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于她》麓息

16、16：颠倒

　　周日晚上宿舍准时熄灯，一片茫茫然的黑暗，平日里这个时候，寝室里的三个女孩子都会闲聊，林笑笑等了一天，这个时候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忍不住问沈君歌，“君君，所以唐礼是你的前男友？”

　　“……”

　　林笑笑：“喂，你说好要解释给我们的。”

　　舒晴闻言，也从手机小说上抬起头来，趴在枕头上隔空看向沈君歌。

　　“算是吧，高中时候短暂的……在一起过。”

　　借着宿舍窗外投射进来微亮的光，林笑笑一眼就看穿了沈君歌的犹豫，眯着眼毫不留情的戳穿，“初恋啊。”

　　沈君歌颇有些无奈的牵了牵唇角，摇了摇头，“不算吧。”

　　“不算？难道是他单恋你？”

　　“……也不是吧。”

　　“喂……讲讲嘛，好无聊睡不着。”

　　单恋吗？初恋吗？

　　事到如今，那场无疾而终的青春恋爱，在她这里已经没了定义。

　　若一定要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总结她和唐礼之间的事，便只能说成是“以恋爱为名的救赎”。宿舍里另外两个女生认真的听沈君歌讲高中时期的一些零散小事，她隐去了自己心理疾病的一部分内容，就好像唐礼是忽然对她起了兴趣，开始找她搭话一样。

　　她的声音不徐不疾，想起那些细小的情节时，仍旧忍不住，有微滞的心动。林笑笑满眼桃心的捧着脸看她，“青春的恋爱，真浪漫呀！”

　　“浪漫吗？”

　　她忙不迭的点头，“浪漫啊，你看，又帅又酷少年，偏偏对你不同，简直就是漫画情节。”

　　沈君歌望着天花板，“这样想的话，的确挺浪漫的。”事情的表象最具有欺骗性，如此浪漫的高中恋爱，谁能想到，掩藏在其中的那些不堪和隐瞒。

　　谁也不知道，有人埋葬了梦想，换她一个明媚的青春。

　　“后来呢，君君，”林笑笑听得睡不着觉，甜甜的恋爱故事刺激了她体内的多巴胺，恨不得现在就找个男朋友也谈一场，她叽叽喳喳的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谁提出来的？什么时候第一次亲亲？”

　　“在一起的时间是……那一年的六月十号。”沈君歌缓缓说，想起那山上的赛车赌局。

　　“真快呀，果然他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因为喜欢你！”林笑笑下了定论，“所以是他先表白的吗？”

　　“嗯。”

　　虽然不是眼前发生的事，可还是给林笑笑听得激动的蹬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而后又兴奋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被子眼睛亮晶晶的在月光照亮的屋子内看着沈君歌，可一瞬，就冷静了下来，“可你们现在……”

　　“是啊，那时年少，所以说，只是听起来浪漫的一个故事而已。”沈君歌若无其事的说。

　　林笑笑思索了下，沈君歌面对唐礼几个瞬间的态度，再次得出了结论，“他背叛你了？”

　　“没有。”沈君歌静静开口，“只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两个人分开，有无数的原因，背叛是最简单的一条，其余的都很复杂，我和他之间，也恰巧是很复杂的。”

　　“那你……还爱他吗，渺渺？”这一句是沉默了许久的舒晴问的，她的语气很奇怪，像是在征求沈君歌意见。

　　林笑笑和舒晴，都是沈君歌后来认识的，生命中为数不多愿意倾吐心声的朋友，所以她此刻，于一片静谧的夜色当中，轻轻承认，“爱的，我想这辈子，可能不会再爱其他人了。”

　　再也没有人能像唐礼一样，以绝对的姿态挤进她的世界当中，将她拉出深渊，让她开始憧憬未来。

　　寝室当中一阵奇异的沉默，三个经历不同的女孩子，像是有了奇怪的共鸣。舒晴没有再看小说，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笑笑抱着腿坐在床上，良久才叹了口气，“君君，一般人高中时期的恋爱，草草分手了可能不多久就会忘在脑后，成人的世界那么多诱惑，唐礼又是个外表财力都不弱的男人，倒贴的女人数不胜数，可他用了五年时间，最后还是执着在你身上……”说着她懊恼的倒在床上，埋头进被褥当中，闷着声音说，“唉我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啥，就是觉得，这糖吃的我想哭。”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不多久，床上就传来林笑笑逐渐平顺的呼吸声，一片夜色当中，舒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沈君歌拿在眼前，看到唐礼发来的短信，短短两个字，【WX】。

　　她打开微信来，收到他发来的好友申请，接受以后没多久，就收到他发来的第一条消息：【还没睡啊】

　　动了动手指，她发出去一个【嗯】。

　　【我昨天说的事，你有考虑吗】

　　【没有】。

　　很快，他发过来五个字，【认真考虑下】。

　　沈君歌盯着手机屏幕发愣的间隙，他又发来几个断断续续的消息：

　　【就当】

　　【我重新开始追你了。】

　　【这一次我们像普通人一样开局。】

　　她低头望着那几行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发紧。

　　好久没有收到回复，唐礼发过来一个【？没点反应给我？】。

　　沈君歌这才打过去一行字，【那多谢唐少爷青眼了】。

　　另一边的男人看到这条消息，躺在床上无声的勾了勾唇角：【睡吧，晚安。】

　　【晚安。】

　　闭上眼时，沈君歌想起一件刚没有讲给林笑笑他们听的事，有关于唐礼和沈翊之间的一桩小事。

　　——————二〇一七 高考前————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炎热，高考前的一个月，沈翊已经收到了除了另外的常春藤名校offer，但对于高考，他依然决定去参加一下，全心全意的备考，沈君歌连续一周都没有在正常的时间段见到他了。下午大课间的时候，教室里没有剩下几个人，怕出汗的叶少爷坐在沈君歌的前座玩手机，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沈君歌循声看去，就看到江辰意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拍了下叶之南的肩膀，“出，出事了，操场快去。”

　　叶之南不用想，也知道找他绝对是因为唐礼，他站起身正要离开时，却看见江辰意神色犹豫拍了拍沈君歌的课桌，“你去看看吧，沈翊也在。”

　　沈君歌诧异抬头，只怔忪了一瞬，就站起身，跑出了教室。几乎用了体育考试都跑不出来的速度下了教学楼，向着操场的方向跑去，一路引起了很多学生的注意。

　　操场的篮球架下聚集了很多人，平常时候旁边的长椅上总坐着三两女生为那些打篮球的男生送水，这其中有一大半的水都是准备送给唐礼的，而此时这些人都站了起来，关注着那中间的两个人。

　　一个是沈翊，学生会会长，德胜最受老师看重的学生，品学兼优温和有礼的清贵少年。他已经高三了，一个月后就会离校，这件事让许多暗恋沈翊的女生都难以接受。

　　一个是唐礼，出了名的性情嚣张叛逆，但他的张扬跋扈晕染了所有人青春里最炽热的色彩。这两人到底谁是德胜的校草一直在女生之间争论不休没个定论。

　　最最戏剧的就是，这两人偏偏是死对头。

　　一直以来德胜学生的眼中都是唐礼没事找事，沈翊懒得搭理他，偶尔回击也不过是被逼无奈，可这一次却是沈翊主动来找唐礼的。

　　这两人各自站在任何地方本就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视线，更何况难得两人聚首站在篮球场边上，旁观了全程的人看到本来一开始气氛还算和气，不知道沈翊说了什么，唐礼忽然就暴怒起来揪住沈翊的领子要挥拳打他，但是又没打中，反倒是打中了篮球架，“哐”的一声回荡在操场上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一样的声音，要打人的唐礼自己先流了血。

　　接着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决定用打篮球的方式决出个高低胜负。

　　就成了眼前沈君歌跑到篮球场边上，挤到人前时，她看到的场景。

　　沈君歌对眼前这副莫名怪异又有些赏心悦目的画面很不解，所以江辰意那样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个？

　　唐礼和沈翊两个人在篮球场上打球，汗水濡湿了发丝，沈翊的衬衣不再一丝不苟的洁白，而是敞开了领口，沾了篮球的黑尘，他视线紧盯着运球的唐礼，忽然加速将球果断抢下，唐礼立刻紧追其后反击……看上去只是正常的打篮球而已，只不过就是火药味浓了点，两个人都有些互不相让的意味。

　　“啊，世纪之战。”叶之南的声音悠然响起在沈君歌的身边。

　　她还微微喘着气，周围的人时不时欢呼喝彩，甚至有女生开始自发喊起了两人的名字助力，这一切竟然有些莫名热血，叶之南斜眼瞟了一眼搞不清楚眼下状况的沈君歌，“光明正大的用篮球决出胜负总比平时的小动作好一些。”

　　“……嗯。”她放心了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又跑了出去。

　　唐礼又进了一个球，围观的学生有人喊着比分，叶之南斜倚着篮球架将落向自己的篮球接住，在手心处停了停，于一片喧哗声中问来找自己拿球的唐礼，“这是唱哪出？”

　　“球给我。”唐礼没有回答，只喘着气要球。

　　叶之南撇嘴，手一举，将球扔给了在场上撑着膝盖弯腰休息的沈翊。

　　不多时，沈君歌又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一瓶水。

　　就一瓶啊……叶之南眉梢微微扬了扬。

　　热气蒸腾，场地上喝彩声也未止息过，场上的比分最终停留在了51:49上，沈翊赢了。

　　这多少让围观的学生有些意外，印象中的学生会长少有参与这些激烈的活动，本来以为他应该不擅长的，没想到竟然能险赢唐礼，这让学校里那些“沈翊后援团”的女生们激动不已，一场比赛下来，手机摄像头就没有休息过。

　　零星的学生走向场地内同两人说话，输了比赛的唐礼果然脸黑了不少，让人有些敬而远之，反倒是平日里和气的沈翊此时身边凑上去不少人说话，沈君歌拿着水走到沈翊的面前，“哥，喝水。”

　　沈翊看见她时倒是愣了下，随后淡淡一笑，接了过来。

　　唐礼则是两腿一伸懒洋洋的坐倒在篮球架下，仰头长长舒了口气，叶之南蹲在他的身边，“我是越发看不懂你了。”

　　“有水吗？”他眯眼，看着沈翊所在的位置，哑着嗓子问了句。

　　“没。”叶之南看了一眼周遭，有不少女生捧着水瓶殷切的看向这个现在瞧上去脾气很炸的唐礼，又想走上来，又怕被他奚落，于是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很是灿烂的向近处的一个女生伸出手来，“同学，这个水是给唐礼的吗？”

　　“呃，是。”女生有些欣喜，立刻走上前来递上。

　　唐礼则皱起眉来，侧目看了一眼叶之南。他倒是理所当然的道了谢以后拧开了盖子，塞到唐礼的手里，“喝吧，快渴死了还挑？”

　　“她是没看到场上有两个人在打篮球吗？”唐礼没好气的将手里的水又塞回了叶之南的手里，咬着后槽牙喃喃问。

　　“你说谁啊？”叶之南只好自己喝了水，佯装不知的问。

　　唐礼怒气上涌的看着学生们渐渐散去，沈君歌和沈翊也一起向着篮球场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她偶尔笑一下，像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女孩一样。

　　他觉得自己现在又渴又累又热又气……还理亏。刚才的那场比赛，源自于他自己心底的惊惶，沈翊来此处只是告诉他已经将邮件发给了哥伦比亚大学，他毕业以后，希望唐礼遵守诺言，作为对她的补偿，沈翊离开学校后，唐礼能替他看着自己的妹妹。

　　唐礼忘记了邮件这回事，也不想就这样被沈翊指手画脚，反过来质问沈君歌受伤的事，沈翊却说，始作俑者是他。

　　这让他怒不可遏，想揍沈翊那张平静的脸，可拳头挥出去前，他其实就明白，什么样的精神状态，能让一个人做出自残的行为。唐礼心里很空落，有种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感觉。

　　闭上眼，校园的清风吹过汗湿的衬衫，耳边的吵闹声无边蔓延开来，最终，停在了沈君歌逐渐走远的脚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