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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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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来临,舒又青穿过夜灯点亮的CHANEL橱窗、簇拥着的老人家围棋局、熙熙攘攘的逆流人群。她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木门前,她尝试着按响门铃,很久没人应声。侧耳听去,隐约的人声和随性的布鲁斯混杂,她轻轻一推,门只是虚掩罢了。
门内有一个可容两人的长廊,几对男男女女手握高脚杯,亲密交谈。穿过走廊,屋内的装饰与酒吧相差不大,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她要找的那个人。
“小姐,为何不来一杯?”一个高挑的女人向她倾斜,递上个高脚杯,里面装着一些暗红色的不明液体。这女人一身金色抹胸裹身裙齐膝,脚蹬一双暗纹细高跟,深棕色的卷发将那双碧眼衬的更加动人。
“谢谢。”舒又青接过酒杯,“请问你认识Daniel吗?”
这女人抬手一指,示意他在那人群的中心,只露出了一个刻意拾掇过的背头。
“这酒会为他而设。”女人看向他的眼神让舒又青分不清到底是欣赏还是暧昧。
舒又青绕过人群,坐到吧台前,穿过重重人影,只见他在浮动的光影中怡然自得的与他人畅谈,有时爽朗开怀,有时会心点头,有时又面露疑惑之色。如此丰富多彩的老男人,一会儿就褪去了那副故作严肃的总裁面孔,俨然一个动态的鲜活的极具魅力的老派男人。
舒又青再一次被他吸引去了目光,嘴角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将手边的高脚杯递到唇边。
“这杯不适合女士。”舒又青在环绕着的英语的环境中,清晰的辨认出了这句普通话。她侧身一看,是一个身穿灰色夹克的中国人。
“四十度。”这男人一字一句的强调。
舒又青心中偷笑,不禁又回忆起一段凌乱的往事。对于酒,眼前这位先生肯定没她了解,多半酒量还不如她,40度的酒,可能要5杯才有些微醺感。
但舒又青友好地接受了这位先生的建议,抿嘴一笑,将酒杯放于吧台上。
“来一杯mojito”这男人朝着调酒的帅气小哥招呼一声。
“谢谢。”舒又青心情好,也愿意给足这位前来搭讪的男人面子。
“柏永年。”男人正式的伸出手。
“舒又青。”舒又青礼貌地握手。
柏永年一副得逞的笑,顺势在舒又青旁边的椅子坐下。就着摇晃的灯光,舒又青才将这男人的样子看清——严肃得正派的脸,眉头即使没有皱着,也能看到眉心的纹路,脸很瘦,鼻子也很高,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
他的严肃又于季道言很不一样,带一种忧国忧民的紧迫感,而季道言则是一种对世事不屑一顾的疏离感。
不知为何,这种气质让舒又青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这种无法冲破世俗的世故才能将此刻心正飞往天边的舒又青稍稍带回地面。
在交谈中,舒又青得知,他是这儿房东的朋友,被房东带来深度体验伦敦夜生活的。
“听我朋友说,这地儿是为一位大佬接风的。”柏永年朝着人群聚集处指了指,“你认识吗?”
“我和你一样,也是偶然来的。”舒又青仰头一口将mojito饮尽。
柏永年看着她喝酒的样子,宠溺的笑了笑。
一杯酒入喉,舒又青似乎想起什么,道:“柏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这么说。”柏永年饶有兴致望着她,好像在期待着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
“您的名字有些熟悉。”
“我们还是对方朋友圈里的安静分子呢。”柏永年将她放下的那个高脚杯拿起,那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唇滑下。
舒又青准备拿起手机,柏永年像是一个透露答案的考官,神秘的低头,在她耳边说出四个字:“你叫余青。”
舒又青全身毛孔微张,瞬间渗出一些汗来,她有些笑不出来:“那么柏先生是?”
“我是章远的同事。”
是前夫的同事?准确来说,是前夫的顶头上司。也是提拔前夫的伯乐。她曾经因为因公事而与对方加为微信好友过。
在章远口中,这个领导三十有余,尚且英俊多金,却不曾娶妻,女朋友却是更迭不休,其中不乏貌美的空姐和身材姣好的模特;对待工作则是死板严肃,容不得下属有半点差错,若是有半点不如他的意思,免不了一顿臭骂,即使对年纪比他大的员工也是如此。“心理着实有些变态。”章远如此形容他。
舒又青更清楚的是,当初与章远离婚因财产和抚养权问题闹的不可开交之时,双方单位都对此事有所耳闻,而章远这种心计颇深的人惯会将自己的错处择得干净,最后全成了她一个人的问题,还落得个被恶毒女人哄骗的可怜虫的角色——一种很能引起其他男人同情的角色。
章远在工作中惯会偷懒,崇尚无为,这位领导却力排众议将他提拔当了一个副职,甚是赏识。
而此刻,舒又青就像被撕破面具的假人,无法动弹了。
“余小姐的不易,我深知。”柏永年一口饮尽红色液体,闭眼缓了好一阵子才开口,浓浓的烈性伏特加涌进舒又青的鼻子,舒又青突然一阵酸楚,眼眶微红。
柏永年站起来,递上手去:“能否邀余小姐共舞一曲,再慢慢说来。”
舒又青沉溺记忆中,现下才发现周围的人已经随着慢节奏音乐舞蹈起来,而那个人群中心也散开了,她眼波流转搜寻季道言的踪迹,他正在不远处与那个高挑的碧眼女子共舞。
舒又青一袭暗红色吊带裹身裙站定,搭上柏永年的肩,递上手,五指微微抓住这宽大的手掌。只见柏永年另一只手微微一揽,舒又青纤细的腰肢便进入了他的掌控。
“章远此人心思颇多,做下属尚可,做老公就麻烦了。”柏永年毫不掩饰对舒又青遭遇的同情感。
“柏先生很了解其中内情?”舒又青有些放下警惕,开起玩笑来。
“不不不,我只是了解章远。”柏永年道,“甚至比你更了解。”
“但您不了解我。”舒又青自嘲的笑笑。
“但我知道他口中的你。”
“哦?难道他对我赞赏有加?”
“自然不是,评价一个人定然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不说什么。”柏永年眼神突然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离婚的风波过去不知道多久后,舒又青还是不能坦然的面对一切有关章远的人和事,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经历了多少次生与死才到达此处,原本已经坚强到没有什么可以打败的时候了,可是到此时却发现陌生人的一句对当初的理解,便能让她辛苦筑起的围墙决堤。
原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打不倒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只有被打倒后迟到的理解和宽慰。
“余小姐,不必难过,你的人生现在一定更精彩。”柏永年望进这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动情的说。
“谢谢柏先生的开解,我很受用。”舒又青微微闭眼,滚烫的泪珠滴下,她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泪珠染湿他的肩膀。
柏永年不再多言,搂着舒又青的腰的那只臂膀似乎收紧了一些,两人之间已然没了间隙,柏永年忘情的舞动着。
舒又青微微不适,却从内心深处涌出一种感受——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即时享乐者,一样的忘我沉溺者。
“打扰一下,可以邀请这位女士跳舞吗?”
是季道言,舒又青报之以歉意的一笑,停止了与柏永年的舞步,微微朝柏永年点头,道:“抱歉。”
柏永年仔细打量了一番季道言,过了一会似乎发现眼前这位便是他口中的“大佬”,便欣然将舒又青的手松开,点头退下。
季道言比柏永年稍稍高一些,肩膀也不似他那边薄削,舒又青搭着这个坚实厚重的肩膀,不自觉的走近半步,渴望再闻到那股独属于他的味道。
而代替那股烟草味的,是一丝淡淡的温和的酒精香味,他轻轻将手搭上她的腰,随意地舞动,舒又青刚刚紧张的身姿稍稍放松了下来,她突然想到了那杯红色的高度液体,她有点尝尝,甚至想沉溺其中。
“他乡遇故知了?”季道言难得调侃道。
“你是故知,他是新友。”舒又青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谢谢你邀请我来。”舒又青抬头望向季道言,目光落在那疏离的垂落的眼眶上,“我很久都没去过酒吧了。”
“哦?你喜欢这里。”
“我喜欢没人认识我、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这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人。”
“你终于明白了,可要小心点。”舒又青笑。
“你是做什么工作。”季道言继续问。
舒又青的笑瞬间神秘了起来,她一只手搂住季道言的脖子,垫着脚更靠近了一些,低声耳语道:“专门周旋在男人身边,靠骗钱谋生。”
季道言却没笑,他沉默的看着眼前俏皮的笑着的女人,眉头微皱,将她勾着脖子的手移到自己的腰上,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骗我?”
“不用骗了,因为你已经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