阳家高手全部被桑海蜃楼吸引之机,去建在骊山的阴阳家驻地探探这个神秘门派的底。难得左护法月神、右护法星魂、大司命、少司命都不在骊山,李斯、赵高也带着罗网的精英去了桑海,当真是失不再来的大好良机。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星魂上山相邀后,顾和改变主意,决定跟着这小少年一起去一趟桑海,见一个以后可能再没机会见到的人,一个一旦错过必会让她终生遗憾的人。
星魂一针见血:“优劣谁定?”
顾和微笑:“车队里有德高望重的楚地名士南公在,就请他来评定如何?”
星魂偏头想了想那个白胡子老头,纡尊降贵地点头:“可。”
此后两个人就在同一辆马车的车厢中研究术式。
这辆马车由公输家族打造,既宽敞又舒适,足以供四个人相对坐下喝茶手谈,顾和与星魂各踞一边,互不干扰,安安静静地做着灵符推演,尝试各种不同排列。
术力是一种比无定形无定积的空气更难以掌控的东西,现有的控制术力的方法是通过特定的符文、咒语、手印、步斗达成施术者想要的效果。想要用术力在绢丝上作万里画,照搬前人的东西是不够的,还需要在此之上加以发挥演绎。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没有对术力透彻深刻的理解是不行的。
顾和站在无数前贤先哲的肩膀上,论及理论知识之丰富,在这个世界堪称数一数二。她本身也是天才卓出之人,有了道家后山那么好的条件打底,又有庄周这样对世界万物运行规则的理解深入本质的人物在身边,无论有什么想法,基本都能实践出来,这也造就了她对道术不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并能加以改变发挥的非凡能力。
星魂所学驳杂,仅顾和知道的就有阴阳咒印、傀儡术、读心术、聚气成刃四种,而从在蝴蝶谷的经历来看,他对奇门阵法的造诣也高得很。这少年不过十来岁,能在这样的岁数就达到常人穷尽一生也难以企及的高度,除了靠努力和心态,天赋也是极重要的一环。
换句话说,这两个人的创造力与行动力都很优秀。
顾和采用的方法是用符文从周围环境中源源不断地攫取散逸出来的术力,将它们束缚在方寸之间,并创造出一套规则安排这些术力的运行方式。
他们当初的约定是用术力画出一幅“气韵生动,方寸万里”的画,并以最终画出的效果评定优劣。顾和构建好规则便有了思路,按照她在函谷朝夕所见的风景点染出一幅山水图卷来。她的审美在庄周潜移默化影响下已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地,外加看多了名家山水,排布起术力来得心应手,如有神助。
在脑海中预演了上千遍,第十日晨起,顾和展开丝绢,一手捏诀,一手写符,在素白的绢丝上开始作画。
画中群峰屏立,山势高耸,古木结林,板桥寒泉。山取盘桓高远之势,水造平静冷凝之态,树画深郁寒峭之意,整体画面气势磅礴,蔚为大观。更为奇异神妙的是,山间缭绕的云雾须臾做万种变幻,深谷中的溪水也在潺潺流动,这何止是气韵生动,简直就是从函谷把这片山水剪下来贴到丝绢上了。
红日渐渐隐没在黑暗中,顾和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自己的作品,比他们约定的日子提前了五天。期间庄周一直坐在一旁看她作画,乌黑剔透的琉璃眸完整地映着作画人与画作,却未发一语。
轻松下来的顾和感到有些饥饿,她从晨光熹微起便开始在绢丝上“作画”,日降月升时才停止施术,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消耗了不少。庄周非常体贴地拿了一盒糕点递过来,纤长白皙的手指与漆黑光亮的檀木盒相映成趣,美丽得难以用语言形容。
顾和内心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用双手端端正正将漆盒接了过来,随后就看到坐在对面的少年国师惊讶无比的目光:“你脑袋坏掉了吗?”
用控物术把他的点心拿走不说,还恭恭敬敬地接过去?
就知道这家伙不会突发善心……TUT
顾和强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故作自然:“习惯了。”赶紧岔开话题,“我的作品刚刚完成,明后几日可能还要做些修改。你呢?”
星魂轻哼一声,幽蓝色的大眼睛翻了翻:“一气贯注,有何可改?我上午便完成了。”
这少年皮肤白得诡异,肤质却是极好,有种瓷器般光洁细腻的感觉,五官也生得精致美丽,不知入阴阳家以前是什么身份。
顾和扬起唇角笑了一下,右手扣了张符纸:“那么明日一早交给南公评定,在车厢里闷了一天,我出去走走。同去?”
◇
翌日清晨,顾和用长匣将两张简单装裱的卷轴装好,与星魂一起拿去楚南公处。
楚南公便是顾和在云梦山遇到的神秘老人,奇怪的是他明明已见过顾和,这时候却表现出一副第一次见到顾和的样子,端着长辈的架子笑呵呵地把顾和表扬了一通。
星魂虽然面色不耐,倒也没有打断他,只是从顾和手里将匣子一抢,直接丢到楚南公车厢内的案几上,单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年轻人不要这么性急嘛。”白眉遮眼,白髯过膝的楚南公干咳两声,抚了扶自己打理得宜的长髯,当着顾和星魂两人的面将匣子打开。
在此之前,顾和没看过星魂的卷轴,星魂也没看过顾和的,因而两个人都看着楚南公手里缓缓展开的卷轴,心中都对对方的作品感到好奇。
星魂看到顾和的山水横卷时眉梢微扬,幽蓝色的大眼睛里闪过赞赏的光:“如此浩莽磅礴的气势,已得山之骨魂。怎么没画水?”
他这话问得有些奇怪,顾和画卷中峰、石、云、水、树皆有,在那雄伟耸峙的高山下就有一弯灵秀溪水潺潺流动,若将云气也看做水,那么她画中的水就更高妙了。
但顾和理解了他的意思,翘起唇角笑了一声,眼神明亮:“恐破卷耳。”
这句话仿的是画龙点睛的典故,意思是说,如果她将水也画出魂魄,这张白绢便再留不住这方山水,前功尽弃。
星魂斜眼讥她:“狂妄。”
神色里却没有丝毫不悦,尽是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飞扬。
看完顾和的画,楚南公又打开了星魂的卷轴,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卷轴上:
“竟以星辰入画,这是三垣?”
顾和朝星魂的卷轴望了一眼,目光立刻胶着上去。古代天官对星象的研究非常深入,这个世界的阴阳家更是能从星象上看出未来,整个体系复杂完整,顾和那一点只能称为常识的粗浅知识实在不够看,能认出三垣已算超常发挥。
星魂也知道她不懂这些,因着心情好,这少年国师扬着下巴,难得耐心地解释了几句:“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一纪,三纪而大备,这是加快二十八倍的三垣。”
顾和盯着星图看了一会,微觉目眩,眨眨眼睛,旋又恢复。她的精神经过反复锤炼,远超常人,星魂这张卷轴按天道运行之法加以规律,卷中星辰则是通过事先绘好的符文自行演算,变化无穷,一般人看久了会觉得连神魂都被卷轴中的星辰吸入,对她却没什么影响:
“若是换个视角,补上海水,以诸天星辰与海心倒影形成镜面之态,想必更妙。”
她思维转的极快,眨眼间便有了想法。星魂在脑海中设想一下,也觉心动。两个人都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登时就打算回车厢把想法实现出来。
“南公可评定出高下?”
“呵呵呵,两张卷轴都是无上之品,老人家我一时也有些看花了眼。两位小友若是有事,先走即可,这两张卷轴且留给我赏玩几日,再做判断。”
顾和与星魂对视一眼,星魂道:“那我三日后来取。”
两人遂一同回车厢参详星海相映的镜面图,琢磨符文排列。
顾和的想法很好,实施起来难度却很大。若是单画星辰或是单画海洋,对于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两人来说都不算难事,但要将不断变幻的星辰的倒影映入同样不断变幻的海洋,复杂度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这两个人执着起来的劲头都非常可怕,一旦认真地想要做出一件事,那就真的是全神贯注,全情投入地在做。
于是他们也不再三天两头偷溜出车队到处游玩,折磨可怜的罗网组织成员与护送他们的秦卒的神经,一门心思待在车厢里尝试各种排列。足足折腾了十几日,道门与阴阳家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两名天才终于把思路理顺,按照一阴一阳燮理平衡之法将漫天星辰的镜像纳入无边海水的波澜变幻中,效果喜人。
此时,车队已行驶入中原地带。
星魂去向楚南公索要先前两张卷轴的结果,楚南公呵呵呵抚着胡子笑,直到把星魂的耐心磨光才开口:“咳咳,你们两个人的画呢,都不在老人家这里。”╮(╯▽╰)╭
原来楚南公觉得两幅画高下难判,索性将决定权推给了同在车队的丞相李斯,隐没顾和、星魂两人的姓名,只将卷轴呈给李斯让他鉴赏。
李斯当时正为即将拜访自己当年的授业老师荀子而感到忐忑不安,毕竟天下人都传言是他毒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弟韩非子,再加上他这些年为了坐稳丞相之位,费尽心机揣摩迎合秦始皇嬴政的心思,做了不少让人诟病的事。在秦国的几年,他写过几封信试探老师的态度,每封信都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可见老师对他确实恼得狠了。
但他这次是以帝国丞相的身份前往小圣贤庄,若是不请求拜见老师,情理上说不过去,若是请求拜见老师,被拒之门外就太难看了。
都已经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人的丞相之位,却还是摆脱不了学生的烦扰,李斯心头的郁闷可想而知。
看到楚南公送来的两张卷轴,怕老师的好学生李斯顿时眼前一亮。
山水云烟,星宿列张,这样新奇而玄妙的“画作”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礼物啊!
对于现阶段正千方百计讨老师欢心的丞相李斯来说,面子问题什么的可以暂时先摆到一边,不去理会。于是他接过卷轴很认真地观赏了一会,随后把两张卷轴小心翼翼卷好,自然无比地抄进自己的袖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与楚南公寒暄几句,送客=。=~
“所以那两张卷轴现在在李大人手里?”星魂挑了挑眉毛,唇边的弧度已经很危险。
“咳咳咳,这个问题老人家我可不清楚。”楚南公假咳几声,立刻把责任从自己身上推卸干净,顺便给星魂添堵,“不过呢,听说,咳咳,这个卷轴嘛,咳咳咳,前天被丞相大人送去请人重新装裱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送到荀卿手上了呵呵呵。”
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