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胆坡玉米》周末大王

15、男人间的谈心

　　一群老太太在村委大榕树下乘凉，看见王进官过来就笑问，“书记又去种玉米了。”这不是疑问句，是嘲笑句。
　　又一个老太太笑了，“书记，8月份种玉米，要袁隆平改良种了才种得活哦。”
　　“地都老了，没肥了，还能种粮食才怪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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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进官不语，这种情形从耕地种粮食工作以来就没消停过。耕地恢复工作的要求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难听，有些脾气急、火气大的年轻人甚至在村委的会议上大声指责政府在搞破坏，搞“表演式种粮”。王进官和挂点的副镇长脸色发白，却也只能耐心解释一二。
　　陈荣田家的地就属于种不出粮食的那一批——种了很多年的桉树，导致地瘦了，老了，又不是种玉米的季节，种了两趟都没成活。
　　王进官和陈荣田一起蹲在山头上叹气。
　　“书记，种不了粮食，这怎么算?”
　　王进官眉头皱得死紧，悬针纹深深烙印在眉心，“不知道咋办，凉拌！”
　　又说，“等明年我就辞职不干书记了，谁爱当谁当！窝囊得要死！”
　　陈荣田赶紧补圆，“哪能呢书记，今年种了这么多粮食，尽够了，明年指定不用了。”
　　“疫情的时候说难，可是疫情过后更难，多少铺面都关了，大家手里也没钱。可见啊，世情是不能预料的。”
　　陈荣田深有同感，“说的是啊，当年想着把海富送出去上了大学，以后就会好了，没成想过成今天这样。”
　　说到海富，王进官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还是问出口了，“说到海富，他最近怎么样了？他还年轻，一直做巡河的工作也不是长久之计。”
　　“……书记……老兄……我和你说实话……”陈荣田拿出随身带着的水烟袋，填烟丝，点火，烟雾模糊了他的皱巴巴的脸。
　　“我对海富除了活着，没有其他指望。人人都说，父母生恩大过天，可是当初我们把海富带到这个世界来也没问过他的意愿，所以我也不能要求海富给我养老，或许，这个世界，海富原本就不愿意来的……你知道的，我没本事，像人家说的起跑线我是没办法了，所以我不能要求海富自己闯出多大的成绩。他能平安终老，我也算 ”的得起他老娘了。”
　　“所以你就打算，陈元嫁过来就是给海富送终的？”
　　“嗯，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这个意思陈元也知道，她也接受。”
　　王进官点头。他当过父亲，也当过儿子，也知道日子过得最艰难的时候，他也埋怨过父母为什么要生他，他恨透了贫穷又古板的父母，恨透了要弯腰才能挣几包烟钱的日子……有一些彻夜无眠的时间，他都想得发癫，想要去死……一次次把他从危险边缘拉回来的，是懦弱，是害怕，并没有什么奇迹出现。
　　两人就这样，蹲到天黑，山蚊出来了，这才下山回家。
　　趁着在狗胆坡翻地的空隙，陈荣田给小胡打了个电话。
　　小胡惊讶不已，他帮扶了阿叔三年多了，这是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