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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十章(1) ...

  •   又过了五日,苏静萱一行人才到了京城,算下来那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路程竟生生被她走了近十日。不过,后几日的耽搁全因那些中毒的侍卫下不得床罢了。
      刚入京城,便见铺天盖地的喜庆之气迎面而来。街坊、屋舍、茶楼、酒肆……皆张灯结彩,时而鞭炮齐鸣,竟比过年还热闹了几分。
      苏静萱诧异,心下暗道是有什么普天同庆的喜事吗?
      行过一处,见砖墙上金边裹绣的皇榜大张,榜边立两位铁甲军士。苏静萱喊停了马车,问叶方秋道:“那榜上写了什么?”
      叶方秋住了马,侧头扫了皇榜一眼,道:“封后。”
      苏静萱顿时一愣,继而“哦”一声后便缓缓放下车帘。
      封后——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妻了。
      皇后,是皇帝的妻。意义自然不同于其余妃嫔,严格说来,其余侍奉皇帝的女子,不过是奴婢。唯有皇后,能与皇帝行结发之礼……
      他,与谁结了发?
      苏静萱在心中默默想着,毫不自知的是——她的唇边挂着的是怎样寂寥苦涩的笑,似是想笑得开心些,唇边却终究只颤了两颤。
      难怪越发不想回宫——她的直觉向来准确,并非因他立后而难过。只因,她终究没能守住自己的这颗心。想到他身边莺莺燕燕绝色女子无数,想到他与另一女子含羞带怯行结发之礼,想到他会柔情满眼地拥那女子入怀……
      其实,自始至终他都并未向她许过她想要的未来,也从不曾说过爱她。只是从何时开始,习惯了他因她一眼一言便欢心或失落,习惯了在病榻上睁开眼,便能见到他的身影。
      一时被宠坏,竟险些忘了……他是皇帝。
      心口,终于还是慢慢地痛了……
      回到长平宫,迎面而来的小竹高兴得拭了泪,只不住道“平安就好”。
      苏静萱无声地笑着,收拾妥当后便去沐浴更衣。
      泡在温热的水中,水面洒了花瓣,她小心地将它们一片片拾起,叠在掌中。细端详,带了晶莹水珠的嫩瓣显得极娇媚,丝丝纹理勾出最后的生命力……
      有些事,大抵是自己无能为力的。
      比如爱情。
      但有些事,却是可以自己决定的。
      比如去留。
      立后大典定在这月月末,宫中繁忙非常。各宫妃嫔忙着拾掇贺礼、礼部忙着商议立后议程并与皇帝与准皇后校对、刑部忙着确定大赦名单、地方官员忙着赶路进京朝贺……
      一时举国上下皆因立后之事而欢欣鼓舞,庆典氛围与日俱增。
      长平宫亦是忙碌起来,作为后宫中唯一的皇贵妃,长平宫送出的贺礼自然不能低过其他宫妃去。小竹特意寻了宫中锦绣殿的绣女来,为苏静萱量体裁衣添了几件新衣。明明知道,立后大典是非穿朝服不可,但见小竹那副好似过节的兴奋模样,苏静萱只淡淡笑着应了。
      回宫后的第二日,皇帝便来了长平宫。
      苏静萱一如往日那般言谈举动,不卑不亢亦无任何不喜,只朝皇帝伸手讨免死金牌。
      夏侯拓无奈,只得唤人取了来。
      “你是打算造反谋逆么?”夏侯拓叹息着摇头说道。
      “皇上说笑了,臣妾不过求个安心。”苏静萱笑道,命小竹收了。
      夏侯拓端详她半晌,然后挥手命旁人都出去,这才开口道:“你……可在生气?”
      苏静萱淡淡笑着,唇边弯着自始至终未曾变过的弧度。
      “为何?”她问。
      “立辰妃为后,实属无奈之举。前些日太后病重,辰妃以亲身试药并候在太后床前三日不离,险些支撑不住。太后感动,在病榻之上要我立后,否则拒服汤药。因太后体弱,实在无法忤逆……”
      “皇上。”苏静萱依旧温温笑着,手中端着茶杯,氤氲出暖暖的白雾,只听她轻声道:“皇上,乃一国之君。”
      夏侯拓看了她片刻,继而无声叹了一气,道:“既称‘我’,此刻便未打算做你之‘君’。否则,会称‘朕’。”
      心口沉沉一痛,苏静萱笑意却深了些,垂眸不答。
      就因他这时而‘我’时而‘朕’的,闹得她曾有那么瞬间,忘记身份、忘记地位、忘记自己不过是他的妾。
      如今,心已失,他却终究要与别的女子结发。
      “皇上,用午膳吧。”苏静萱笑着起身。
      夏侯拓静静看了她半晌,然后才起身道:“不了,来之前宫人报说芳莲宫尚有事。”
      芳莲宫,是辰妃的宫殿。
      “恭送皇上。”
      苏静萱欲跪拜行礼,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夏侯拓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道:“这些日……我,日日都在想你。待我忙过这阵,会好好陪你。”
      苏静萱猛地推开他,深深垂下头,脸上已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悲戚。片刻后,她抬起头,却是满脸笑魇如花,她柔声道:
      “皇上,大白日的……快去操烦你那些事,不必忧心臣妾无聊。”
      夏侯拓一笑,在她额前落下满含怜惜的柔柔一吻,然后才转身推门而去。
      心口痛得快被撕裂,在他转身之时,她的泪已滑下,在他背影消失之时,她终是忍无可忍地低泣得双肩止不住地颤……
      感君之心如日月,他能如此待她,真的已难得。皇帝封后,何须向人解释,何须顾虑她悦不悦。然而,他却巴巴地跑来问她,是否在生气。他带了忧虑的惶恐,妄顾自己身份的谨小慎微,都令她心痛难忍。
      越是知道他用情至深,越是再难以留在他身边。
      终究是她太贪心,才伤得自己肝肠寸断。
      “娘娘……你没事吧?”小竹从门外进来,见苏静萱背对着她肩膀直颤。
      苏静萱抬起头,半晌后抬袖擦了泪,这才转身道:“你去寻两个稳妥的人,将免死金牌送去苏侯爷府,叫侯爷夫人妥善收好。”
      小竹疑惑地看向眼眶有些红的苏静萱,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办。对了,叶大人来了。在殿外侯着呢。”
      “叫他进来。”
      “是。”小竹退下。
      苏静萱回到居室,以帕子擦过脸后才出来见叶方秋。
      “大哥,你怎么来了。”她急忙止了叶方秋行礼,笑着道。
      叶方秋却一时不答,垂眸看着她的眼,半晌才道:“哭过?”
      苏静萱顿时撇过头,道:“不是,方才有尘沙入眼。”
      叶方秋身姿俊挺,负手立在她身前,语气淡淡地道:“我是来问你,离宫之心可改。”
      苏静萱一怔,有些意外他会提及此事,见他始终眸光清明态度坦然无一丝探究之意,这才道:
      “不改。”
      “真放得下宫墙锦荣之宿,舍得下三千宠爱之身?”叶方秋复而又问一句。
      难得见叶方秋如此郑重,对一件事反复确认。
      苏静萱垂眸,竟是迟疑了片刻,面色终于带了些微悲凉。
      叶方秋执起她的手,放了两粒褐色药丸在她掌中。
      “若去意不改,立后大典之日子时,你服下这两粒。否则,便丢了吧。”叶方秋说完,放开她的手,退开两步转身欲去。
      “这是什么?”苏静萱问道。
      叶方秋停住脚步,侧过头看着她,缓缓道:“若是信我,就不必问;若是不信,又何必问。”
      闻言,苏静萱展颜一笑,道:“有理。我信大哥!”
      叶方秋看着她笑了的眼,竟浅浅弯了弯嘴角,然后转身走了。
      这是自她认识叶方秋以来头一回见他笑……如映在清泉上的阳光,耀出的一脉温暖润湿的光泽,泛起粼粼波光般耀眼。
      距离立后大典,还有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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