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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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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疯似的冲到了他的公寓门口,用力砸门,大喊着他的名字,良久没人来开门,我拿起手机几乎准备报警。
这时候门却忽然洞开。
前男友正穿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他看上去才洗过澡,帅气而性感。
但是却在看到我的瞬间表情因为惊恐而扭曲变形。
“太好了,”我长舒一口气,脱力般的倚在墙上,“原来你没死,哈,我还以为梦是真的呢,原来我昨天没来找你。”
“你是个疯子!怪物!”他尖叫,“快滚走!不然我报警了!”
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努力朝他笑:“喂喂,别这么绝情啊,我又没做什么事……”
“你昨天还想来杀我!快滚!”他冲进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指着我,“别以为我怕你!”
他才神经失常了。
莫名其妙,哪有见了前女友还挥刀相向的。
我甩甩头,哼了一声便走。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
不过什么都阻挡不了我的好心情,就在一个半小时前,我还因担心自己杀了人而差点精神崩溃,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所以说千万不能被梦给吓住。
梦都是假的。
我哼起了不成形的小调。
下午的时候,我把稿子带到公寓附近的咖啡馆里写,这篇小说叫《叶丽丽的一周》,是我最近几日才开始动笔的。
小说讲的是少年时期因家里失火而遭受心理创伤的女孩叶丽丽,孤独而自闭,直到她家搬来了一个新邻居,一个温柔帅气的居家好男人。
男主角尚未出场,前几章全都在描写叶丽丽孤僻冷漠的复杂性格,写得越多,越觉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好像就生活在我的背面,我无法看见她,但却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仿佛就是真实的,越来越不受我的控制。
不,她还是会转变的,会幸福地微笑,会与人和睦相处,会敞开自己的心扉和那个男人共度一生——
噗。
我睁开眼睛。
天已经黑了,我正靠在暗巷潮湿的墙上。
有什么地方传来刺鼻的味道,我直起身体,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钝痛,我嗅了嗅空气,最终看见身旁的垃圾桶里。
里面有一只喷火器和一个空了的汽油罐。
天哪。
潜意识里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我一路小跑,穿过暗巷,最终来到主干道上。
那里停满了警车救护车,记者和围观的路人被拦在外围,我看见那间咖啡屋已经被烧成了废墟,又是火灾。
不过这次,纵火犯或许是我。
不,一定是我,我还把自己的稿子也烧了。
回到家,我打开电视机,收看本地新闻,咖啡馆失火的事已经播了出来,死去的是一个没来及逃出去的厨师。
我抱紧膝盖,缩在沙发里痛哭。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渴望直到真相。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什么彻底不一样了,我并不十分清楚,只是知道,这个世界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否则一切不会如此荒诞。
一切都是从外婆别墅里的火灾开始。
外婆的别墅是她唯一的遗产。
她的遗嘱是将别墅留给妈妈,舅舅愤怒至极,当着我们和律师的面将遗嘱抢来撕了个粉碎,他朝我们大吼大叫,他对律师说“那个老婆娘老到大脑不清楚了”,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妈妈和我搬进了那个年代爬满藤蔓的漂亮别墅,我小时候就和表妹住在这里,对我们来说这是童话里的城堡,地窖里藏了很多我儿时的玩具和涂鸦,七岁的时候我曾被表妹锁在那儿关了一夜。
本来平安无事,直到一个月前的夜里,房子突然着火,我很快便醒了过来,摇醒了熟睡的妈妈,扶着她冲出了火海。
虽然两人毫发未伤,但那一切都毁了。
一切都毁了,因为那个贪心的恶棍。
洗完脸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不堪,眼神呆滞而狼狈。
“一切都会好的,”我对着自己说,双手按住嘴角往上压,这样看起来是在笑,“连叶丽丽都学会了笑对生活,你也会从阴影中走出来。”
“叶丽丽根本没有走出来,”镜中人摇了摇头,“一切都将变得更糟。”
我倒退一步,死死瞪着她:“胡说!她是我创造的!她的人生是我设定的!现在只是还没有写出来——”
“你开什么玩笑,”镜子中的女人冷嗤一声,嘴脸的丑陋顿时显露了出来,“叶丽丽注定会变成一个仇恨一切的疯子,她注定是周围人心中的魔鬼,她会做很多很多的事去报复,直到把所有人都引向疯狂,包括你,亲爱的,你看你现在已经脱离了正常得范畴。”
我喃喃地看着她:“她是假的……她是虚构的……”
“难道你的生活就不是假的吗?所有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自说自话,自编自导。还有什么比意识到真相更令人兴奋?!”
我的生活是真实的。
从小到大的每一件大事……除了最近的记忆空白,我都记得,我都记得!
我记得父母的离婚,记得自己在黑暗的地窖里哭了一个晚上,记得外婆抚过我头发时温柔的手,记得第一部作品出版的时候我和友人在外面喝得烂醉。
难道这他妈的都是虚构吗?!
“够了!谁要听你鬼扯?!”我愤怒地吼道。
她低头俯视我,眼中含着悲悯:“你只是不敢面对现实罢了。”
“碰!”
一声巨响,我挥拳打碎了玻璃。
血顺着指缝流下,却感觉不到疼痛。
而镜子里再也没有了那可怖的倒影。
“我是真实的。”我说。
不然我会是谁呢。
钻进被子里睡觉,我要好好睡一觉,忘了这些天发生的诡异的事。
你有没有做过噩梦,另一个自己不断地破坏,杀戮,放火,报复,你明明知道这是邪恶的,却不知道该如何停止,甚至希望梦不要停,因为这是你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你害怕直面自己的欲望,用理智拒绝另一个邪恶的自己,但是在梦这种隐秘而奇妙的地方,你便与他畅所欲言,成为知己。
这些是电影里的桥段。
如果我看见了那个邪恶的自己,我一定会害怕得浑身颤抖。
这些记忆空白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如此想着,便在客厅的架子上摆了一个摄像头,我甚至买了一些针孔摄像头,其中一个就装在衣领上。
十二月十号九点钟的时候,出版社的编辑约我见面讨论书稿问题,我这才想起来决定写《叶丽丽的一周》时我第一个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
我们约定中午在一家小餐馆碰面。
编辑是个胖墩墩有些谢顶的男人,不管多冷的天他的脸始终都是汗津津的,不厚道地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快移动肥肉。
男人边吃饭边擦汗,不一会儿盘子上便已堆起了小山似的鸡骨头。
“稿子写了多少?”他咂着油腻腻的嘴问。
“不小心烧掉了。”我说。
他差点跳了起来:“什么?!”
“别担心,还有备份,不过才一万字差点。”
“这么少。”他蹙起眉头。
这种速度自然算很慢——相对我以前而言,不过自我失忆后,就没多大心思写作了。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严厉得刺耳。
胖手在不停地擦汗。
我突然想到一副画面——抓住他的手按在桌上,再拿叉子用力插进去,那样会流出很多油吗?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我是个理智的人。
“最近家里出事了。”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一直随着他的手不断游移。
“家里出事就不该好好工作了?”他反问道,“你前两本书卖得很好,你的书已被商业化,这就不是兴趣爱好问题了,必须再努力趁热打铁,否则的话连混口饭的资格都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用公鸭嗓训导,配合着喉咙深处吭哧吭哧的喘气声:“畅销作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要是像你这样好吃懒做还以为能写出好的作品——那就是做梦!勤奋些好,顺便再高产一点,这样给你走红的时间就会多一会儿,别人红个一两年,你说不定就能红四五年!”
我抿着嘴,没有吭声。
胖编辑看着我,表情带着恨铁不成钢与痛心的情绪,就如我和男友分手的那晚,仿佛死了心爱的宠物一般。
“骄兵必败啊骄兵必败!就是说了你们年轻人也不会听,我说的可是多少位前辈走下来总结的感悟,多少年轻气盛的作者红了一两本书就以为自己了不起,把写作这事儿当儿戏最后被别人赶超?多呐!到时候追悔莫及痛哭流涕都没有人管!我现在还好心提醒提醒你,等你过了气我看你还找谁哭去!”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自始至终我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我倒是极想保持冷静的,但到最后感觉大脑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眼前一片白光。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同样也无法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