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缥缈孤魂影（11） ...
-
“你是说，司亭鹤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
李瑞瑜反问面前的帽子叔叔。
“没错。这也就是我们约谈你的原因。”
谈话结束后李瑞瑜终于回到了家，她毕竟也没什么嫌疑。
司亭鹤的房子已经被搜查过了，什么东西都没缺，是他的舅舅报的警，现在的情况不好说。
目前被认为自杀的可能性很大，他们找到了司亭鹤的病历单，还有常吃的药物。
他们问李瑞瑜知道吗？李瑞瑜只是摇头。
她不知道，她应该要知道吗？
李瑞瑜打开手机，《晚来风》更新了……
她点了进去，进度由“连载”变成了“完结”。
只更了一话，很长，但是内容很普通，包饺子了，全员包饺子，前文中出现过的人全部露了脸，就连炮灰反派也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苏溪柳也出场溜了一圈。
他绑着黑色的高马尾，有着和苏朝槿一样的雾紫色眼眸，看起来是个很靠谱的大叔。
进入评论区，不出意外的全是“？”，所有人都在质疑作者怎么回事，有人直言如果真的不想画就不要画了，自然有同人替你补全故事，现在这样的结局是在闹哪样？画手是被夺舍了吗？
司亭鹤为什么要更这样的一章？其中，并没有提到苏朝槿。
李瑞瑜尝试给苏朝槿打电话，自从葬礼之后再没有联系过她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传来那个清脆的女声：“呦～怎么想到联系我啊？”
“你现在在哪儿？”李瑞瑜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
“在……”
苏朝槿大概正在寻找自己在哪儿，过了一会儿她说：“不知道诶……”
“你最近干什么去了？”
“啊，在发呆。”
李瑞瑜拿起一把伞，又从屋子里面出去了，苏朝槿不说，她就不能自己找吗？
“你周围有什么建筑物？”
“嗯……”苏朝槿说了几个牌子上的名字。
李瑞瑜开始在导航上找。
“你……”李瑞瑜有很多想问的，可她又觉得在电话里面说不出口。
“我为什么杀害褚舒云？”苏朝槿替她接下了这句话。
“你是想问这个吧？”少女的尾音上挑，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我可以告诉你哦，这没什么不好说的。我想试着做一件‘祂’绝对不会让我做的事情。”
“就这样？”
“就这样。”她的语气笃定，没什么变化。
“这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或者说这件事是完完全全错误的。可是它为什么对于我而言就是错误的呢？
“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我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
“这些分明都是“祂”让我知道的啊……
“我知道怎样做是对的，怎样想是对的，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想呢？是谁让我这样想的呢？我甚至无法去反驳这些想法，因为它们就是对的！
“见到孱弱的老人应该帮忙，幼小的孩童理应被保护，不能够无止境地要求其他人为你让步，这些听起来一个都没有问题。
“我的真实年龄呢？只是如同虚无的数字一样被设定的几百岁，具体到底是多少？可是我分明就像是外表一样的年龄，这些是为什么呢？”
李瑞瑜在等车，她焦急地踱着步，内心希望滴滴车司机能快一点过来。
“就因为这些你就要拉一个和这些无关的人，一个绝不是坏人的人去死？以示你对于‘他’的设定的反叛？”
“在你看来是这样吗？不啊，褚舒云怎么就不是坏人呢？她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成就，一路上打败了多少她的对手啊？那些人之前可都是天之骄子，你知道这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吗？她的耀眼让多少人自惭形秽啊。
“她看起来和周围那些妇女关系不错，其实她的内心根本就瞧不上那些一辈子困在家庭中的女人。
“哈～瞧瞧吧，她的丈夫刚死，尸骨还未寒，她就急着去维也纳继续自己的演出，他的儿子十八岁之前的每一次重大事件，她都是缺席的。
“这样一个内心只有自己，自私自利的家伙，怎么就不是个坏人呢？”
李瑞瑜听笑了，如果不是在车上，她一定要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你不还是在以自己的标准硬生生地为她套上坏人的壳子来减轻罪恶感吗？”
不等苏朝槿回话，她又说：
“你依旧没有跳出被构建的框架。
“你只是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固执的，不明对错的，去做相反的事。”
苏朝槿也在那边笑了起来，她说：“是啊，我跳不出去，我不管怎么思考，终归是会被最初的设定束缚的……我确确实实，是一个‘祂’的故事创造出来的东西。”
她笑着笑着好像带上了哭腔，又说：
“可是他绝对不会想要杀掉自己的妈妈，所以，还是我赢了～
“是我赢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祂’无关。”
“和他反着来，你还是受到了他的影响。”李瑞瑜平静地说。
可是苏朝槿已经不在乎她在说什么了，她在电话那边不停地笑，不停地笑，笑声如同魔音一般在李瑞瑜耳边回荡。
李瑞瑜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还可以说什么呢？人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办法让一个疯子恢复正常，更何况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疯子的疯子。
但是一直让这家伙一直笑下去，她不舒服。
“司亭鹤让漫画完结了。”李瑞瑜坐在车上说。
那边的笑声停了一会儿，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我早就不看那本漫画了。”
“那确实是个完完全全烂尾的故事。”李瑞瑜对故事的结局进行了点评，“不过，它的结局对于你而言，是一个好故事吧。你现在知道自己的师父长什么样子了吗？”
“……是啊。我知道了。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我曾经到底在在意什么呢？”苏朝槿发出像是呓语一样的话语。
两人又一次沉默了。
李瑞瑜透过车窗好像又看到了那天在公园看到的那些人，老人、男人和女人。
那群人看着李瑞瑜，互相对视之后，外国女人飘到了车窗外面。
她做出了敲击侧窗玻璃的动作。
李瑞瑜下意识地打开了车窗。
“嗨，我叫海辛瑟斯·莫伊莱·桑切斯（Hyacinthus·Moerae·Sanchez），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拗口了吧？那，叫我海伊（Hya）也可以哦。”
女人带着柔和的笑容。
李瑞瑜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要先进行自我介绍吧？我们啊，大概是鬼一类的东西吧，最近才开始拥有意识。
“或许很快就会失去这些意识了吧。
“我们希望你可以去救救亭鹤。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话听起来有些强人所难了吧？可是只有你可以看见我们。
“拜托了。”
你们想要我如何去救他呢？
“请去找他吧，请去找他吧，请去找他吧。”
这些话语在李瑞瑜周边回荡着。
我该去哪里找呢？
“最开始遇到我们的地方。”
“师傅，我改目的地了。”李瑞瑜对着前面说。
“诶，好嘞～”前面的师傅跟着车载屏幕上的导航转换了方向。
“你要去哪儿呢？”苏朝槿在电话另一头问。
“去阻止你的错误扩大。”李瑞瑜挂断了电话。
“到了。”
听到司机师傅的话，李瑞瑜下了车。
在她踏入公园的一瞬间，周围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
李瑞瑜看到那边有一个小孩正在一个人堆沙堡。
她走过去。
小孩嘴中说着：“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啊，这个是我。”
她在小孩面前蹲下，静静地看着他堆沙堡，问他：“你的爸爸妈妈在哪儿呢？”
小孩从沙堡上抬起头，那双浅色的眼眸看着李瑞瑜，好像在某一个瞬间不再是个小孩了，可是只有一瞬。
“爸爸在工作，妈妈也在工作。”小孩简洁地回复。
“你想他们吗？想让他们来陪你吗？”
“……我想他们。可是，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些事情和我相比重要太多了。我可以不要他们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小孩继续堆起了沙堡，他把之前的两个大大的小人移到了城堡外面，城堡中只放了那一个小小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捏了起来，捏了很多不一样的小人，全都放到了城堡里面。
“这些人是谁？”
“是保姆阿姨、保安大叔……还有，爷爷。”
小孩一个个点着自己的小人。
“为什么他有光环和翅膀啊？”
“……因为爷爷去年离开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离开’，奶奶说就是我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她说爷爷变成天使飞到天上去了。”
李瑞瑜站了起来，小男孩还在捏，他嘴中说着：“爷爷喜欢钓鱼，这是给他在天上捏的钓鱼竿……”
李瑞瑜向前走去，她看着小男孩不断长大。
她看到了穿着校服的司亭鹤，他一个人在画室中画着什么，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灰尘的跳跃就像是他画的那幅《光》。
他对着手机那边敷衍地回应着，手上的笔没有停下，突然，笔掉到了地上。
李瑞瑜继续向前，画面的颜色变得阴沉下来，小鸟随着小提琴演奏的声音进入了画面。
天气转凉了，她看到医院外面的风信子花枯萎了。
李瑞瑜跑了起来，周围时常伴随着一些画面的闪现，有生机一点点丧失身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人，有浑身是血的男人，还有尖叫着“别再来了！”的女人。
他们好像在追赶着李瑞瑜，好像始终不愿意放过他/她。
李瑞瑜不停地跑，她看到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缓缓转过了身子，是褚阿姨。
女人微笑着，笑容越来越大，整张嘴都裂了开来，李瑞瑜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牙齿和流出的涎水。
李瑞瑜扭头就跑。
她需要精神损失费！不是，她到底为什么要脑子一抽答应海伊这种要求啊！这种要战斗的节奏和她根本无关啊！她大学八百米都是压线过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跑啊？死腿，快动啊！肾上腺素你倒是分泌起来啊！
前面好像没路了，李瑞瑜赶紧减速。
那里坐着一个人，他还穿着那天的黑色西装，绑头发的皮筋早已不翼而飞，风吹起了他的头发。
“司亭鹤！”李瑞瑜喊他。
男人转过了头，李瑞瑜没有看到他的脸，周围所有的画面全部消散了，周围什么都没有。
身后既没有追逐的人，前面也没有人坐在那里。
“他已经死了。”
戴着鸭舌帽的滴滴车司机从车上下来走到了李瑞瑜面前。
“漫画是定时更新的，在他给你打电话的那天，他就已经死了。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中杀死了自己。”
我彻底没办法知道司亭鹤在电话里面想给我说什么了，李瑞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