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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童谣将军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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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深陷往事的泥潭,他声音冷冽如冬夜的北风。
“阿青,找个法子让刑部将那女人关起来,就地处决。”
阿青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倒退出去。
秋日暮色,阿青遥望。他得先找一个能下嘴的口。
那位林雀栖大师的身边,总是簇拥着贵人,不可小觑,他想下手,得让看不清形式的愣头青来。
眨眼,秋天的树叶已经落尽。
那些鲜甜的果子被人摘得一干二净,晾在簸箕上 做着果干。
总角小童抓着母亲的衣角,偷偷拿家里的果干分享给自己新交的朋友。
又被发现后,再次被拿着扫帚的娘亲追着打。
疼痛之下的哭叫,尖锐得刺入院中人的耳朵,南岳的撂下床帘,拧干手中的帕子搭在小姐滚烫的额头,担忧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怎么,吃点果脯甜甜口吗?”
林雀栖上个月忽然就病倒了,那从未有过的虚弱姿态把府邸里的人都吓坏了。镇上的大夫来看过,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开一些养身体的药方。
苦涩的药味充斥这个房间,但是林雀栖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
送往京城的书信没有人回,那被救助过的御医不来……
南岳心如刀绞,“娘子,我亲自去京城清御医。”
林雀栖烧得神志昏沉,体内的炎热仿若从骨髓深处透出,与她皮肤的每一寸都斗争着。
她紧握着他的双手,语声虚弱道,“别去了,我没事的,那么远,路途上盗匪又多,我放心不下。”
南岳回握她的手,嘶哑道,“娘子,我一定得去。”
晴雪看着这一幕,心底涌起莫名的惶恐,这种诡异的热疾已在宜江悄然蔓延,如同阴影下的流言一般扩散那般。
首次觉察到这疾病的踪迹,是前几月的事。当时,晴雪前往龙窑处理账目,却见到李管事状态萎靡不振。小管事在无人处拉着她的手,急切地哀求她劝说李管事早些休息。
因先前的事故,李管事自责不已,夜以继日地操劳,终至身心俱疲,病倒了。
晴雪瞧不过眼,撂下了死命,便严命他不得再回工坊,必须回家好好休养。
晴雪心知,自己的命令无异于小姐的旨意,李管事只得遵从。
从龙窑出来,晴雪以防万一,赴药铺采办药材,才得知宜江镇上许多人已染上此热症。药铺中的存货几近清空。
林雀栖得知后,让陈管事动用祥云商行的药材库存,从外地调过来,才避免了一场药材短缺、价格飙升的危机。
但看着小姐烧红的面颊,晴雪呼吸越发困难,这种病症的蔓延,宛若儿时那场突如其来的天花疫情,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
也许是因为她幼时接种过牛痘,即便周遭的人纷纷倒下,至今她仍安然无恙。
这一切,仿佛命运的嘲弄,又似上天的恩赐。让她在这无情疾病的肆虐中独善其身。
眼看着小姐又闭目昏睡过去,南岳简单收拾匆匆离家。
晴雪只能祈求南岳快点带着御医回来。
又过几日,林雀栖卧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晴雪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
她的面容苍白如纸,病魔缠绕着她。在这宁静的午后,院子外面传来了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闹声,那欢快的童谣像春风拂面,穿透了烟雾缭绕的宜江水岸,飘进了林雀栖的耳边。
“紫砂壶中藏秘密,饮者多病心惊悸。”童声清脆欢快,“紫砂壶内藏邪气,恶人制壶害百姓!”
晴雪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什么时候宜江镇子里面居然有了这种童谣!
这童谣里蕴含的意义,是要杀人的,得让他们闭嘴!
林雀栖微微侧头,湿润的黑发轻轻沾在她的脸颊上,如同森林中最脆弱的那一只狐。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听不真切那些稚嫩的声音。于是,她轻声问道:“晴雪,外面在说什么?”
晴雪是她最亲近的丫鬟,她含着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外面在说,希望小姐早日好起来。”
晴雪的声音颤抖着,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自家小姐帮了宜江多少?他们一个个居然忘恩负义,编造这种童谣!
林雀栖却听到了她的哭声,叹息道:“怎么还开始哭鼻子,我要是真的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哪?”
她的话语虽轻,却似乎透着无尽的暖意,眼泪顺着晴雪的脸滑落,“可不许说这样的话,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晴雪泪水更加汹涌。她扑倒在林雀栖的床头,“小姐早一点休息吧,得好起来啊。”
与此同时,宜江镇的新来的知县面对这种病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提笔写信求助,将这里的情况写明,寻求解决之道,笔尖颤抖。
他就怕上面未免病情扩散,直接封城……
那些唱歌孩童们在隔壁的巷子里停下了脚,疑惑着向里看去。
“老头,怎么把我们叫过来了?”
这些孩童刚来宜江不久,童谣的传播速度之快,超乎想象。镇上的小孩哼哼着也学会了。偶尔被听到的父母责打,也无济于事。
“我们得走了,咱们是收了钱来做事,可不兴把自己的命搭上。”老头看着他们吃完就领着人回到落脚点,如果不早点离开,等到抓人的时候,那些大人物可不会在乎他们在不在其位。
几位孩童颇有些留恋,这里的气氛他们喜欢,于是抓着老头的衣摆道,“咱们以后还能回来吗?”
老头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叹道,“不能回来了,好人不长命啊。”
他们快速逃离宜江,因为远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兵马。
半日后,浩荡的骏马团队到了镇前,副将展示令牌,来者是北方来的成中将军。
成中将军说自己目睹了当地百姓们萎靡不振的境况,提前派人探听原因,得知流传民间的童谣后他勃然大怒,要除掉妖女,为国祈福。
成中将军眼中掠过一抹寒光,嘴角勾起森冷的笑,大马金刀地坐镇于客栈之中,向副将下达了命令:“去,领人将那制瓷匠林雀栖拘捕,投入牢狱。”
副将领命而去,只余下背影。
哐当,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成中将军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人,只见店小二手中的茶壶颤抖不已,宛若风中之烛。
但是哪怕恐惧之下,那店小二仍旧跪倒在地上,颤声恳求:“将军,那些童谣不过孩童戏言,岂能当真。我们的林大师乃大善人,抓不得啊!”
“她都害你们亲人到了这种地步,你们还要帮着她?”
成中将军本以为此行会是顺风顺水,毕竟助三皇子擒获一人,便是结下一段人情,何乐不为?
然而,未曾料到的是,店铺内听闻此事的百姓们,此刻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齐齐跪倒在地,“恳求成中将军放过林大师,我们生病是因我们自己身体虚弱,与大师无关。”
成中将军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慌乱,以这些百姓们对林雀栖的维护程度来看,他打算直接除林雀栖掉以绝后患的做法不行。
他只是看不清形式,不是蠢,只得重新审视当前状况。
三皇子所要杀的这个人并不简单啊。林雀栖在镇子上的分量远超他的预期,若是他就这么杀了,这些人联合起来上京城找登闻鼓院上诉。
那么他,一个战败归降的将领,怕要卸甲被处死!
一个还不知结局的三皇子,可拿不出这样大的人情来让他牺牲。
但是他的威风也不能灭,压下思量。副将依旧悍然率领士兵闯入了林府的大门。
家丁们受惊之下依旧挡在主院前,被官兵们打伤。
他们挣扎叫嚷,“小姐,快跑!”
院外嘈杂,林雀栖撑起身子瞧了眼,便让晴雪扶着自己出去。门一打开,刀光剑影掠过眼帘,她咳嗽两声道,喝道,“住手!”
副将抬手,官兵停手退下,家丁们也连忙把林雀栖围起来。
林雀栖病容中透着艳丽,她唇角微勾,扫视众人,众人不敢与她对视。“诸位这是何意?”
林雀栖艳美非凡,副将心生邪念,“你制劣质瓷器,导致宜江民众染上病情。我即将捉拿你送往衙门关押。但怜惜你病弱,只要你上道,或许能有条活路。”
“这纯属无稽之谈!我家小姐乐善好施,家财万贯,更有杭州知府的叔父撑腰,又怎会为了区银钱而作孽?”
林知府家眷?副将眼中的□□被浇灭,凝重地打量着林雀栖,意识到这女子是一块难以啃下的硬骨。
他挥手命令手下:“去,将人带走!”
然而,就在士兵们准备动手之际,林雀栖咳嗽道:“请让我自己走,女子名誉,不容轻辱。”
士兵们相顾无言,最终退后两步以表姿态,围住院口。
当林雀栖与晴雪真正被带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站满知情的镇民,一路沉默跟随他们。
将士们看着镇民几乎要把他们撕碎的眼神,毛骨悚然。
副将心中打鼓,也是胆颤。
这妇人到底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