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灵识赠三少 ...
-
“闵氏被灭了门是没错,但他们要是看到你能让我五弟一脸温柔的嘻笑于常,说你借尸还魂他们都会相信。再说了,当年闵氏门主不是逃出去了么,闵府人死状惨烈,面目全非,苍天有眼,谁说不可能再逃出一个闵闲。”想起五弟当时面对闵氏惨案的那悲痛欲绝样子,姜尔谨记忆犹新,至今仍是心疼不已。
“已然过去这么多年了,熙哥哥再找个知心的人也很正常,你们家人也不可能一定就认定我是闵闲。”自从和姜尔雍重逢,加上仇人已被杀得差不多了,再提起家仇,文木已然能淡然以对了。
“不可能,”姜尔谨摇了摇头,慨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元微之这首诗也可说是我五弟的真实写照啊。”
“三哥,小弟顽昧,不识几个字,您就别跟我掉书袋了。”文木傻呵呵地道。
“咳……那个,”姜尔谨抿了口茶捋了捋胸,“为兄念的是前朝元稹元微之的一首诗,悼他亡妻的,大概意思嘛,就是……不管天下好看有趣的人有多少,认准了一个便是一辈子,别的再好再厉害在他眼里也是猫儿狗儿。”
“这下我懂了,你是说熙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个是吧。”文木乐颠颠地道。
“没错,一辈子吊死在一棵树上,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姜尔谨不禁犯嘀咕,这人真是传闻中阴晴不定正邪难辨的孤鸿散人么,怎么还不如姜彦侄儿沉稳呐,活脱脱一副小孩心性,怕是这二十多年他根本就没长大吧,“家里人都知道五弟秉性,能让他活回个正常人,也就只有闵闲。要不然凭吕阳那小子的韧劲和赤胆忠心,石头都能捂熟为什么捂不热我五弟的心呢。”
“吕阳吕景晖?三哥,那家伙真在打我熙哥哥的主意?”文木把身子往前趴了趴,一副很是紧张的样子。
“淡定淡定,贤弟淡定,”姜尔谨安抚道,“没用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吕阳纵是把心剖出来,我五弟也是不会心动的。除却巫山不是云,维宁小兄弟,你就是我五弟心中那片云。”
“等等,”文木突然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三哥,您家人不反对?”
“啊,反对?反对什么?”姜尔谨没明白过来。
“就是……熙哥哥跟男人在一起呀。”文木不好意思地道。
“哦,你说这个啊,”姜尔谨不慌不忙地道,“不反对,你熙哥哥牛屁哄哄眼高于天的,谁能反对得了,连我父亲都管不住他,也不想去管,说起来丢人,也算是家门不幸吧,有时他老人家还得看五弟脸色行事呢。”
“三哥,听你这么说,感觉我熙哥哥刚愎自用,特不孝顺似的。”文木心下道,我的好三哥,我都好好说话了,拜托你也能不能正经点说话。
“哈……孝顺孝顺,怎能说不孝顺呢,就是有些清傲,可能是高处不胜寒吧,不太合群,维宁小弟没读过什么书,我说深奥了你又要嫌我酸腐,怎么形容呢……感觉就像是鹤立鸡群,五弟是鹤,我家里其他人都是鸡。”
“噗……”文木一口茶差点没被喷出来。
“其实吧,”姜尔谨叹了口气道,“我们早也隐约看出来了,五弟这辈子怕是不能和一般人那样娶妻生子。”
“哦?”
“我父亲未到四十岁时就突破了六重境,一直保持着青年时的模样儿,我母亲则日渐苍老,夫妻间虽不至于形如陌路,但也好不到哪去,两人在一个院内却很少碰面,为此五弟一直对我父亲颇为不满,对婚姻也很排斥,尤其是闵闲遭难后,感情上的事我们提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姜尔谨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我重提烂柯山的陈年旧案,你不会不舒服吧?”
“没有没有,三哥但说无妨。”文木连连摆手。
“维宁小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五弟在家那个脸臭成什么样了,说起来好笑,我四个当哥哥,别说重话了,就是一点脸色都不敢摆,变着法儿想逗他开心,可没什么用,怎么说呢,他那时吧,算是心如死灰了,精力全部放在医术钻研上了,高祖飞升后,他却突然又跟变了个人似的,疯狂地去各门各府走动,四下活动,凭着他自己过硬的医术和我沂山姜府的势力,毫无悬念地被推荐入绯院,没多长时间就成了霜序君。说句老实话,我到现在都还看不透我这五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你,文维宁,绝对是能打开我五弟心锁的唯一一把钥匙,我是不是扯远了……感情上的事不但我们不敢提,就是族中那些年高德劭的长辈也没法儿去劝,后来我母亲又去世了,没有她的时不时提醒和催迫,在情爱上五弟更是心如止水,无波无澜。”姜尔谨唉叹道。
“依三哥的意思,我是劝熙哥哥回家过年呢还是不用劝?”文木征询姜尔谨的意见。
“既然五弟是因为你的原因不想回家过年,那还是不用回去吧,”姜尔谨想了想,说道,“一回去家里人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坏了你的筹划,五弟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大局为重,孝不孝的重心不重行。”
“既然三哥家里人能猜出我的身份,想来别人也是能猜出,看来我没必要再隐瞒了。”文木无所谓地道。
“不,”姜尔谨摆了摆手,“只要我家里人没见过你和五弟在一起,就不会有人对你的身份起疑,你身负血海深仇,能隐蔽些更好。唉,五弟不回家就不回家吧,到时我替他周全一二。再说了,我家现在差不多是二哥在主事,我把情况跟二哥说下,二哥向来最疼五弟,有他替五弟开脱,自是不会让人拿不孝之大罪来攻讦五弟的。”
“小弟多谢三哥体谅。”文木拱了拱手。
“你们五人住一间客房?要是银两不够,我身上还有些。”姜尔谨抬眼看了看在二楼过道上往这边探看的子雅回。
“不是钱的问题,是出于安全考虑,这一路行来,碰到不少奇奇怪怪的人,习惯挤一起了,我和熙哥哥倒是不担心,这不身边还有几个小的要护着么。”文木笑道。
“跟几个小娃娃挤一起,那你们两个多不方便啊。”姜尔谨一副很是可惜的样子。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都习惯了……三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文木见姜尔谨神态透着些诡异,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不禁有些脸红。
“我的话没啥歪歪的意思哈,你自己想没想歪我不知道。我五弟不是憋了好几十年么,我这是在为他的身心健康考虑。”姜尔谨义正辞严地道。
“三哥还说没歪,你都歪得连遮羞布都没一块呢。”文木无语。
“我不是看你们五人挤一屋过于寒酸了些么,再说,你们要在阳寿县公开摆摊设点贩卖灵识,江湖上人尽皆知,不是明摆着一副穷疯了的架式么。”姜尔谨笑道。
“三哥竟也知道此事?”文木更是哭笑不得,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一见面还装得那么有模有样。
“能不知道么,传得沸沸扬扬,都在打破脑袋到处筹金子呢。”姜尔谨笑道。
“三哥是不是也觉得我和熙哥哥市侩啊。”文木尴尬地道。
“怎么会啊。我刚也说了,我对我五弟是个什么心性的人到现在也没看透,他无论做出什么事来我觉得都挺正常,哪怕是惊世骇俗的。书上圣贤说的话是要听,但也不能迷信,活在世上总得要吃要喝要穿要睡,开宗明义地标价总好过那些伪君子假清高,再说了,什么义气啊仁德啊都是虚的,有钱财在手,底气才能真的硬。咱们修行界,大部分修士一辈子也收服不了一个灵识,维宁小兄弟这一路行来收了上百,自然是招人忌恨,难免会传出些酸言酸语,不必在意。”姜尔谨安慰道。
“三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沂山?”文木突然问道。
“明天吧,歇一晚就动身,”姜尔谨正颜道,“你们两个人的事除了二哥,我暂时不会跟家里人提,免得徒生事端,我会把缘由推到五弟两个徒弟身上,就说他俩脚程慢,赶不上回家过年。”
“要不三哥再歇两天,我再劝劝熙哥哥。”文木呵呵地道。
“算了,你俩还是尽量少跟相识的人见面,以防万一,”姜尔谨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又交待道,“还有一事要切记,贤弟,避着点你那些姑姑姑婆之类的,要是知道你尚在人世,她们怕是会召开认亲大会。”
“我不跟着去,让熙哥哥一人回家过年。”
“啊……这样啊……也行,过年团聚毕竟是大事,族中有些事务五弟在也好处理些,那你试着劝劝看吧,我就再多呆两天,”姜尔谨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们两个亲热也不差这十天半月的。”
能把姜尔雍劝回家倒也是不错的,毕竟长年在外游历,大过年的,兄弟几个聚一聚也是最好不过。
“我三哥的脾性倒和闲弟合辙,你们怕是能聊个三天三夜不打烊吧。”文木回到客房后,姜尔雍打趣道。
“与三哥确实挺投缘的,”文木懒懒地走过去,抱着姜尔雍的手臂瘫了似的紧靠着,跟个猫咪一般,“我让三哥再多呆两天,他同意了。”
“你们两个就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么,”姜尔雍宠溺地摸了摸文木脑袋,“三哥修为不高,脚程耽搁久了……”
“师父,我和师弟去三少爷那看看哈,好久没见了,得问候一下家里人。”晏昊说着推走一脸呆滞的子雅回,顺手也把闵捷给牵走了。唉,下次还是开两间客房吧,实在是不方便。
“跟三少爷说下,客栈的账不要他付了,你去掌柜那结了。”文木吩咐晏昊。
“好咧。”晏昊踢了一脚不时回头的子雅回,把房门掩上了。
“熙哥哥,我不是留三哥聊天的,我想……”文木脑门在姜尔雍衣袖上蹭了蹭,“三哥修为一直突破不了四重境这道大坎,我想给他渡灵。”
“渡灵?”姜尔雍很是意外,但也忍不住露出一脸的兴奋。
“嗯,”文木抬眼见姜尔雍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忍不住道,“给三哥渡灵熙哥哥很高兴么?”
“确实挺高兴的,”姜尔雍握住文木的手,“三哥修行受阻,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很难受的,二哥三哥对我尤其关爱,花在我身上的精力比他们对自己儿女的还要多,母亲不在了,生活上一些细致的事都是他们为我考虑,但我平时对他仍没个好脸,就是怕他多心,觉得我特地对他和颜悦色有怜惜他的意思。”
“熙哥哥,你在家到底有多令人讨厌啊?”文木笑道。
“也不是说讨厌我,只是不拘言笑,让人生不出亲近感来,那些侄一辈的小孩,见我比见私塾的先生还要犯怵。”姜尔雍有点脸红地道。
“熙哥哥,你跟姜宗主隔阂很深么?”文木迟疑了一下,问道。
“你从三哥嘴里感觉出来了是吧,”姜尔雍苦笑了一下,“道门中可能谁都知道,姜家五公子对自己父亲有很深的怨念,堪称大不孝。”
“熙哥哥别难过,我没有劝导你的意思,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眼中都是完美无缺的,你不喜姜宗主,肯定有不喜的缘由。”
“那个……”姜尔雍顿了顿,笑道,“闲弟,有些事不能看表面,我对父亲这个态度,其实确实是有缘由的,是刻意为之的。”
“熙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对姜宗主的态度是装出来的?”文木错愕地道。
“没错,是在掩人耳目,不过,这只是我和父亲两人之间的秘密,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都以为我心里在恶着父亲呢。”姜尔雍笑了笑。
“这又是为何,有特定目的?”文木好奇地问。