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繁花几许(叁) ...
-
----胜的希望？潮堇怔了片刻，突然粲然一笑，平静地回道：“我并不知道长歌妹妹在说什么，既然妹妹和十六皇子郎有情，妾有意，姐姐自该是喜不胜收，提前恭祝有情人终成眷属，比翼双飞了。”
她态度猛然的转变让长歌措手不及，她看着她面上真诚地略带祝愿的笑意，只好撇了撇嘴，黯然道：“姐姐最好像看起来这样，真心实意。”
语毕，长歌头也不回地向星榷殿走去，只留下潮堇桀骜的背影站在浓稠的夜色里，久久没有挪动步伐。
她自己这是怎么了？潮堇有些不解。自己何故提了真气说出刚才那一番话？何故想让那一番话传得更远？是想让那个人听到么？自己，何时会变得这么可笑？
她的嘴中溢出一声冷笑，像是嘲笑着自己无端的多愁善感，也像是警惕着那丝不应该出现的感情涌上心头。
烽火连天，急报连连。
邑阳久攻不下，粮草殆尽，士气衰竭，东凌十万大军，竟恍如一盘散沙。本是颇具耐心的凌渊，在第五次听到南夏阻击毫无破绽可寻时，也忍不住龙颜大怒。
“这是什么鬼话？十万大军，区区一个邑阳！难道他南夏士兵都是九头六臂？”凌渊阴枭的神色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待命的大臣，又冷冷了看着身边的皇后，讽刺道：“绛儿，你的哥哥自诩英勇世间无双，依朕看，也不过是草包一个！”
纵是平常稍有愠怒，凌渊也不曾说出过如此伤人的话语，绛儿的眼泪都不禁在眼中打转，楚楚可怜地说道：“皇上，打仗用兵臣妾懂得不多，可臣妾知道，哥哥已是用尽心力，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听嫂嫂说哥哥寄来的家书，都只是寥寥数字，所提的无不是精忠报国四个大字，皇上，哥哥真的是呕心沥血，忠心耿耿，还望皇上明鉴。”
见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凌渊更是心里多了几分烦躁，厉声喝道：“好了，别哭了！朕又没说要处置他！”转而，他又看向地面跪着的大臣，冷然问道：“秦风岚和三皇叔都怎么说？”
“回皇上。秦公子还是那句老话，长公主若是能与他携手共赴沙场，他定是万死不辞报效祖国。而……最近长歌公主不知听了哪儿的蜚语，知道长公主有心携兵作战，好似颇为赞赏，也劝说----”
“劝说什么？”凌渊打断了他的话语，一脸的漠然，“劝说三皇叔一定要带潮堇一同前往？”
大臣没有接话，只是微不可知地点了点头。
“凌潮堇……”凌渊不自觉得捏紧了拳头，挑眼说道：“你还真是有本事……算朕……小瞧了你！”
一夕广厦风雨，纵使千万般的不情愿，凌渊也仍是对现实做了妥协。
他拜三皇叔凌子啸为啸远大将军，授将军绶印，统帅军队。而秦风岚，仇若阳分列左骠骑和右骠骑将军，地位只在凌子啸之下。最后，他又力排众议，举了平阳公主，冼夫人和梁红玉这些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例子，才最终封了凌潮堇，何萧翊和贺翊寒三人共为车骑将军。
六将出师，举国轰动。
祭天，恭行天罚；祭地，保卫国土；告庙，受命于祖；杀牲，血衅旗鼓；誓师，士气昂扬。
马上分坐着六位银色铠甲的将军，他们的手中，掌握着东凌这二十年的荣辱。不为财富，只为一洗二十载的前尘，不为杀戮，只为统一之后的黎民苍生。
飘扬的火红旌旗染透了半边蓝天，银色的队伍在日光中泛起耀眼的金属光泽。潮堇的双腿夹紧马肚，坚毅的神色和笔直的盔甲，让她更显得意气风发。
她走在队伍的前端，马蹄每发出的一声轻踏，都在时刻提醒着她，她正在走向一条遥远的路，这条路充满了血腥，可也充满了梦想。充满了她从未谋面的父亲，少年时的凌云壮志，壮年时的含恨而终。
突然，她回过头去，最后看上了那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宫墙
城墙上站着的那个少年，看似消瘦贏弱，却是大气磅礴。潮堇淡淡一笑，刚想收回视线，却看到了那小若剪影一般，立在城下的几人几马。
黑衣妖若鬼魅，银发银白胜雪。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心里那短暂的漏跳，彻底扰乱了她的情绪。
黑衣公子只伫立了几秒，随后他便策马扬鞭，扬长而去。而他身后的几个侍从，也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紧跟着他，快马北上。
原来，条件终是谈拢，他，也终于要回归北越。这一天，她出征，他回国。
往后的日子，便该是她作战，他大婚了吧。
苏旖夜消失地太快，快到潮堇来不及反应。
她终是冷冷地笑了一声，回过了视线，继续注目着远方。
“堇儿……”何萧翊与她并驾齐驱，轻轻地唤着她。她刚才的动作，刚才脸上表情那微弱的变化，全部刻在了他的心里。十年的默契，十年的了解，他又怎会不知道，潮堇，分明是爱上了另外一个，除他以外的人。
他的这声呼唤，却并没有让潮堇有什么回应。她仍是眺望着远方，默不作声。
“堇儿……你这又是何苦？他已为你铺好了路，你何必反其道而行之？既然三皇叔已经答应出师，你又何苦以身犯险，来场杀敌呢？”
“何萧翊，让我猜猜……凌渊是怎么处置的端木翊翎和端木薏的呢？”潮堇的眼中这才闪过了一丝冷漠的光芒，她斜睨着何萧翊的脸颊，说道：“他该是把他们押入了天牢，以此对你们有所威胁吧？”
“若是胜利，他们便可保命，若是失败……恐怕他们也要陪葬了是不是？”潮堇见他没有说话，继续补充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到该庆幸我没有留在宫中。若是我在一天，我便不会让他们有好日过一天。”
何萧翊的白衣在风中自在写意，他的神色也略带着那种微微的疼惜：“堇儿……你曾经……究竟有多爱……有多爱过我？”
潮堇的瞳孔在听到这一句浅浅的话语时，骤缩在一起。
“你凭什么认为我爱过你？”她面无表情地反问，让何萧翊的神情凝结。
曾经的她希望他懂她的心意，他却一再地选择逃避。曾经的她祈求她正视自己羞涩的感情，他却一再地转身躲让。直到今天这个时候，她已经选择放下了，他却又突然提起。命运，真就是这么可笑。
“堇儿，是我错过了你。其实我……我对你……”那种隐忍在心中的感情，突然是那么的想要破膛而出。
如果不是感激端木翊翎的养育之恩，如果不是顾及潮堇的身世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如果不是……她就不会变心。
可这些如果终是被潮堇的一声嘲笑打断：“何萧翊，请你自重，也请你对我尊重。你有妻室，家庭，有些话多说无益。何况，我现在没有再值得你利用的东西了，你也毋须挖空心思想要讨好我，给我造成不必要的错觉。”
语毕，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隔了很久，冰冷紧锁地眉梢才慢慢地舒展。终于，她又张开了嘴，吞吐着周遭的空气，这次的语气像是化不开的雾气一般氤氲粘稠，“翊，若说原谅你，我无法做到。我无法做到原谅一个我信任了十年的人对我下毒，无法做到原谅一个我信任了十年的人居然是因为想要利用我父亲的脉络而救我。我并不打算原谅你，也不想更多的恨你。所以，我们就像过去一样，仅仅保持合作关系，就很好了。”
合作关系……何萧翊苦涩的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合作关系，十年的爱恋，终于在潮堇的嘴中变成了合作的关系，合作杀人，合作领兵，其余的，便都是奢求。
一路的跋涉终是在沉默中度过，她沉默，他便也沉默。所有的人各怀鬼胎，心中自有思量。
当熊熊的篝火燃烧着吞噬着黑夜，当坚硬细长的银钉插入泥土固定住帐篷时，东凌的这支五万人的军队，终于在邑阳附近安营扎寨。他们与原先的十万大军遥相呼应，与南夏的奇兵隔谷相望。
潮堇扬起手中的酒壶，“咕咚咕咚”吞下两口醇香的梁液，用刚换好的夜行衣拭了拭嘴角，便轻盈地从帐篷中一跃而出，躲过耀眼的火焰，向邑阳南夏所在的军队挺进。
南夏军队依河而驻，淡水资源丰富，粮草富裕，使他们的战斗力大增。
而这条河，正是他们的靠山，东凌的心患。河流的源头是白松山融化的积雪，自东向南，清澈见底。而此时正值夏日，雨季雨水丰盈，积雪融水泠淙，让这条溪流的河水高涨，丰腴饱满。
而潮堇的目的便是要探一探，究竟如何，才能掐断白送山脉的源泉，蒸发溪中的清水，干涸坚硬的河床，让南夏地军队因为脱水，变得溃散不值一击。
但她知道，南夏如此依靠这片淡水资源，便也定是对这片水域看管的十分严格。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交汇，定都不能允许任何差错。她如今的深夜探寻，必定也是凶多吉少。
体内酒精的作用是她血液沸腾澎湃，脸色白中透着淡淡的粉红，唇红齿白，尤为诱人。她快步在阴影间穿梭，企图短时间内遁出营地。
“啊呀，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地太漂亮了！”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完全融入夜色的一刹那，营地的中央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嬉笑。
她闻言侧目，突然发现，一团篝火外围正簇着七八个士兵，而士兵的中央，一个浅草色娇小的女子正被一个男人紧紧得箍在怀中。她的表情是那么的虐强，而那个紧抱着她的士兵，却是满脸的□□。
“小丫头，这营地可不是你想闯就闯的。要不是看在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儿上，老子早就一箭把你射死了！”男人拦着她纤细的腰肢，邪恶的笑容中已经暴露出了唇中一颗黄色不满污渍的牙齿。
“你放开我！我要找贺公子！”浅草裙的女子边挣扎边大叫道。
“贺公子？嘿嘿，我就是贺公子呀！”随着这泼皮的一句，篝火边立刻又爆发了一阵哄笑。
潮堇皱眉，刚待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却被身后一股莫名的力量狠狠地拽住。
她惊诧的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何萧翊也竟已一身黑衣，站在了她的身后。
“不要过去！”何萧翊语气坚决：“你穿成这个样子，要是被大将军知道你有意潜出营地，必是违反军令，重罪难逃！”
“你放开我。”潮堇的眼中却也没有任何的退让，“我说过了，我希望，你和我，只有合作的关系。除此之外，我怎么做，做什么，与你无关。”
“堇儿……你不想去探白松山上的源头了？你现在出去替她解围，今夜的计划便完全会泡汤！”他仍是没有放开她的手臂，一语道出了利害关系，“她既是寻贺翊寒来，贺翊寒定不会袖手旁观！”
“他不会袖手旁观？”潮堇不置可否，低沉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讥讽：“他何时付出过真心？何时有过真感情？碧儿是真心待他好，是真心爱他，他可有一丝一毫地动容？若是有过动容，又怎会连自己真实的名字都不告诉她？”
浅草色裙装的苏碧儿仍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每一个士兵布满老茧的手都恨不得把她玲珑有致地身材摸个遍，猥亵的眼光好似想要穿透她裹体的衣裙，直勾勾地打量着她裸/露的身体。
“相信我！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贺翊寒，绝对不一样。”何萧翊扣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诚恳地说道。
“堇儿，这一次东凌再派军队攻打南夏如此大的举动，早已引起了南夏高度的重视。本是以前无人问津的淡水资源，这次也特地派了人前来看管负责。而负责的这个人，你并不陌生……”何萧翊望着潮堇晶莹的双眸，继续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他是苏家二公子，苏旖暮。堇儿……苏旖暮若是知道他的妹妹今日跑来我东凌的军营，定会放松看守，而一心关注苏碧儿的事情。所以，今晚是个绝好的机会，堇儿，不用与他正面交锋，便能一探究竟。”
“所以，不要管她的事。不要管苏碧儿的事，相信我这一次，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繁花几许(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