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南听北遥

3、桑桑

　　夜风呼啸地划着，夹杂漫天大雪席卷而下，给本就潦寒的冬夜更添上几分凄凉。

　　房屋里点着零星的一灯烛火，灯火摇曳，书桌前的那人身影便也跟着晃动起来。

　　“砰砰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正在提成作画的苏钰笔尖一顿，挑着眉往门外望去。

　　这么冷的天，会是谁呢？

　　他将笔搁在砚台边，起身往门外走去。

　　屋外漫天大雪，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年瑟瑟地低头站在他屋前，头顶还沾着几团细雪。

　　“你……”苏钰正想出声询问，却见那少年猛然间抬起头，露出令人惊艳的一张脸来。

　　冰雪为肌玉为骨，一点嫣红的唇点缀在玉色肌肤中，在这肃杀寂寥的冬夜宛如枝头绽放的傲梅，明艳不可方物。

　　少年对着冰冷的手掌哈了口气，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渴求，“我…我迷路了，能在你这儿借住一晚上么？”

　　苏钰颇有些意外，思虑片刻，终是将那来路不明的小少年迎了进去。

　　屋内烧了炭火，倒是比外头温暖许多。

　　少年一进屋便蹲坐在炭火炉子旁烤起火来，似乎真是冷极了。

　　“我好饿呀，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啊？”少年仰头问他。

　　苏钰从橱柜里端了些之前买的玉米饼和糖糕给他。

　　少年抓起一块饼，凑在鼻间嗅了嗅，一双琉璃般流光溢彩的眸子好奇地盯着看了半响，这才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苏钰被他萌趣的动作逗笑了，忍不住弯唇一笑。

　　少年似乎很喜欢吃甜的东西，抓着糖糕往嘴里塞了一嘴，两边的腮被撑得满满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苏钰怕他噎着，又给他倒了半杯桌上的桃花酒酿。

　　桃花酿也有甜味，少年喝了半杯，舔舔嘴唇，嚷嚷道还想要。

　　苏钰轻笑着摇头，语气轻柔道：“这酒烈，可不能喝多！”

　　少年拖着鼻音，很轻地哼了一声。

　　苏钰瞧着他的模样，望着竟有几分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问少年。

　　少年两只手捧着一块桂花糖酥大口咬着，听闻他的问题后摇了摇头，鼓着腮帮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苏钰皱眉望向他，对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更多了几分疑惑。

　　一个不知道名字和来历的漂亮少年，为何会在下着大雪的寒夜出现在他屋门外？

　　还没等他想明白，少年突然打了个饱嗝，眼巴巴地看向他，“我还想喝之前那个。”

　　他的眼睛当真是极好看的，仿如璀璨的宝石外拢着一层薄雾，叫人不忍心拒绝。

　　苏钰将之前的疑惑抛到一旁，又给他倒了半杯桃花酿。

　　“你要是困了就先去我塌上休息一会儿。”苏钰心里惦念着自己还没完工的画，跟少年嘱咐完便又起身回了书桌。

　　绢丝画布上，赫然展示着几株艳丽绝伦的花朵，枝叶都已上色完全，只有零散的几朵花骨朵儿还未上色。

　　染着赤红朱砂色的笔尖缓缓落下，将那还未上色的花朵点缀上最后的颜色。

　　苏钰搁下笔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人，便往少年那儿望了眼。

　　却见那少年正捧着他的桃花酿，喝得一脸陶醉。

　　他半睁着眼睛，原本雪色的肌肤已经染成了淡淡的绯红，连鼻尖都晕着一点红，嫣红嘴唇铺着一层晶莹的水色。

　　看样子，已经醉了大半了。

　　苏钰心中暗道坏事了，连忙走上前去抢走他的酒壶。

　　少年呜咽出声，勾人的狐狸眼似嗔似怨地瞪了他一眼。

　　他伸手来抢，脚下却站不稳，一个趔趄竟直直地扑进了苏钰怀里。

　　苏钰下意识地往前一捞，将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少年歪在他肩上，眼睛一闭，竟是醉倒了过去。

　　他的肌肤瓷白，脸上染着两团红晕，鸦羽般的黑睫覆在眼睑，像个名贵非常又一触即碎的名贵玉器。

　　苏钰愣神了片刻，终于弯下腰来将他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

　　少年很轻，他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将他抱上来了。

　　给他盖上被褥的时候，却突然发觉手边触碰到了一样异物。

　　他定睛一看，是一条火红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似乎……还特别熟悉。

　　他站在原地思虑了片刻，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哑然失笑道：
　　“原来是你。”

　　*

　　少年醒来时，大雪已经停了，山头边涌出一轮圆日。

　　他从床上坐起身，歪着头看书桌前挂着的一幅画。

　　画卷上的墨水已然干透，一丛妖娆美艳的花在宣纸上展尽风姿。

　　苏钰打了热水进来，见他正痴痴地盯着画纸看，朗声笑道：“喜欢这幅画？”

　　“画上的是什么花儿啊？好美！”少年感叹。

　　苏钰上前解释：“这花儿名唤扶桑，在京都这块确实是不多见。”

　　他低垂着眼睫，又仔细望了少年一眼，嘴角噙笑道，“倒是…挺衬你的。”

　　少年唇红齿白，面容精致，眼波流转间皆是娇媚风情，倒真与这妖娆又娇贵的扶桑花相得映彰。

　　“你既没有名字，那我以后…便唤你扶桑可好？”

　　少年闻言，很轻地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傲，“才不要，这明明是花的名字。”

　　苏钰噗嗤一笑，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唤你？”

　　少年哑然无言。

　　“我…哼！”少年起身下床，气嘟嘟地往外走。

　　却横过一只手，将他拦了下来。

　　“生气了？”苏钰看向他，声音温润如玉，“跑去哪儿？”

　　“我回洞里…家里！”少年竖着眉毛瞪他。

　　苏钰看了他半响，忽而勾唇笑，“若是你没有好去处，便留下来和我做个伴吧。”

　　“我一个人，也挺冷清的。”他诚恳挽留道。

　　少年要走的步子一顿，别别扭扭地将脸转向别处。

　　苏钰笑着摇头，将桌上的画卷起来收好，转而对少年说：“我要出门去镇子上一趟，你想随我一同去吗？”

　　见少年不回，又温柔地唤了一声，“桑桑？”

　　少年似乎被这个亲昵的称呼喊得怔住了，如玉般瓷白的脸颊上染上羞赧的粉，媚光流转的一双眸子里也蒙上些许水汽，瓮声瓮气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