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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熟人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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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发钗的银两已经全部用作偿还高利贷,洛蔚宁非但身无分文,还担负着半贯钱的阁楼赁钱。姐妹俩好说歹说,院主才给了五天的宽限。
五日后,要是拿不出赁钱,她们一家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姐妹俩不禁嗷嗷叹息,汴京不愧是帝都,政治文化中心,商业繁华,汇聚了大周最优秀的人精,她们想要在这里赚一两银分一杯羹当真是难于上青天,且处处有坑等着她们踩!
家里只剩下洛宝宝抄书的六十文积蓄,用作她们未来几日的吃穿用度。
傍晚,洛蔚宁在鸿鹄院的公用灶台烧好饭菜捧回阁楼,收拾好洛宝宝抄书的桌子当作饭桌。一家人吃着桌上仅有的一碟肉沫炒白菜。
若非奶奶还病着,洛蔚宁连肉沫也舍不得买!
奶奶看到灰墙上挂着的几包药立即询问了药钱来源。洛蔚宁直言自己昨日骗了一个富商千金,得了二两银买药。抹去了得到珠钗当了八两银,还掉六两高利贷的事实。
若是奶奶知道她为了给她治病借高利贷,免不了难受自责,又要喋喋不休地说自己连累儿孙,万一想不开可怎么办?
在洛蔚宁看来,奶奶是她们唯一的长辈,无论吃多少苦,也要保护好她。只有奶奶在,她们才不是无家可归,到处飘零的野孩子。有奶奶在,她们就还是个孩子,有人心疼!
这一个月的药钱由来,洛蔚宁都说是从富家千金那儿骗回来的,所以这一次奶奶依旧没怀疑她。
洛奶奶只恨自己年老一身病痛,连累孩子,却又舍不得丢下孩子离开。这次她没再自怨自艾,赶快把今天发生的喜事告诉两个孙女。
“这几日你们就不要出去骗人了,你们林姥姥给回信了,这几日会登门看望我们。”
“真的?”洛蔚宁扒着饭,眼睛都亮了。
这个消息让她看到了希望,一家人在汴京的稳定生活很快就要有着落了!
冬季天黑得很快,夜幕完全笼罩着大地。
洛宝宝点燃蜡烛投入到抄书中去,洛奶奶喝了药则早早上床入睡了。
洛蔚宁从阁楼出去,翻越护栏爬到与阁楼楼台齐高的屋顶。沿着屋脊慢慢走到中间,顺着屋瓦倾斜的方向躺下来。
她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屈膝撑在屋瓦上,另一条腿横搭在膝盖上,用最放松的姿态享受一天中最宁静、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今夜晴朗无雪,目之所及皆是月亮星光。
她轻轻叹息一声,眼中荡漾出多日来难得的愉快。
终于和奶奶的熟人联络上了,她们或许可以暂住在熟人家,不必面临房屋赁钱的压力。宝宝抄书,她找一份稳定的体力活,不求赚多少银两,但求在汴京稳定下来,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打探当年赠她玉璜的女孩了。
她伸起右手食指,对着夜空写了两个字。嘴里浅声呼唤,“巽子。”
声音如同吟唱般载满柔情。
不知道为何,脑海忽然浮现出上元夜她站在州桥上,猝不及防闯进她视线的杨晞的笑容。
与记忆中的笑容有几分相似。
“这个你拿着吧!”身披孝服的小女孩立在台阶之上,手里递出一枚挂着红流苏的玉璜。
七岁的洛蔚宁面黄肌瘦,眼神犹豫地道:“可是这看起来很贵重。”
“我还有一块!”
小女孩咧嘴一笑,如冬日的阳光,温暖而灿烂。
那晚她真的抱着杨晞可能是“巽子”的想法上前结识她们。可经过后来一个时辰的相处,发现自己好像想太多了。
记忆中的女孩同情弱者,温和善良,哪像杨晞这般咄咄逼人?
洛蔚宁也怀疑过是因为诊脉识破了女儿身,可她为什么没有当场扒掉她的身份,让她姐姐认清她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她的思绪混乱,很快停止这个无端的猜测。
繁华汴京,茫茫人海,能偶遇十年前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不觉得无稽之谈吗?
翌日,洛奶奶的姐妹林姥姥在日暮时分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来到阁楼。
那是一个年纪和洛奶奶相仿,头发盘起,簪着华美的鸟纹金钗,身着棕色绣花锦衣的老妪,看起来十分贵气,一定在汴京混得很好。
她脸色红润,精气神是生病的洛奶奶无法企及的。
林姥姥与洛奶奶自小在一个土匪窝—山寨长大,曾经一起学习骑射、武艺,一起跟着长辈以抢劫富人谋生。林姥姥天生放荡不羁,向往江湖;而洛奶奶则偏向过平静的隐士生活。
三十年前山寨没落,林姥姥毅然选择上汴京闯荡讨生活,而洛奶奶则择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屋子,购买二亩田地过起了清贫却平静的生活。
两人最后一次书信传递是十年前,这些年来林姥姥早已换了一份谋生的活计。刚到汴京的时候,洛奶奶就是让洛蔚宁去林姥姥十年前谋生的地方送信,发现那儿早已物是人非,多方打听,才知道如今林姥姥在京中著名的酒楼—樊楼做工,负责调.教楼里的小姐,相当于老鸨。
经过一个多月的打听,俩老婆子总算联系上。此刻刚见面,她们便抱在一起诉说思念之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洛奶奶向林姥姥介绍了洛蔚宁和洛宝宝,显然非常信任林姥姥,把洛蔚宁是个女娃子的身份一并告诉了她。
洛蔚宁今日穿了一件洗得发旧的灰色窄袖短打,头发如男子般束起,绑着一块黑布稳固发髻,俨然是个贫穷小子,可那白净的小脸蛋却无时无刻不引人注目。
林姥姥上下打量洛蔚宁,丹凤眼直发亮,笑得脸上皱纹堆起,越看越感兴趣的样子。
洛蔚宁被盯得心里发毛,拘束不安,怎么这林姥姥怪怪的?
忽然,洛蔚宁脸蛋被她一捏,惊得瞠目结舌。
林姥姥扯了扯洛蔚宁吹弹可破的肌肤,笑道:“这女娃真俊俏,老洛你可有福了。”
洛奶奶道:“唉,俊俏也不能当饭吃,还得仰仗老林你帮她物色一份好活计。”
洛蔚宁揉着被捏过的脸,嘟着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林姥姥道:“这事好说,今日我来就是给阿宁介绍活计的。”
早前洛奶奶在信中说过她们一家北上汴京途中,洛蔚宁女扮男装扮作穷书生从富家女身上骗取盘缠的事情。林姥姥这刚好有一桩活计。当她看到洛蔚宁长得如此清俊白净,还做过骗子,顿时觉得这桩活就是专门为洛蔚宁量身准备的。
“会武功吧?”林姥姥问。
不等洛蔚宁回答,洛奶奶就道:“我孙女,你说呢!”
洛奶奶自小把洛蔚宁当男子培养,她毕生的绝学,射弓、枪术、剑术早已完全传授给洛蔚宁,洛蔚宁虽然是女儿身,可也能以一人敌十。
林姥姥放心地点头,粗略说了一遍是什么活计。
众所周知,京郊发生时疫,由于救治时疫需要的药材被橘井堂垄断,高价变卖给哄抢的富贵人家,以致官府无法购得足够的药材拯救病患。橘井堂不但收购了京郊种植的所有救治时疫的药材,还从百里之外的京东路等地收购囤积。这种趁火打劫、发国难财的恶行终于惹得有识之士震怒。
后日橘井堂在外收购的一批药材即将运入汴京,林姥姥背后的大人物决定派人拦截下来送去城郊的时疫隔离棚,救治那些有需要的病患。那押送药材的是个风流女镖头,大人物命林姥姥找一个在道上混过的,长得俊俏潇洒的男子去把药材智取回来。
“哎呀,怎么还是坑蒙拐骗的活?”洛奶奶有点懊恼,她还指望林姥姥给洛蔚宁在汴京介绍一份正经活计。
那橘井堂垄断药材朝廷也坐视不理,朝中必然有靠山,孙女儿会不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还难说!
“橘井堂有什么靠山,朝廷是找不到它囤药的证据才没法定罪!我家堂主会派人接应阿宁的,这一票很容易得手,事成之后能拿二十两。我是看在咱们的情分上才介绍给阿宁的。”
“二十两。”洛蔚宁喃喃自语,目光飘忽,心思动摇起来。
“可是……”洛奶奶仍然犹豫。
林姥姥深知洛奶奶不希望孙女继续做自己年轻时候做过的行当。
可林姥姥的想法不一样,她这辈子做惯了来快钱的行当,对于那些出力出汗只够填得温饱的活计,她也瞧不上,更别说介绍给洛蔚宁了。
以洛蔚宁女扮男装的模样,即使去樊楼当小白脸也有许多达官贵人买账,还愁搞不定一个女镖头?就算搞不定,她不是还会武功么?只要按计划行事,洛蔚宁就很容易得手,轻轻松松拿到酬劳。
她自认是真心实意在给洛蔚宁介绍活儿。
“孩子也长大了,老洛你不如交给阿宁自己选?”林姥姥又道。
两个老妪和洛宝宝齐齐把目光投向洛蔚宁,洛蔚宁拇指在衣摆处不断摩挲,思考了一会,终究为这二十两折腰,向奶奶挤出一丝恳求的笑容,“奶奶,要不你让我接吧,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事成之后,她不仅能交屋子的赁钱,还能换个环境更好的住所,给奶奶找更好的大夫。
林姥姥附和,“老洛你大可放心,有我在一定会把小阿宁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
洛奶奶长叹一声,认命了。
毕竟林姥姥在汴京也是做这种刀口舔血的行当,就不指望她给洛蔚宁介绍什么正经活了。姑且让洛蔚宁接了这桩活,赚点银两解燃眉之急。然后再自己想办法稳定下来吧!
得到奶奶的允许,洛蔚宁开心不已。
听完整个劫药计划后,她忽然对林姥姥背后的堂主产生好奇,“这堂主是什么样的人,姥姥是如何认识的?”
林姥姥又捏了一下洛蔚宁的脸蛋,笑盈盈地说:“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事成之后,她若满意姥姥再给你引见她。”
洛奶奶赶紧道:“还是别,做完这桩我家阿宁就金盆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