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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胡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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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一天上午,皌连景睿跟月霜华并肩走在西市繁华的街道上,两张出众俊美的面孔吸引了无数目光。
这是皌连景睿第一次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他出生于京城,却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真正看见它真实的模样。他像一个陌生的外地人,置身于那满城繁华的喧嚣之中。貌若镇定地掩饰着内心的惊讶于慌张,无可回避地面对着这个天下第一的繁荣城市带给他的震撼于激动。现实超越了想象使他过往的认知变得苍白,当看到他的子民在一派欣欣向荣之中,犹如对待熟识的朋友一般招呼着他。皌连景睿波澜不惊的内心真正惊讶了。
街边叫卖的商贩吸引了他的注意。皌连景睿走到一个泥人摊子前。案子上色彩艳丽、形态各异的精巧小人让他爱不释手。他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孩童一般,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瞧瞧。
“哎,景睿~~”耳边传来月霜华闷闷的声音。皌连景睿毫无防备地转了过去,却猛地看到一张放大的狰狞面孔。
虽然吓了一跳,可是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呵呵……”狰狞的鬼脸被掀起来,月霜华徐徐绽放的笑容出现在面具下面“吓到了,哈哈……我刚买的面具,你戴上看看……”不等皌连景睿反应,月霜华将面具套在皌连景睿头上。
“哈,这样就能像看见你扮鬼脸的表情了,真可爱。”
“可爱?”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热,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说过他。
正发愣,身旁忽然经过一人,草草撞了他一下,话也不说就跑开了。皌连景睿“嗯”了一声,有些茫然地看着月霜华。后者看着他,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景睿,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
“没有。”
“喏……”月霜华示意他看看腰下。
“我的香囊不见了。”皌连景睿低头看了看,从容地说。
“怎么,东西让刚才那个人偷了也不着急吗?”
“啊……”皌连景睿有些恍然大悟地看着跑远的小偷。
“可惜了……”月霜华有些不可思议地笑笑“那上面还拴着漂亮的玉饰呢……”
“嗯……”皌连景睿低吟一声,突然转身,朝着刚才小偷跑走的方向飞步直追,纵身一翻挡住那小偷的去路,一手将他扭在地上。
“哎呀,哎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饶命,饶命……”那小偷被按在地上,求饶着将刚偷的香囊呈上。挣扎的动静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你年纪轻轻为何行偷窃之事,难道不知偷窃是触犯刑律的吗?”皌连景睿带着那鬼脸面具,冷冷地问道。
“小的是逼不得已才做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还有八十岁祖母,都三天没吃饭了……大侠你行行好,放我一回,我以后再不偷了……”
“别听他胡说。这小子油腔滑调,把他送到衙门打板子去。”围观的群众指责着。
“别别别,别……”一听送官,那小偷也怕了起来“我就这一次,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问你,你真愿意改过?”
“我改,我改……我以后不敢了,大爷你放了我吧。”小偷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
“好,你既知错,就须接受惩罚。我罚你在此画地为牢,反省半日。今后莫再偷窃。”
“是是是,多谢大侠。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小偷蹲到路边墙角,真正低着头反省起来。这时,月霜华从后面追赶上来。皌连景睿看见他,回身将追回的香囊递到他面前:
“给你。”
“这……”月霜华一时错愕“为什么要给我……”
“你不是觉得它好看吗?送给你。”
“啊……”月霜华失笑“此玉色泽上等,必定价值不凡,我怎能……。”
“不用推辞。”皌连景睿面容僵硬得将香囊塞进他手中。回头就听见路人在喊,那小偷逃跑了。他回头看向刚才“画地为牢”的墙角,那小偷早已不见了踪影。皌连景睿看着空空的墙角旮旯,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周围的路人都摇着头叹着气骂他傻。皌连景睿不解地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承诺了改过却自甘堕落,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为众人指责的对象。
“景睿,人心是险恶的,以后记住别轻易相信陌生人。”月霜华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举起香囊在鼻子上嗅了嗅“这香很醒神,多谢了。”
正在此时,前方大街上忽然传来锣鼓的声响,人群纷纷向那敲锣打鼓的方向聚集而去。
“咦?有什么热闹看?”月霜华向路边摊档的老板打听道。
“二位有所不知”路边摊的老头笑眯眯地说“那是隆悦酒肆的胡姬要表演歌舞了。要说这胡姬呀,可真是人间尤物,她舞姿妖娆,面纱也遮不住她的光彩,无数的王侯士族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可是她每天只给一个人跳,那些个有钱的大爷就在这个时候出价,谁给的赏钱多,胡姬就为谁跳。”
“胡姬啊……好像很有意思呢。反正有些饿了,我们不如去那吃点东西吧。”月霜华不等皌连景睿除下面具,拉起他的衣袖就朝人堆里钻去。
隆悦酒肆被人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朝街的窗户外挤满了脑袋,楼梯上站满了人。
“好多人……看不到了,呵呵……”月霜华跟皌连景睿被挤在最外面,只远远地听到酒肆里老板娘在大声嚷嚷:
“哎哎,我说各位爷!大家给让个路,咱们美人儿就要出来了!哎,开一点儿,开一点儿,给腾个地儿~一会儿美人儿出来的时候,诸位可准备好你们金子银子,管够的往外掏哈~~~”
锣鼓的声音停了下来,月霜华在人堆外面,笑眯眯地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一会儿,只见人群一波接一波地骚动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美人胡姬!”
“真细的腰,真美!”
“皮肤真白啊!”
“我出五十两,到我这边跳!”
“我出一百两,过来给哥哥摸一下!”
“二百两,买美人儿到楼上来。”
“再加二十两,买美人儿过我这边儿来!”
“……”一群款爷在酒肆里开始斗富。
“过来过来,三百两,我陪美人儿跳一个,让大家都有得看~~~”
“五百两!他妈的,我看谁还跟我争!今儿个这舞我包了,美人儿给我上楼来跳!”
五百两叫出的声音压下了躁动,半晌美人说话的情况下,老板娘干笑两人正准备开口。这时,就听见一个清朗干脆的声音
“南海红珊瑚一串,买那个女人退下场去。”
傲慢的嗓音惊动四座,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是景兰!”皌连景睿纵身一跃,翻过众人的头顶,跳进酒肆中央。月霜华见状也跟着跳了过去。
只见皌连景兰单手后撑,侧骑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一跳。人群中突然冲出一名昆仑奴,搬着沉重的靠背椅往酒肆中央的地毯上一放。皌连景兰就这样优雅地落座,手上提一串硕大光润的红珊瑚珠子,中间还串着镂空雕花的黄金豆,飞扬跋扈地环顾四周。月霜华从没见过这样艳丽的男人。高高的金冠上镶嵌着硕大的明珠,上面还插着一支雕刻精美的玳瑁发簪。肩上披着紫红色的披风,淡紫色的织锦长袍上用金线细细密密地绣着蔷薇花纹,玉腰带上栓着用紫色的丝涤末端系着一块血色玫瑰佩,长长的流苏几乎垂到衣摆上。披风下面隐约可见金蟒皮裹身的剑鞘和脚上的暗纹精致的马靴。
“景兰!”
“你是谁呀?”皌连景兰愣愣地看着眼前带面具的人。
“是我!”皌连景睿摘下面具。
“皇……兄长”景兰站了起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找了你好久。司马呢?”
“不知道。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我昨晚跟他走散了。是吧,小玄?”
“唔。”寸步不离的昆仑奴应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景兰,他想起了自己还没料理完的事务。他进城来打听到不少好玩的事情,正打算在全京城最红火的酒肆里单挑四方高手,兴风作浪一番,岂料这个胡姬的出现大大阻碍了他大出风头的计划。他一怒之下掷出了坠在发冠下的珊瑚珠,买这名胡姬滚下场去。
人群中议论声越来越大。然而地毯上的几个人似乎并不介意。
一旁的胡姬围着面纱,身体裹在长长的头巾里。一双蓝紫色的大眼睛尧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三位少年。对视了片刻之后,那胡姬缓缓伸出玉手,轻轻一勾他手中的红珊瑚珠串,纤纤一甩,绕上皓腕,举脚轻轻一踏,震动踝上的银铃。
一旁的盲乐师拨动怀中的胡琴,曼妙曲折的乐声随之响起。她缓缓松开拢着头巾的手,一截雪一样洁白的纤腰顿时显露出来,随着节奏曼妙地纽动了起来。整个身子顿时幻化作灵蛇一般柔美,媚惑地绕着景兰旋转起来。蓝紫色的眼睛顿时变的扑朔迷离,幽怨而又蛊惑。任是谁看了都会为之倾倒,偏偏面前的三副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个僵硬如冰,一个永远微笑,还有一个绝对飞扬跋扈的傲慢。
一舞终了,喝彩声此起彼伏。景兰傲慢地扬起了眉心的美人痣:
“我当是什么精美绝伦的舞蹈,原来不过是胡人的艳舞。”
“公子不喜欢奴家的舞蹈么?”胡姬柔柔地说。
“我不是来看你跳舞的,你可以下去了。”
“这么说来,是奴家让公子失望了。请公子允许奴家为你单独再舞一曲,如果不能让公子满意,奴家就拆了自己的招牌,再不做生意了。”
“有意思了。”皌连景兰发现更好玩的事情了“好,我就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哥,咱们上楼。”
“嗯。”景睿应了一声,示意月霜华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