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南听北遥

4、害羞了

　　朝霞染透半边天，给白茫茫的积雪拢上一层斑斓的光。

　　扶桑披着苏钰的黑色大斗篷，好奇地跟在他后面走。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两人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的镇子上。

　　扶桑之前做狐狸的时候，也爱一天到晚出去玩，但都是在深山和丛林，这还是他第一次以人的身份从大山里出来，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的人。扶桑看着路边上花花绿绿的摊位，络绎不绝的行人，只觉眼睛都要看花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周围人的目光也热烈地黏在他跟苏钰身上。

　　一个翩翩公子，一个俊俏少年，站在一起便是道靓丽的风景，吸引了无数人注意。

　　甚至还有些胆大的姑娘红着脸一路尾随着，时不时含羞带怯地望他们身上望上几眼。

　　苏钰往日里被这些目光看得多了，早已习惯。只当看不到这些缠绵热烈的视线，越发牵紧了身旁那人的手。

　　他背着包好的画卷，正待给客人送过去，忽然感觉臂弯一紧，被人拉住了。

　　他回头，挽着他的那人正眼巴巴地盯着街边吃冰糖葫芦的小孩看，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

　　苏钰不由轻笑，温柔地揉着他的头问：“想吃？”

　　扶桑一脸惊喜地望着他，重重点头。

　　苏钰见他这番模样倒是可爱得紧，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他揉了揉少年顺滑的发，语气轻柔，“不买。”

　　“……”那人的脸几乎是瞬间便垮了下来，皱得像蒸笼里的包子褶。

　　苏钰终究还是在那幽怨的眼神折磨下败下阵来，牵着生闷气的小孩走到街边卖糖葫芦的摊子上。

　　“能吃几个？”苏钰问他。

　　扶桑吸了吸鼻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哪儿还能听见他说什么。

　　“看这位小郎君这么喜欢，公子你就多买几串呗！我这儿的糖葫芦都是今儿早上现做的，保准新鲜！”

　　苏钰见他那副模样，又无奈又想笑，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给商贩，又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大把糖葫芦，递到扶桑手里。

　　买了一共五串，扶桑左手拿两串，右手拿三串，快乐得想在原地打个滚。

　　但他现在并不是狐狸，不方便打滚，也就作罢了。

　　苏钰把画交给主顾后，得了些银两，便又牵着扶桑去了家衣铺店，寻思着给他做几身衣裳。

　　量尺寸的时候，某只馋猫还在吃冰糖葫芦，吃得脸颊鼻尖上都沾着红色的糖块儿，把店掌柜都给逗笑了。

　　苏钰轻咳了声，“桑桑，回家再吃。”

　　某馋猫塞了一嘴的吃的，说话含糊不清，“我不！”

　　一边吃着一边还塞了串到苏钰嘴边，大方地分享美味。

　　瞧着他这副模样，在一旁一直红着脸偷看他们的小姑娘也忍不住捂着嘴噗哧笑出声来。

　　苏钰公子也只得又好笑又无奈地叹气。

　　扶桑跟着他逛了一天才回来。

　　两人去时只带着几幅画，回来时却满载而归。

　　扶桑的新衣，鞋子，被褥，还有一大堆他爱吃的甜点。

　　苏钰只买了些纸墨。

　　“你为什么…对我这般好？明明我们也才刚认识。”扶桑不解。

　　苏钰捏着他的脸，只轻轻地笑，“因为…你是个傻的。”

　　确实是个傻的，连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都不知道。
　　某只傻狐狸气呼呼地瞪他，转过身不理他了。

　　大概是之前相处过，两人的生活竟意外和谐。

　　苏钰下山时偶尔也会带他去，他不去的日子便会回狐狸洞，或者去找竹子精，跟他说好多人间好玩儿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竹子精只能听不能动，都快嫌弃死他了。

　　苏钰虽住在山中，却是靠写字画赚取银两。他写字作画时，扶桑便在旁边研磨，久而久之，居然也能识得几个人类的字了。

　　今年的冬天时长短，大雪过后便是晴朗日，等到三月天的春风刮来，山顶的粉桃也绽出了花芽。

　　扶桑喜欢桃花，从山头折了株桃花枝来，种在屋子前。

　　像模像样地给它浇水，施肥，折腾了好几日，花枝竟是死了。

　　扶桑恹恹地蹲在枯枝旁，脸上满是不开心。

　　苏钰轻笑着摇头，第二日却在集市上买了两株桃花幼苗回来。

　　两人在屋子前将两株桃花树种了下来。

　　这回的倒是没死，生长得极好，枝叶葱翠秀气，看起来一派生机。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大半个年头过去了。

　　“桑桑，来。”秋风轻柔，苏钰唤他的声音却比风儿还要柔上几分。

　　外边的日光明亮得适到好处，并不显得刺眼。苏钰今日只以一根玉簪半束着发，如瀑青丝尽数泼洒在月牙白广袖长袍上，在阳光下好看得仿如误入山林的仙人。

　　扶桑眯了眯漂亮的狐狸眼，慢悠悠地走近。

　　“今日教你写自己的名字，想学吗？”苏钰问。

　　扶桑起了几分兴趣，连连点头。

　　他第一次抓笔，手指拿起笔时还在抖。

　　正不知所措间，一只温暖的大掌拢了上来，包住了他的手背，引导着他拿着那只笔，一笔一划在白纸上写。

　　身后不知何处也贴上来一个熟悉温暖的胸膛，烫得他后背烫烫的。

　　扶桑只觉呼吸都要停滞住了，陌生悸动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开，激得他连笔都拿不住。

　　偏那个始作俑者还在他耳边说，“桑桑，不要出神……”

　　语气又轻又柔，像羽毛般挠在他心里，有点痒，又有点酥麻。

　　于是一连写了好多遍都没能写好。

　　倒是扶桑面红耳赤地写了一阵，受不了想要弃笔而逃。

　　起身的时候，脸颊正好擦过苏钰那片柔软湿润的唇。

　　两人一齐愣住了。

　　扶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只觉被他的唇蹭过那处地方烫得出奇，火辣辣的，一直烧到他心里去。

　　他慌张抬头，却直直撞入苏钰那双如墨般的黑眸里，那眸子幽深暗沉，如一个触不到底线的陷洞，吸引着他往里坠入。

　　两人挨得及近，连彼此间绵薄悠长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苏钰眼见着怀里那人玉面脸颊上一点点漫上绯红色，像天边层层涟延开的霞，一直蔓延到耳尖，好看得耀目。

　　一时情动，便忍不住俯下身在那张粉桃般的唇上啄了口。

　　浅浅一吻，宛如蜻蜓点水，却惊动了正迷惘中的小狐狸。

　　还不等苏钰反应，已经被大力推了开，某只小狐狸几乎是红着大半张脸落荒而逃，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苏钰看着仓皇离去的背影，唇边涌现几分无奈，呢喃道：
　　“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