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落雨北山晴》游知

63、第 63 章

　　第六十四章

　　“我知道一起成长，是件很难做到的的事情。一路走来，我们又将分别，你们会续前行，会遇到更多的人。在时光的拉扯下，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会越变越长，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生命事实。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我们都能再主动一些，让我们继续保持联系。哪怕只是躺在彼此的聊天软件里，哪怕以后，再也不会点开那个头像。不过，也没有关系，只存在就很美好了不是吗？”

　　纪晴缓了缓，才笑着说：“如果你们能够听进去我说的话，那么就会明白有时候有些仪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因为在我们分别后，你们只会在时光的照拂下，忆起我们在相处时，所产生的，所有的美好瞬间。而现在呢，只是因为我们尚未分别，所有你们也还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当下，是人们将会怀念的过去。那么让我们再努力一下吧，让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好吗？”

　　座位上的学生们或懵懂或烂漫，但都忍着泪意点点头。

　　“虽然，今年的毕业画展暂时取消了。但……我是说如果，如果明年或是后年，再次举办，你们愿意回来参观吗？”

　　这群垂着脑袋的学生，听纪老师这么问，瞬时激动起来，齐声说：“我愿意！”

　　纪晴望着他们稚气未退的面庞，欣慰地笑了起来：“那就行，到时在群里通知你们。好啦，赶快做试卷吧！写不完，赵老师可是会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呢。”

　　这句话，将教室里还余下的几抹窥探，随着多数人的笑声，融到午后耀眼的阳光里。那炙热的光亮，仿佛能将所有黑暗，燃烧干净。

　　没有人再议论些什么，他们皆沉浸在别离的忧伤里，眼神中也满是不舍。

　　下课后，纪晴离开教室。

　　罗佳悄悄跟在纪晴身后，她不好意思上前，只能眼巴巴地跟着。纪晴发觉后，转身对她招招手，两人往操场走去。

　　才刚下课，操场上就跑满了一片又一片手舞足蹈的学生。等罗佳跟上来后，纪晴领着她沿着跑道慢慢向前走。走在人群中，倒也不觉人声嘈杂了。

　　纪晴望着怯生生的女孩，放软了声音问：“试卷做完了吗？下节课，赵老师好像要讲解来着。”

　　罗佳先是点点头，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颤着声说：“纪老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哪有，无论是谁，都知道你都是个好学生，好孩子，我们每个老师都非常喜欢你呢！就像我刚刚在课堂上说的那样，照片是为了留念才拍的，常联络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要不是因为我，画展就不会取消了。”罗佳的眼睛霎时红了起来。

　　纪晴忙摇摇头：“画展会取消的原因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其实，每年都有家长不乐意学校举办画展，只是今年实施了而已。罗佳，你要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没做错任何事情。”

　　她见站在她面前的女孩肩膀一抽一抽地，止不住地流出眼泪。她心疼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那女孩。

　　罗佳接过纸巾，捂住脸颊，放声抽泣起来。

　　纪晴看着困顿忧伤的女孩，在心里悠悠叹气，她揽住女孩，轻拍她的后背，柔声说：“罗佳，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些我们无法选择的事情。比如家庭，我们是被选择的，这也是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的。所以现阶段，你只能更努力地去学习，只有这样，未来才会有更多的选择，明白吗？有了选择，你才能慢慢走向自己想要走向的道路。”

　　“可是，纪老师，你说每个家庭都是这样的吗？都是像我妈妈那样……”罗佳擦干眼泪，倔强地抬起头。

　　纪晴抬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微微叹息：“总归是有幸福快乐的家庭。”

　　罗佳见纪老师这么说后，身体轻轻一颤，她的声音隐忍而迷茫：“纪老师，我不怕辛苦，我只怕付出了却没有收获。最后，还是没有办法走到自己想要走到的道路上。”

　　“人的心只要是坚定的，就一定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是过程可能会复杂曲折一些。但是别怕，你要是需要帮助就来找我，好吗？”纪晴顺手理好罗佳翘起来的衣领。

　　罗佳沉默着，又低下头去抠手中纸巾。

　　纪晴看女孩仍旧哀伤，她斟酌着，在心里反复思索，终是忍不住开口：“我曾经也这么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只有黑白两种说法。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后来我才发现不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么决对的事情。所有的事物，也真的，都具有多面性。”

　　罗佳见纪晴话语严肃起来，她不再垂着脑袋，她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这些是是非非，全都交杂在一个事物上，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评判它的对与错。但我们的心，还是能感受到喜欢和不喜欢。所以当我们遇到不能立即得出结论的事情时，那就先停下来，去听一听内心的感受。如果内心还是不愿接受，那就不再辩解，只默默远离就好。然后去等待，等到多年以后，等到能够正视它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看，要是有办法解决，我们就去解决。要是还是没有办法，那我们就继续心存善念的好好生活下去。然后继续等待，总有一天，那些事情会被释放。”

　　罗佳认真听完，有触动也有彷徨，她看着纪晴感怀地说：“谢谢你，纪老师。你真好，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

　　“那也是因为你也愿意听啊，我才能和你聊这么多呀！我反而还应该感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话呢。”纪晴笑着把拿在手里的面纸袋递给罗佳，“反正，你也有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想聊天了，就给我发短信。”

　　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罗佳哭完后，情绪好了很多，她笑着对纪晴挥挥手，转身，快步跑向教学楼。

　　纪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感伤地看了看天空。

　　铃响后，赵老师匆匆来到一班教室门口，他刚走进来，就发现班级里的氛围好似有了转变，昨天那种不可言说的紧张气氛，竟然全都消失了。只见，学生们你来我往，言语间自然极了。

　　赵老师看着他们不由得想起，昨天上午有学生在发作业时，将罗佳的练习册特意挑出来，单独放在讲台上，他还搞怪般的对同伴大喊：“哎，她的练习册，我可不敢发，主要是高攀不起呀！哎呀，我刚刚拿了她的练习册，我现在好害怕啊！”

　　他嚷完，便和身旁两位同伴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笑完，又笑嘻嘻地看向罗佳。

　　这一幕，恰巧被站在门外的赵老师看到，他轻咳一声，走进来后，对那仨人念道：“这都上课了，怎么还在站在这？还不快回去坐好！”

　　训完他们，赵老师拿起罗佳的练习册，走了下来，他刚把本子放到她的课桌上。瞬时，这个动作便吸引来好多看热闹的视线。他看着头快要埋到课桌里的罗佳，思索片刻，转身回到讲台，打开练习册，直接讲题。

　　赵老师本想在今天的自习课上说些什么，但他昨晚想了一夜，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这下可好了，难题竟被解决了。他在心里暗暗想着，这到是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小孩怎么又好了起来。

　　想到这，他站在门口，没有言语，只静静看着教室里来来往往的学生。

　　那些学生，有的在发同学录，有的在写做作业，还有的在打盹……而罗佳正坐在座位上，忙着给前桌男生讲题。明明昨天，这群男生还不愿和罗佳说话。

　　等罗佳讲完题后，前桌男生麻利地拿出同学录，笑嘻嘻地递给她。罗佳笑着接过，正要填写。

　　看到这一幕，赵老师径直走到讲台上，将心底的好奇问了出来：“你们同学录还没写完啊？怎么都没人找我写呢？我跟你们，难道不是一个班的吗？”

　　见他这么说。下一秒，只听呼啦一声，座位上的学生纷纷拿出同学录，闹闹哄哄地围了上去。

　　赵老师看他们一股脑的聚了过来，忙说：“不着急，不着急。你们放在讲台上就行，等下课后，我带回家慢慢写，写完了，再带给你们哈。”

　　挤在最前面的学生，笑闹着放下同学录，又嘻嘻哈哈，你追我赶地跑回座位。

　　等他们离开后，被挡在后面的女生才得空围了上来，赵老师一张一张地收下她们递过来的同学录，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她们眼睛竟红通通的，便不解地问：“哎哟，怎么啦？这毕业应该快乐才对，怎么这么弄得这么伤感？”

　　那几位女生，见老师竟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具都别过脸，沉默地走回座位。

　　坐在讲台旁的男生见状，忙解释：“上节课，纪老师说了一堆感人的话，好多人都哭了呢。”

　　赵老师闻言，很是惊讶，忙追问道：“啊？是吗？她都说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