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无定之城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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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会发现自己无法活动了。这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至于你们的队友，放心。他现在很好。”
蝶蝶接到暗号，抬手哼哧一扔，双手后绑的郭子便从下水道如一条咸鱼般仰面跃出，因为恐高而意识不清醒地躺尸在路飞舟脚边。
而她自己在铁栏上缩头蹲下，把自己变成蘑菇，按照计划没有暴露自己的存在。
谢居安停顿了几秒，确保蝶蝶乖乖听话没有搞事后才继续开口：“但如果你们的态度无法让我满意……那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继续‘很好’下去了。”
谢居安缓缓掏出从郭子那里搜刮来的手/雷，展示给所有人看。
“……如果我感受到威胁，或许还会做出些不理智的选择。”他用平淡到有些过分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地威胁着他们，“因此希望你们能仔细考虑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熟悉他的人会明白他只是懒得也不怎么会做更多的伪装，于是干脆选择最原汁原味的方法。但在场被定成千奇百怪的pose的玩家们在井盖儿大变活人、集体定身与手榴弹的一番连环击后，再迟钝也意识到，他们这是遇见什么狠角色了。
考虑到观众们没法说话，谢居安只是意思意思沉默了几秒，气氛到位后，便不再浪费两分钟的宝贵时间，威慑完毕，进入正题：“你们在这种世界里联盟，无非是想齐力铲除杀戮流——我们也想。因此我们具备合作的基础。
“我们从C区来，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也有一些情报。比如关于你们忽然离开的榜二，或者杀戮流可能有的一些底牌……你们在A区有积累有规模，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可是你们距离成功远不止于两个诱饵……
“毕竟‘诱饵’远没有‘同伴’可控。”
谢居安在平时的基础上略微放慢了语速，确保在场的人能够保持平静（物理）地听清他说的每一个词，也给他们留足了思考的时间。
这让他听起来有些慵懒，像随性的猫，既可以在人脚下慢悠悠地踩猫步，也可以甩甩尾巴只留给所有人一个高冷的背影，随时离开。
他看了一眼正在逐渐恢复意识的郭子，冷漠地面向其他人道：“那么你们是想要新同伴……还是想要会咬人的诱饵？”
很巧合地，谢居安卡着三分钟的时限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在三分钟时限结束的那一瞬间，谢居安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衣兜内的蝴蝶刀。
他话音刚落，玩家们便感到身上的僵直状态消了失。他们惊疑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和不再僵硬的身体，心下一时更加惊愕。
这样强力效果的道具……没想到异域里竟然真有这样牛逼的东西！
幸亏这玩家只是拿这东西来和他们讲条件，要是这种东西落到了杀戮流手里……众人纷纷后怕，半是顾忌半是好奇地打量起谢居安来。
足足三分钟的僵直状态！换成心术不正的玩家，他们早就死几百年了。
刘韵玲手持银纹手枪，靠在井壁静静观察。按照计划，要是情况不对，她会在暗中拿武器制造混乱，然后和谢居安一起迅速跑掉。
谢居安在最前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那十几名玩家，而他们也静静地与他对峙。
如今还在A区的普通玩家，不说别的，心理素质绝对过硬，他们虽然被威慑到了，但并没有因此而自乱方寸，看向谢居安的眼神中透出直白的观察，充满警惕与考量。
接着，他们不动声色地看向另一边的大波浪卷皮鞋男。
那人在玩家联盟中拥有很高的话语权。
他大概就是路飞舟了。
于是谢居安也看向他，等待他最后的回答。
路飞舟看着自己再次灵活起来的手指，眼神中透着一丝惊艳。他随意地跨过躺倒在脚边的郭子，站到谢居安面前。
谢居安没有后退，定定地看着路飞舟，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路飞舟的视线终于从自己手掌上移开，落在面前的谢居安身上。
与谢居安预期的不同，他微微放大的眼中竟充满了惊喜：“你真的是从C区来的？”
“……”
“哦，你不必回答。这并非质问，只是表达我的惊讶。”
他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嗯，让我想想你刚刚的问题……诱饵和同伴。”
他朝前伸出双手，放在身前的手掌向上展开，像是要给谢居安展示什么。
谢居安警惕地调整备战姿势，侧身将自己的右肩隔在自己与路飞舟之间。
路飞舟轻轻摆了下头，习惯性地甩了甩自己遮住视线的大波浪卷发，掌控着【牵丝戏】的那只手掌，开始缓慢而有力地紧捏成拳。
他脚下躺尸的郭子正巧在这时悠然转醒，用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神眯着眼睛缓慢观察四周。
陈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路飞舟喊道：“等、等等——”
路飞舟没有理会他，手掌合拢成拳，那根柔软轻盈的丝线在无人能够看到的地方，缓慢而不容抗拒地收紧、再收紧……
井下，蝶蝶突然唰地抬起头，毫无预兆地原地消失不见，将刘韵玲吓了一跳；她这一抬头，便全程目睹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意识模糊间，郭子似乎听到了陈豪的声音。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从他的手腕传来，并且还在不断缩紧！
他双手背在身后，看不见那原本温顺不已的丝线倏然变得如钢铁般坚硬，并宛如活体般扭动起来，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细细密密地缠绕起来！
玩家无法用肉眼看见丝线可怖的变化，但他们感受到了。
那些静静散发着光辉的丝线，在这一秒化为了极细极硬极快的绞杀刑具。
随着路飞舟的那只手倏地握紧，被作为“人质”的玩家只来得及发出半截哀嚎——他的皮肤深深下陷，如一坨被看不见的细丝捆绑的肉——这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一瞬间。
下一秒，他便被真正意义上地绞成了肉块。
他惊恐而无措的两颗眼球在巨大的压力下被挤出了眼眶，成为他身上仅剩的完整器官。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在谢居安听到郭子的哀吟转过头去时，早就为时已晚。
【{辅助类}牵丝戏】来演一出指间好戏。
……道具拥有者具有以下权限，
一，通过丝线感知所有被连接者方位；
二，获得到所有对象相对运动以及丝线抖动的具体信息；
三，每次使用可选择一个对象进行瞬时绞杀（本次：0/1）。
……
“我想，我们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路飞舟松开了他握紧的拳，自然地下垂在身旁，干净得完全不像是刚刚用那样残忍地方式杀了一个人。
“诱饵和同伴，我都可以要。”
谢居安被那一片血色刺得眼痛，他唰地转过头，嘴唇煞白，难以理解地看着路飞舟。
他紧闭的嘴唇中挤出前所未有的低沉语气：“……这可不能叫‘诱饵’。”
“但我想我们对‘同伴’的定义类似？”
路飞舟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向谢他再走近两步，又停在一个足够得体的距离，眼神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他，直白地说：“对付杀戮流只有诱饵的确是不太够的——尤其是在我们原本的助力变成了敌人的情况下。”
他的行为与语言非常得体，但谢居安不喜欢他的眼神。
路飞舟欣赏强者，就像欣赏美妙的展品，欣赏某种等待他利用的工具。他饶有兴趣地向井中探头：“你的同伴在哪里？”
刘韵玲缩在井中，先是发现蝶蝶突然不见了，又目睹了地上发生的一切；等反应过来时，郭子已经回天乏术……
她有些呆愣地望着不远处的血肉。
它们上一秒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心怀愧疚又怂巴巴地和他们同行了一路，让她生气也让她觉得无奈。
然后他就变成了一泊血肉模糊。
这种画面在异域里算不上罕见，也算不上最糟糕的那种，但她仍是感到汗毛竖立，彻骨发寒。
这是在预料之外的。没人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可能连郭子自己都没有。
他欺骗了他们，为此惴惴不安了一路，但其实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在另外一场骗局里……和他自己那个可笑的算计比起来，这场骗局完全不是同一种层次的残忍。
刘韵玲收起武器，从井中爬出来，木然而难以置信地看向路飞舟。
路飞舟打量完她，语气平淡了许多：“哦，你好。”
接着他转头，大大方方地朝谢居安伸出手：“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路飞舟。多亏你们，我们的原计划，终于可以完美启动了。”
他贴心地提醒了对着那堆尸体发呆的刘韵玲一句：“你最好离那边远一点，小心伤到。”
纵横地下的血树之根嗅到鲜血的气息，慷慨地奔赴而来，拿取旅人的献祭。它一滴不剩地吸去猩红的血液，在宽阔的地下车库里洒下瑰丽的光辉，指出唯一正确的方向。
在这样的光辉中，玩家们在平静地对视一眼后，转身朝自己计划里的位置赶去。
“这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刘韵玲寒声问道：“你们都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诱饵’？你们用一个无辜玩家的死亡，来作引线？”
正在离开的玩家有几个回头，路飞舟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他可是你们的人质。他之前不还欺骗了你们？”
刘韵玲震声道：“是你们欺骗了他和我们！”她看向那群玩家，“陈豪，谁是陈豪？所以陈豪也早就知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豪微微愣了愣。
他正留在原地踌躇着，并没有离开，看起来正在沉思，为某些事情纠结。
路飞舟皱了皱眉：“你忘记了自己的位置？”
“……”陈豪摇头，“我就在一楼，马上就能过去。”
路飞舟沉默，等他说出要说的话。
刘韵玲的眼神直白又清晰，利刃般落在陈豪身上，这让他有种自己被剥了一层皮的错觉……
他下意识躲闪着她的眼神，就像在躲闪着不去看前队友的尸体，嘴唇一动，自言自语般对路飞舟说：“……他当时醒过来了。”
“所以呢？”
陈豪喉结一动，没能说出话来。
血树未散尽的余晖在谢居安的眼眸里映出红色的光斑，像在一滩漆黑的深潭里点上了一笔艳墨，深潭里冷气森然。
“你想要他死，”他的语气依然很平静，像个无情的审判官：“仁慈地让他死，也是让他死。”
陈豪浑身一震。
“噢。”路飞舟恍然大悟：“这叫你有罪恶感了。”
作为一名领袖，他非常贴心地宽慰了成员几句：“醒着和睡着没什么区别——你当时就在确认现场吧？牵丝戏的绞杀技能只有一次，只能杀一个人，只有一瞬间。他来不及痛苦的。”
陈豪沉默许久，像是在强迫自己去接受路飞舟的解释。
然后他转身，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走向自己的位置。
……
一时间，车库里只剩下三个人。
刘韵玲有些难以接受：“既然你们只是想要一个诱饵，又有什么必要杀掉他？？”
路飞舟抬了抬手：“如果榜二还在，那我们当然不需要杀掉他。但是当我们没有足够强力的战斗力保底，一个普通的‘诱饵’就不太够了——我们需要一个‘能让对方放松警惕’的‘诱饵’。”
“就为了这种原因？？”
对于她的质疑，路飞舟并不生气，反而娓娓道来，和他们分享自己的考虑：“不瞒你们说，我曾与白蛇一众交手过数次，可以说还是知晓该怎么对付他们的。恶煞没来，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巫羽又总独善其身，从不关心自己人死活；
“没有了恶煞的白面团，在白蛇手下，就是一群仗势欺人眼高手低的走狗。真正让玩家畏惧的，并不是他们本身，而是那些道具和高度组织化的团体行动——没有那些道具，没有巫羽的帮助，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比起听闻来的消息，这种方式当然能最有力地叫他们以为，我们我只是一群互不相和的乌合之众。当他们抱着‘收尸’而不是‘屠杀’的心态来，很多事情会简单许多。”
路飞舟顿了顿：“……别这样看着我。这可不是最初的方案，榜二离开后，我才不得不使用这种方法来提高计划的成功率，不然我就得把我一手组成的联盟里的所有玩家都置于危险之中了。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所以你们选择祭献掉一个无辜的玩家。”
路飞舟扬眉：“不然呢？这个人选，总不能在我们自己当中投票选举吧？”
“……”
路飞舟忽然上前一步，靠近谢居安，微微俯身，将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拉得格外近——他的动作太突然，且毫无征兆。谢居安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吓到，仰身后退，在他三步外站定，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路飞舟没再靠近，只是轻笑一声，再看看另一边眼神变得惊悚的刘韵玲，彻底失笑：“你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大变态。说点什么吧，我喜欢和强者说话。”
刘韵玲瞪眼看他：“你希望我们说什么？”
路飞舟耸了耸肩：“要是你们也在A区呆上十二个小时，就能理解我的选择，也能理解陈豪的做法了。从这种角度看，待在C区或许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永远不会陷害我的队友。”刘韵玲一字一顿道。
“因为你是个可爱的人。”路飞舟摊了摊手：“而他不是。至于我，我没有固玩。”
他看向谢居安：“你刚才也说过，我们的共同利益是消灭杀戮流，他们的存在是这个世界里最严重的威胁。这也是所有普通玩家的共同利益……但是当这份共同利益不存在了，会发生什么？”
路飞舟冷冷地勾起嘴角：“这些，”他指指那棵血树：“迟早会发生。”
“……”刘韵玲抿了抿嘴：“榜二应该跟你说过另一种通关方法。”
路飞舟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你们知道的确实挺多。我还答应她全境通报这件事呢。虽然她背叛了我们，但我依旧挺乐意做这件事的。玩家团结起来——多好啊，我还挺期待的——要是真的能实现的话。”
刘韵玲沉默。
路飞舟继续道：“你看，你自己也知道那是理想状态的结果。大部分人都不会那么有奉献精神。毕竟在异域的规则下争斗也好，团结起来打败最高规也好，弱者都是注定要为强者铺路，只不过是‘被杀’和‘牺牲’的区别而已。
“而大多数人并不会接受自己注定要给别人铺路这个事实。他们只想活下去。”
路飞舟指指那棵树：“弱者注定会成为金字塔尖脚下所踩的堆砌，我只是将这个过程变得更直白了而已。”
谢居安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面色掩在黑暗里。
这就是这个世界真正可怕的地方。
“你们从C区来，或许会感到不舒服。我能理解——但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合作共识了，同伴，不如来做些切实的事情，为我们共同的目标做些什么？”
无定之城的可怖之处，并不在于到处乱飞的致命月蛾，也不在于可能永远迷失方向的威胁，更不在于随时都可能成为敌人的昔日伙伴……
谢居安轻如耳语的声音在地库里响起：“你现在听起来很像一个杀戮流。”
路飞舟微微一愣，笑容逐渐消失，沉默许久。
他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在这样的世界里，面对那样的敌人，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反击来存活。
谢居安并没有再说什么。
“那既然我们已经选择合作了……”路飞舟微微一笑，“不如我们谈谈接下来的计划吧。”
……
路过井盖时，刘韵玲留心看了一眼。里面的小女孩确实已经不见踪影。
她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看向谢居安。
蝶蝶不见了。蝶蝶去哪了？
谢居安路过井盖时往里看了一眼，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他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上路飞舟。
见他这么淡定，刘韵玲也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只觉大概是隐藏剧情到了A区就算完成，所以NPC也就消失了。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谢居安眼神跟着身边扑扇翅膀的蓝色蝴蝶飞了一会儿，默默移开视线，没有声张。
……“蝶蝶”。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无定之城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