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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掌灯时分,裴忠跟着裴鹤谦回来了,银子一钱都没剩下,好在案子结了,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裴鹤谦见哥哥脸色不好,问候了一句,裴鹤谨闷闷地并不答话,罗氏也笑得勉强:“忙了一天,也该累了,稍歇一下吧。”
      裴鹤谦见此情形,不便再问,回房洗了把脸,坐了一阵,便有小丫头来请,说是备下饭菜了。到得前厅,裴鹤谦不由一愣,桌上只摆了三副碗筷,裴鹤谨跟顾言雪相对而坐,不作一声。
      裴鹤谦挨着顾言雪坐下,举起筷子,笑了问:“嫂嫂、阿宝他们呢?”
      “你嫂子是个女流之辈,孩子们又小,有些话,我不想让他们听到。”
      裴鹤谦略略一愣,顾言雪抬起眼帘,冷冷盯着裴鹤谨:“摆什么鸿门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裴鹤谨根本不去理他,只看着自己的兄弟:“宝裘居的伙计来过了。”
      裴鹤谦脸上发烧:“哥,钱是我赊的。我会慢慢还。”
      “你拿什么还?二百两金子!你拿什么还?!”裴鹤谨禁不住发怒,“父亲从小教导我们谦谨为人、勤俭持家。你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着奢靡招摇,对得起你名字里那个‘谦’字吗?!”
      裴鹤谦还没说话,顾言雪推开了碗盏,转身就走。裴鹤谦急了,一伸手,攥住他胳膊:“言雪!”
      裴鹤谨见状,脸色愈阴。
      顾言雪抽出手来:“我去去就回,”抬眼睨着裴鹤谨,“两心不变,管旁人嚼什么舌根?!”说着,倏忽而去。
      裴鹤谨气得墨髯乱颤,指了顾言雪的背影喝问弟弟:“什么叫‘两心不变’,他一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哪来这种混话?!”
      裴鹤谦一时僵在那里,他若不答,实在违心,答呢,又恐气坏了哥哥,斟词酌句、权衡揣度了半天,才张开嘴来:“哥,我跟他……”,话音未落,顾言雪一阵风似地回来了,“啪”地将个蓝皮包袱扔在裴鹤谨跟前,那包袱本来扎得就不紧,经此一磕,便散开了,露出几锭光华耀目的黄金元宝。
      裴鹤谨的眼睛却不曾在那些金子上停得一停,只望了裴鹤谦问:“那领狐裘是谁买的?”
      “我买的。”裴鹤谦答。
      裴鹤谨点了点头:“这狐裘谁穿都没关系,既是我们裴家的人买下的,这金子便由我们裴家来还。二百两金子虽不是小数,卖了城南那几亩薄地,便也差不多了。”
      裴鹤谦急了:“哥,那是祖产!”
      “你知道就好!”裴鹤谨闭了闭眼,口气转缓:“祖宗留下家业,无非希望子孙踏实做人,与其用那路数不明的金子,不如变卖田产,至少能买个安心。”说着,手一扬,将那包金子推开,眼睛还看着弟弟,话却是说给顾言雪听的:“顾公子,过去的事,我不想问,也不想追究,你是鬼也罢,是仙也好,我家鹤谦都攀不上你这样的高朋,拿了东西赶路去罢,恕不远送了。”
      顾言雪不怒不笑,也不辩驳,只冷冷立在那里,一双乌幽幽的眸子落定在裴鹤谦身上。
      裴鹤谦叹了一声,“咚”地给他哥哥跪下了:“哥哥,父亲的训诫,我不敢一日或忘,我再荒唐,也是揣着颗仁心做人。父亲跟你的养育之恩,我更是铭感五内。只是……我跟他……”他咬了咬牙,“我活一天,便待他好一天,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裴鹤谨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瞎了眼了?他是个男人,你看不出来?!”
      裴鹤谦垂了头,低低道:“我认的就是他,不论男女、不论贫富、不论贵贱,不论生死……我认的总是他……”
      “鬼迷心窍!”裴鹤谨气得一脚将兄弟蹬在地下,裴鹤谦控身不住,往后栽去,将把椅子撞翻在地下,厅堂里一阵乱响。
      裴鹤谨尤自不足,指了裴鹤谦的鼻子喝问:“你还要不要脸面,要不要父兄了?”
      裴鹤谦爬起来,依旧跪好了:“哥,你不要逼我,言雪并没有一丝的不是。”
      裴鹤谨怒极反笑:“他?身为男子狐媚惑人、骄奢淫逸、惯卖风流,什么东西!”昂起头来,瞪了顾言雪道:“今早我见识了你的法术,知道你不是个等闲之辈,可我也不惧你这邪魔,你给鹤谦下了什么妖蛊,迷得他这样?还不放了我弟弟!如若不然,我必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顾言雪淡然一笑:“你爱怎么想、怎么做,我都管不着,悉听尊便吧。”说着,走过去,执了裴鹤谦的手道:“跟我走。”
      裴鹤谨跑到到门口,张开了双臂,拦了拦,又自觉气馁,发狠道:“你要跟他走了!就别回来了!我只当爹少生了个儿子,我也少了个弟弟!”
      两下里正僵持不下,外头一阵脚步声响,原来那罗氏不放心,一直躲在厅堂外听着,眼瞅着两兄弟快闹僵了,再也憋不住了,跑进屋来,一把按住裴鹤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到了哪儿,鹤谦总是你弟弟!”转身,又对着裴鹤谦抹了抹眼泪:“鹤谦,你哥这是心疼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他那片心呢!”
      裴鹤谦咬着牙关:“哥哥、嫂嫂,你们为我好,我知道,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恩德,可我也不能负了他。”
      罗氏叹一口气,泪盈盈地看着顾言雪:“顾公子,我们鹤谦是个傻孩子啊。你就……你就……高抬贵手吧!”
      顾言雪听了,若有所思,看了裴鹤谦道:“你若留下,便是一世的太平,若跟我走,难免风急浪险……”
      裴鹤谦攥住他的手,咬了咬牙:“你有艰险,我怎能袖手旁观?”
      顾言雪点点头:“真是个傻啊,连带着我也沾了傻气,”抬眼看了罗氏,“不是我不抬手,我是……放不开手。”
      一边的裴鹤谨已气得两眼昏黑,指了门,一叠声地呼喝:“滚!滚!都给我滚!”
      裴鹤谦冲着哥嫂跪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我先离家几日,待风波定了,必负荆请罪,再来拜望哥嫂爹爹。嫂嫂,哥哥跟父亲都有劳你照料了。”
      裴鹤谨一个劲地跺脚,看都不看他。倒是罗氏擦着泪上前,扶起了裴鹤谦来,柔声道:“唉,你放心吧。鹤谦,你记着,这儿总是你的家。我们都心心念念记挂着你,盼着你回来。”

      裴鹤谦长到十九岁,这是头一次被赶出了家门,虽是扫地出门,到底有个嫂嫂护着,不单替他们收拾了细软,还亲自送到了门前。
      此时夜已深沉,浓黑的夜空中,鹅毛般的雪片纷扬而落,罗氏看着天气,蹙紧了娥眉:“要不,明早再走吧?天寒地冻的,你们去哪儿过夜啊。”
      裴鹤谦强笑着安慰她:“不妨事,我打算去葛岭的清虚观,玄真子即便不在,借宿一宵总没问题。”
      正说着话呢,便有驾马车慢慢悠悠驶进了蔡观巷,罗氏抬头一看,恰是隔壁的王二驾着车回来,便上前说了几句好话,又摸了吊铜钱塞进他手里,总算是替二人雇了个车来。
      裴鹤谦谢过嫂嫂,恐她受寒,催促着她回去:“快进去吧,不然哥哥更要生气了。”
      罗氏摇头:“你知道什么?我不送他才担忧呢,你哥哥多疼你啊。”
      裴鹤谦闻言,心头一热,酸酸软软,说不出的滋味。
      罗氏看看他,又拉了顾言雪的手道:“顾公子,我可把这傻兄西交托给你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神啊怪啊,一概不懂的。可我想呢,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为了你,把个家都抛了,你也不会亏待他吧。”
      顾言雪望着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罗氏虽是百般的不放心,却也无奈,只得看着二人上了车,转眼,马车于飞雪茫茫的街角消失不见。

      静夜寂寂,车轮碌碌,身边的顾言雪一语不发,裴鹤谦更觉寂寥,伸出手来,把那人拢到怀中,下巴蹭着他的发丝:“言雪,我只有你了。”
      “后悔了?”顾言雪的声音听来闷闷的。
      裴鹤谦摇头:“不会啊,你知道,我不会。”
      顾言雪默默地捉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裴鹤谦环着他,叹了口气:“有件事,我怎么想都不明白。你是存心去冲撞官差的吧,还刻意在人前露了身手,这,是为什么呢?照说沈姨娘出了那事,你该韬光养晦才是。”
      顾言雪嘴角微扬:“不放出香饵,怎钓大鱼?”
      裴鹤谦一惊:“你想引出谁?莫非……莫非是捕杀沈姨娘的真凶?”
      顾言雪点点头:“嗯,这孩子可不傻了。”
      “可那真凶是谁?能引出来吗?”
      顾言雪哈哈一笑:“大鱼未至,虾米先行。这不,就在跟前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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