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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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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夜空中响起声声闷雷,划过苍穹的闪电惊鸿一现,便照亮了半个天空。狂风骤起,吹得树摇花落,满地的绿叶、残花在风中打着旋儿,似有人拉着它起舞一般。
白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楚府,刹那间变得一片死寂;花红柳绿褪去了白日里的生机,只余下了久无人居的荒凉与衰败;院落中白日里的欢声笑语此刻都消失了,只听见喧嚣的雨声。
一道闪电划过天幕,照得灵床上的楚老太太脸色呈现出僵硬的死白。
守在灵前的孟月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悸,透过窗棂望着窗外瓢泼的雨势,那雨宛如一重一重的帘幕,笼罩着偌大的楚府,整个世界似乎只余下这一片水色,窗外一片雾蒙蒙的黑。
回过头,孟月蓦然瞧见灵床之上的楚老太太猝然间,睁开了眼。
又是一道闪电,孟月瞧见那楚老夫人的脸如老树皮一般,裂开了一道道黑色的纹路,瞳孔纯白且浑浊,如蛇类一般冰冷地转了转,身体僵硬,此刻却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十指乌黑,双手直直地向前,竟似活了一般。
孟月死死地捂住唇,掩住了差点惊呼出口的尖叫。
死而复生,难道这楚老夫人竟是成了僵尸?
而最为诡异的是,一同与她在此处守夜的三个丫环却好似并未瞧见这一幕一般,直愣愣地跪在地上,宛若失了神一般,任凭楚老夫人直挺挺地跳下了灵床,跳到了她们的面前,凑近她们的脖颈,吸光了她们周身所有的鲜血,转瞬之间由鲜活的少女变成了三具干尸。
孟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敢呼吸,弯下腰,趁着那楚老太太所化的僵尸吮吸其余三人之际,慢慢地向灵堂外挪去。
眼看着就要到灵堂的门槛处,孟月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搭住,那双手便似鹰爪一般,牢牢地抓住她的肩膀,叫她怎么也挣不脱。
那双手死死地扣住孟月的肩膀,逼得她转过身来。
孟月刚一转过身,鼻端就嗅到了浓浓的尸臭味道,嗅得她几欲作呕。她又强忍了一会,直忍得自己脸色涨红、肺部几欲爆炸,终是忍不住,重重地呼吸了一口。
下一刻,楚老太太那张干枯腐朽的脸便猛地凑到她面前,孟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楚老太太却与她交换了一口气息。
紧接着,孟月便觉自己的意识混沌,也不知怎的,她竟似被困在了楚老太太那副腐朽的躯壳之中,喊也喊不出、动也动不得,整个人还不如死了。
而另一边,楚老太太也进入了她的身体之内,开始时走的还很僵硬,动作瞧着也很古怪,但很快便自然了起来。她推开了灵堂的大门,融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雨落如注。
楚老爷睡梦之中听见有人轻轻地唤他:“慕云、慕云、云儿······”楚老爷含糊地应了一声,恍惚中这是故去的楚老太太在他孩提时会唤他的字。
但楚老太太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人这般唤他?
楚老爷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却见一个温婉美丽的丫环站在他的床前,一声声温柔地唤着他的小字。楚老爷一下子便认了出来,这不是楚老太太生前在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丫环吗?他觊觎楚老太太身边丫环久矣,但那死老太婆偏偏不松口······
想必这丫环定然也是对他心怀爱慕,故而才趁着那死老太婆刚死,便来寻自己想谋个更好的前程了。竟还学着那死老太婆的模样唤他的小字,不过倒也挺刺激,别有一番滋味。
想到这里,楚老爷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对着孟月张开了手臂,笑着道:“来吧,好好地拿出你伺候人的本事,也好叫老爷我好考虑考虑、要不要纳了你当个小妾。”
下一刻,那丫环便猛地扑到了他的身上,一双樱唇在他的脖颈间摩挲,似是耳鬓厮磨。
楚老爷享受地闭上了眼:“你这丫环,瞧着是个温婉可人的,不想却是个热烈奔放的,老爷我很喜欢,明日我便······”
楚老爷的话尚未说完,那丫环尖利的牙齿已然穿透了他的脖子,一滴不剩地将他的血吸干。临到死前,楚老爷都瞪大一双眼,死不瞑目。
又是一道闪电,那丫环唇边的鲜血红得妖异,她缓缓地离开,去了离楚老爷的院子不远处的、顾珩的房间。
今夜,顾珩本就睡得不深沉。
按副本的规则来说,危险程度素来是夜间要远胜于白日,之后的每一日会远胜于前一日,无论是死亡的人数,还是鬼怪的凶残程度。昨夜里的红嫁衣的女鬼已然十分凶残,不知今晚又会如何,顾珩如何能陷入深沉的梦乡?
更兼之,他今晚本想留顾昱玄下来,兄弟二人抵足而眠,却被顾昱玄给拒绝了,只道是他有更安全的去处,却并未言明是何去处。因为惦记着顾昱玄,顾珩就更难睡得深沉了。
“吱呀——”在瓢泼的雨势之中,轻微的开门声显得微乎其微,却还是被耳朵尖的顾珩给听见了。
“昱玄,是你吗?”顾珩轻声问道,手中却已然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匕首。
来人并未回答,只是阖上门,悄无声息地往门内走去,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夜幕成了来人天然的屏障——顾珩瞧不见他的身影,而来人更是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黑暗中,顾珩只觉一道黑色的身影蓦然间扑向了自己,顾珩挥动匕首,将匕首狠狠地扎入来人的后背,却好似扎到了一块坚冰,竟不能刺入分毫。
而那道黑色的身影却是力大无穷,一双手似铁箍一般紧紧地箍住了顾珩的双肩,高昂起头,那尖利的牙对准了顾珩的脖子,正欲狠狠地咬下去,却见顾珩的枕头下一道金光闪过,那道黑色的身影便好似遭了雷击一般,尖啸出声,而顾珩枕头下的那道三角符也随之化作了黑灰。
疼痛没有吓退那道黑影,反而更是激起了她的凶性。
她发出一声更加尖利的啸声,双手试探性地搭上顾珩的双肩,见没有适才的疼痛,当下便故技重施,紧紧地箍住顾珩的肩膀,黑暗中那对獠牙越来越长,就要对着顾珩咬下去。
然就在此刻,一道大红色的身影悠悠然地从门外飘了进来,那穿着红嫁衣的杜姨娘脚尖轻点、足不沾地地飘到了顾珩的床前,嗓音幽怨地问道:“这位大人,你可曾见到奴家的绣花鞋?”
说话时,那粘稠到几近黑色的血,正顺着杜姨娘的衣摆和袖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很快便汇成了一处血溪。而杜姨娘那红色的指甲缝里,也满是肉屑血丝,今夜不知又有多少人遭了她的毒手。
顾珩被那道黑色的身影紧紧地钳制住,便是想开口也没有办法。
见顾珩不开口,杜姨娘轻笑一声,宛若银铃一般清脆:“奴家找到了呢,原来是在大人的床底下啊!也不枉奴家一路顺着指引,从喜房处,找到大人这处呢!”
“那么大人,今晚就请你、来当奴家的新夫君了呢!”说到这最后一句话,杜姨娘的嗓音轻柔,但细细听来,却分明全是杀意。
顾珩心下一凉:今晚想必他是撑不过去了。对付一个都尚且勉强,何况是两个?现在只希望昱玄能平平安安地出这个副本了。
顾珩认命地闭上了眼,下一秒,却听他身上的那道黑影怒斥道:“你个贱人,我果真没看错你,似你这般朝秦暮楚的女子,怎配进我楚府的门?便是你污了我楚府的门楣。似你这般的贱人,便是死了都不安分,今日我便要你、魂飞魄散!”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杜姨娘也不甘示弱,嗓音娇娇柔柔,但说出口的话却分明气死人不偿命,“若非你这老毒妇,我早就同楚郎长相厮守,又何需······”
何需什么?顾珩很想知道,但偏偏杜姨娘说到这便不再往下说。
“哈哈哈,难怪楚郎毒死了你这个毒妇,毒死你的毒药还是奴家寻来的,叫穿肠断骨散,怎么,你死的时候,应当很疼吧?”杜姨娘娇笑着,十指锋利,丝毫不让,“且看看今日是谁杀了谁!”
起初,杜姨娘还稍落下风,几乎是被那道黑影压着打,若是杜姨娘败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顾珩心知这一点,便趁着两个人打起来的间隙,钻入了床底,将那双红色绣花鞋扔给了杜姨娘。
杜姨娘一穿上那双红色绣花鞋,两人便打得不相上下,平分秋色,趁着两人激战正酣之际,顾珩悄悄地让出了房间,往外溜去。
但那双救了他性命的绣花鞋究竟从何处而来呢?顾珩下意识地想到了白日里进过他房间的昱玄,心头微热,定然是昱玄以为这鞋也是灵异物品,悄悄地放到了他的床下,不想今晚却阴差阳错地真救了自己一命。
他的弟弟,当真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弟弟。顾珩这般感动地想着。
而被他惦记了一夜的弟弟,此刻正推着轮椅在那东厢房的最后一间的门口,也不敲门,也不进去,只默默地裹了一床棉被,头靠着门,睡得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